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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灯下黑

到现在,已过去一个钟。

他没把握冯庆和英国佬是否还在会谈,不论如何他要去打探,弄清这件事是否情关黎鹊。

十三层到,辛默平顺呼吸,低头在长廊中尽量不引人注目地穿梭,两侧是玻璃和尼龙板的隔间,通常用于商业会谈。

十三,其实不是个吉利数。

走过五间屋,他怀疑这里已人去楼空,否则怎会半个冯庆的人都看不到?

再向前走两步,终于在尽头房间的毛玻璃上,看出影影绰绰的影。

隔着毛玻璃向进窥探,长桌分两端,话事的人便坐两端,手上夹着香烟,身后站着跟随者。

门口竟然没人守?

辛默隐约觉出不对,从大楼底下上来这一路未太过顺利。

可他关心则乱,此时此刻只想,门口无人守候正好,方便他听墙角。

他一手提起挡风巾,将口鼻蒙住,只露出双锐利的眼,于前行时左右相顾。目光最终牢牢钉在顶头那间屋,眼中有火焰,若有若无。

辛默屏住呼吸,等到近身离门口剩两三米,屋中的人突然无声响,再没人开口。

像刻意静等,那寂静中蔓延某种按捺不住的兴奋,像等猎物入网。

辛默跟随辛柏宏多年,虽已离开洪门,磨炼出的警觉和嗅觉却也未全部泯灭。

霎时间察觉不对,他单手摸枪,迅速放慢速度向后退却,尽量不发出声响。

然而就在此刻,走量两侧隔间的门忽然被踹开。

黑暗中被撕扯出口子,光线从敞开的玻璃门处涌入阴暗走廊,人形晃动。

辛默左右的房间各蹿出三五人,金发碧眼,手中提枪,面目如临大敌。

辛默速度更快,在睇到人影的瞬间就地一滚,堪堪从缝隙中滚出。

他翻身跃起的瞬间立马向出口狂奔,哪还敢回头看。虽尚未想清怎样一回事,却也知道其中凶多吉少。

“站住!放下武器!我们开枪了!”英国佬操着一口洋话,却唤不住辛默疾奔步伐。

他一瞬间已蹿出段距离,随即改变方向,向走廊另端的大落窗狂奔去既然是守株待兔,打猎的人必定在附近,也必定做好万全准备。他坦荡从正门走入,却不定有那个本事出去。楼下还有多少人等瓮中捉鳖,尚不可知。

枪声炸响在他脚边,辛默骂过粗话,打开窗边要翻身,最后一枪打在窗楞,他双腿夹住铁杆,不往下看一眼。任是警务司呆过的人,恐怕此时都要叹一句可敬可谓,身手了得。

忽然间,耳边风声渐进,窗口探头的脑袋却消失。

片刻后熟悉的面孔,带着一贯轻蔑讽刺的表情出现在窗口。

辛默捉住铁杆的手骤然紧。

冯庆正在十三楼的窗口处,低头好整以暇瞧风中的辛默。

他单手持枪,手中打过转,稳稳握住,黑洞洞枪口紧对辛默。

“辛爷一世爱赌,而他契子一世爱博。细辛,我好歹也算看过你长大,实在不愿你死相太难看。不如猜猜,是我的子弹先打中你,还是你先安稳落地?”

刘方方正一路狂奔。

他觉出不对劲,出门时便看到三两人在茶餐厅门口,目光贼溜,因此他最终反身,从后门跃出,打的到黎雪英楼下。

他越想越不对,理智告诉他此刻应当先找杨守谦确认辛默平安,再不济自己也应当在辛默身旁。

可惜道理没想通透,已经身至黎雪英楼下。

就看一眼。刘方方想,他就看一眼确认黎雪英平安,这就动身去找辛默。

但在这机会他没等到,因为又见icac的车停在门口。住宅区向来不允车辆入巷,但见白厅人权力大行事方便。

那车头油光锃亮,玻璃明净,纪耀全身西装,正蹙眉甩门,要举步向楼上走。

刘方方并不识得纪耀,心中大惊。

黎鹊就算了,黎雪英若因冯庆不正当的手段落入白厅,他头上又有英国人,黎雪英能不能平安就真正难保。

再思及黎雪英满身细皮嫩肉……冯庆的手段他声闻过,不死也脱层皮。

思及至此,刘方方恶向胆边生。

可怜那头纪耀刚下车,有人便从身后握住他肩头,还来不及回头,被一记手刀斩在颈。

快,准,狠。

车上跟随的同事和司机立马下车,掏枪的手还没伸入,刘方方就已捱过昏迷的纪耀,瞬间掏出他腰间手枪,打开保险栓抵住脑袋。

“退后!擦枪走火不好怪命,谁动手先谁负责!”他戾气浑起,满脸凶神恶煞,双目如同穷凶恶极之流。

这幅亡命徒相他学得像绝,胜过童年时数理化,奥斯卡金像奖都要被他爆发间包揽,连icac见惯亡命徒之流,也在此刻被他唬住。

“上车!”刘方方目光往远处一挑,浑身不敢有丝毫松懈,“退至下条巷口,两百米开外!半小时后来领人!”

两人担忧纪耀人身安全,片刻犹疑后果真上车,按照刘方方说得做。

等目光中不再见车,刘方方立马撇下纪耀,两三步步上三层。

他屏息,数到门牌号处狠狠砸门:“黎雪英!”

刘方方直呼大名,叠声三四遍,砸门六七八。

等黎雪英开门瞬间,他扯过他手往窗边走:“家里有没有人?”

“我阿姐还没……”黎雪英还沉在震惊中。

“带上手机,立马跟我走,路上解释。”

黎雪英见刘方方焦急模样,心下透凉,当做辛默出事,本来乖雪白的脸霎时更白。

他好慌张,却井然有序,关门,穿鞋,整理要紧物件。

再看刘方已在窗口等他,满脸着急。不等黎雪英走近,立马扯过人,就差扛住接头,从三层跳下来场惊心动魄。

手中人的重量微不足道,四肢都细,连皮肤都瞧着纤薄,令人怀疑他是否能捱过颠簸。

似乎察觉出刘方方的犹疑,黎雪英率先登上窗棂,作势要往下跃。

刘方方眼疾手快,急忙将黎雪英撤回来,手臂用力撑住往外一翻,身姿矫健,缓冲落地后立马站在最佳合适地点,抬手示意黎雪英往下跳。

黎雪英再没犹豫,跳下来。

算上往日,这是他第三次从家中窗户走路。

遇上辛默后,他走的总是旁门左道。

前两次随辛默,这次却随刘方方。他担心辛默出事,担心家姐回家不安全,更担心身在外,到现在还联系不上的黎鹊。

他这颗心,防着四面八方明枪暗箭,更为几路人提心吊胆,可怜他年纪小,再重点压力要吓破胆。

当然,刘方方未给黎雪英吓破胆的机会,他拉住人狂奔,在街头迅速拦下一辆的士,离开层楼。

于后视镜中悄悄观察身后,凝神紧盯近十分钟,确认无人跟上后,刘方方终于松下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