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1(1 / 1)

作品:《红梅坡下

住了。他们已不死心地在这里耽搁了太久,是该回家了。于是温泽林和蔺寒将城外废弃的一辆木板车修整一番,铺上褥子,让蕙因躺上去。他们一前一后拉着板车,沿着石子路将她带回了睦云县。

县城中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街道寂静荒败,灰尘厚厚,常见路边瘦骨嶙峋的饥民。留守在城中的人家要是家中饿死了人,也不敢放声啼哭,时时担心会有游荡在外的饥民闯进来抢夺尸体。

寻常热闹的睦云县,如今一点生气都没有。

他们回城后没两天就得知知县回城了。蔺寒的知县姨丈在他县动用多方联络朝廷,知晓了钦差的行踪。这钦差终是要抵达睦云县城了,所以他也急匆匆赶回来了。

原来朝廷早就派出了钦差大臣,只是那大臣行程磨蹭,迟迟未到。衙门里的人心里窝火,皆道这钦差哪怕是一步三回顾,这路也早该走完了罢,怎会慢成这幅德行。

这慢吞吞的钦差来临时,到消息的满城饥民都已赶回,眼巴巴地等着他布粥放粮,人山人海挤在衙门外的街道上。

这钦差大臣是珂晖族贵族,生得浓眉大眼又膀大腰圆,倒是能讲一口流利的华族话,与知县交谈丝毫无障碍。

钦差领着手下人一路游山玩水过来,颇有一番闲情雅致,到了衙门也不急着做事,说他一路奔波深感疲惫,要先沐浴休息。

饥民们忍着满腔怨气,携家带口捧着碗守在衙门口,等至午后才见大臣悠悠出来施粥。他命人搭起棚帐,摆上几桶粥。当即有百姓争先恐后地拥上来争抢。捕快们竭尽气力嘶喊“列队一个一个来”,棚帐前才排起几列长队。

粥在桶里还看不出什么,拿瓢捞进碗里,才能发觉那粥薄如水,稀得可怜。

有饥民愁眉苦脸道:“这粥怎么这般稠,哪够咱们垫肚子的。”

施粥的钦差手下是个华族人,闻言不耐烦道:“你爱要不要,有的是人要!”

这人倒是投了珂晖族,早就软了骨头,没将老弱病残的华族饥民放在眼里。他见到钦差大臣却又是另外一副谄媚的嘴脸。蔺寒在一旁瞧得胃里直翻滚,心想这种人实在不配为华族人。

饥民着实太多,到了晚上也没能布完粥。钦差大臣先行休息去了。

钦差走了,衙门里的人不好说什么,而他手下的人竟然也嫌累得慌,一并撂挑子不干了。蔺寒叫住他们,他们却道他们晚上不做活,因此接手的都是衙门里的人。

衙门的人舀粥时也觉得心凉,那粥也着实稀,稀得让人心慌,总觉得它将要见底了。

温泽林不舍得喝粥,每日都拿回去给他孕中的妻子喝。一点稀粥确实垫不了肚子,却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强。温泽林觉得饥荒苦了自己的妻子,他连最起码的让她食能果腹都未能做到。

钦差到县引得多数饥民回城了,温泽林经一番打听找到了一个稳婆。那稳婆答应给蕙因接生,但不要钱,只要四碗粥。温泽林允了。

蔺寒打小体格就好,耐饿能扛。他知道后尽了自己的一份心意,决定将自己两天的粥给那稳婆。

饥荒中稀粥也是价比千金,温泽林觉得这份恩情太重,不肯接受。

蔺寒道:“男人嘛,饿几天没关系,能帮你担一点也好。嫂子跟孩子最打紧。”他拍了拍温泽林的肩头,劝他宽心。

说实话,这孩子福薄,来得并不是时候。即便如此,温泽林还是小心翼翼地守着妻子,等待孩儿的降生。

温泽林和蔺寒每天跟满城人一样等着领粥,而赈灾的米也在急剧少去。

之前衙门里的人担心不无道理,钦差到城的第五日,粮没了,这当即引起了满城慌乱。

有几个脾气暴的饥民丢了碗气冲冲地上前来,叫钦差想办法。那钦差被逼急,连连摊手道朝廷也没粮。饥民们逼问后路如何,钦差拱手道“上报天子”。

底下当即有秀才发问:“若天子无法则何如?”

钦差道:“天子怎么会无法,我即刻启程上报朝廷。”

可饥民没法听进他的话。

如海的饥民暴动不安,互相拥挤推攘,涌上前来,将钦差堵得无路可走。钦差的手下们握刀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钦差又怕又气,直道:“大胆刁民!”

县城中的百姓已饱受饥荒之苦,能得到一口薄粥也已知足。如今连薄粥都没了,叫他们如何冷静。衙门里的人心里也憋着一把火,全然没有帮着钦差的意思。

显然这钦差也没想过后招,被睦云县的百姓逼了个措手不及。最后他信誓旦旦地说,他命人速去向邻边几县借粮,一定能解决睦云县的燃眉之急,百姓才暂且放过他。

结果那钦差一躲进衙门又不见人影了,说好去向邻县借粮,也不晓得他到底动作了没有。百姓们天天堵在衙门外,等啊等,等到心灰意冷,仍不见外县来粮。他们走至穷途末路,终是忍不住掀起阵阵暴动,冲撞衙门木门,要那钦差给个交代。甚至有人扬言说要将那欺人的珂晖族大臣挫骨扬灰。

珂晖钦差作乌龟状,躲在衙门里不肯见人。期间托过知县出来一趟,叫知县替他跟百姓道消息已传至邻县,新粮不日就来。

这话有几分可信,还未可知。百姓根本不吃一套了,心中悲愤难抑,衙门外风波频生。

这边的动乱尚未平息,于温泽林而言雪上加霜的事情出现了,他那连着几天未进油米的妻子在临蓐时咽气了,她腹中的孩子也还没能出世。

那晚稳婆从屋里出来时,手上还沾染着鲜血。她摆手又摇头,直道这女人命不好,怀有身孕时恰逢饥荒,吃住都不好,最后也没落下个好下场。她说着便自顾自到井边舀水冲洗手。

温泽林听罢脸色都苍白了。

蔺寒见他踉踉跄跄的进屋去,自己也跟着过去,在门口站定。屋子里一片狼藉,地上丢着水盆,盆里有血水与帕巾,蕙因裹着凌乱的褥子,一只手臂还放在被褥子外,发丝凌乱,面色惨白如纸,已没了呼吸。

温泽林缓缓在床头跪下,握住了妻子的手。

蔺寒第一次瞧见他哭。昏黄的烛光下,温泽林紧紧握着蕙因的手,脸色已涨得通红,额角和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满脸都是泪痕,悲痛至失声。

温泽林不肯动蕙因的尸身,让她安然睡在床上,自己守在床榻边上。蔺寒陪他清醒到天明。

天将亮的时候,温泽林嘶哑地喊了声“蔺寒”,一拳狠狠砸在床榻上。他嘶吼着,破皮流血的手伸进发间抓扯,颓靠到了墙上。他通红的眼里含着泪,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