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满站着没动, 觉得他莫名其妙。

“去哪儿？”她问。

司迦南“啧”一声, 竟然还防备他, 死丫头片子心眼不少。

他的手指像弹钢琴似的，在车窗上敲一敲：“我这么帅的人, 刷脸行天下，你认为我用得着拐卖智障吗？”

好嚣张啊。

前面司机大叔努力维持着成年人的骄傲和尊严，尽管嘴角因为忍笑而抽搐，也绝不放飞自我，笑出声来。

江小满同情地看了眼司机大叔，摊上这样放荡不羁的东家，也是命苦。

她上前一步，握住车把手, 打开门，司迦南往里挪了挪，给她让出位置。

车子发动, 拐个弯, 爬上立交桥。

江小满再一次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司迦南没答, 朝她摊手：“手机给我。”

江小满下意识握了下手机, 不给：“我问你我们去哪儿。”

司迦南转头，胸有成竹看着她：“你先把手机给我，等会儿送你个礼物, 保证你会感谢我。”

江小满觉得他有点犯病，干嘛突然送什么鬼礼物给她。

司迦南发现小姑娘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抬手戳一下她额头：“孩子, 不用这么感动，叫声哥哥暖暖心就够了。”

趁她不备，伸手把她手机抽走，从通话记录里找出自己的号码，点编辑，想了一下，在姓名栏输入：南哥哥。

顺手截屏，发彩信到自己手机上。

把手机还给她：“我留凭证了，不许改啊。以后我要检查的。”

江小满拿过手机，瞄一眼，没说话，过会儿实在忍不住：“你们男人都喜欢这么恶心的称呼吗？”

司迦南手肘撑着车窗，托着头，眯着桃花眼看她：“哦，你不想管我叫哥哥，那就是想管我叫叔叔了？”

江小满白他一眼：“我记得你该管我叫姑姑来着。”

“哈哈哈。”

这个笑声来自司机大叔。

江小满意外，怔了下，微微弯唇看向车窗外。

只听司机大叔说：“小姑娘你很幽默嘛。”

江小满转过来，礼貌地说：“谢谢叔叔夸奖。”

司迦南立刻把话接过去：“我是要夸你呢，跟着我学了一段时间，进步神速，孺子可教。”

江小满想说他最近越来越贫嘴了，但也只是想了想，没搭理他。

车子转个弯，江小满看见外面桥栏上方树木繁盛，浓翠欲滴，点缀粉紫色绒球状花朵，整个树冠就像一团巨大的花球，急速向后滚动，有几分梦幻感，赏心悦目。

车子驶向市中心方向，最繁华地带。

江小满转头看着司迦南，满脸征询。

司迦南调整坐姿，仍是一副慵懒模样：“放心吧，不会卖了你的。你最近不是在做兼职吗，介绍个活儿给你，一天最少三百。”

江小满愕然，相比她在麻辣烫店赚8元时薪，一天300元，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违法乱纪的事，我可不干。”

“三百块你就想违法乱纪了？违法乱纪什么时候跳水大甩卖了？我怎么不知道？”

“出卖尊严的事，我也不干。我宁愿回去洗碗端盘子。”

司迦南伸手捏一把她的鼻子：“你这小脑袋瓜里都装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正经给你找份兼职，你就觉得要让你下地狱。”

江小满也不由暗自感慨，穷日子过久了，双手整天泡在污水池里，早就被命运打怕了，突然有好事降临，本能怀疑自己没那么好命。

司迦南介绍的这份兼职听起来简单轻松，就是到一档名叫《苏西玩具》的幼儿节目里客串，配合小主持人玩过家家的游戏，给玩偶们做吃的，饼干意大利面披萨什么的，而所有食材都是塑料模型制成；或者带玩偶们逛小模型超市等等。

江小满一听，觉得挺有意思，充满童趣，而且跟小孩子打交道比较轻松，没有压力。她其实害怕和大人接触，很多大人都很自以为是，无聊又愚蠢，如果有一份工作可以尽量减少和成年人接触，让她没有心理负担，哪怕累点，钱少点，她也愿意，何况这工作待遇很不错，她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如果他们肯用我，我会好好做。”

“其实那节目对演员年龄也有限制的，不要13岁以上的，你虽然老了点，胜在长得显小，勉强能滥竽充数。”

江小满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司迦南嘴贱这事了，满脑子都想着，尽量争取到这个工作机会，听司迦南说自己年龄不符，又怕过不了关，心里一阵紧张。

司迦南告诉她，这节目的小主持人是他小堂妹，制片人是他三婶，他已经打过招呼了，这事十拿九稳。

节目组的试镜地点在市中心帝茂大厦，到了大厦地下车库，司迦南领着江小满下车乘电梯到达顶层。

走到接待区，迎面遇上一个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司迦南管他叫三叔，两人寒暄几句，司迦南向三叔介绍江小满：“这我同学，也是我徒弟。”

三叔不解：“你下围棋连你妹妹都赢不了，你能教人什么？”

司迦南略显尴尬搔搔鼻子：“三叔，你怎么能在妹子面前爆我短处呢，我下围棋不行，但我学习行啊，所以这位同学才愿意当我的抄写小弟。”

江小满顾及场合，只得保持礼貌微笑，心里很想挠他一顿。

三叔毕竟是过来人，一看司迦南这别扭的样子，就知道他对人女孩绝不只是同学情谊那么简单。

三叔亲切地对江小满笑笑，拍拍司迦南的肩：“有工作的事找你三婶是吗，你三婶在办公室呢，你们过去吧。”

推开制片人办公室的门，一个卷发小萌娃扑到司迦南怀里，一身白色蓬蓬裙，像一团柔软洁白的云朵，可爱讨喜。

“迦南哥哥，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司迦南俯身把小萝莉抱起来，反手架在脖子上，往房间里面走。“你又想让哥哥带你出去玩，对不？”

小萝莉抱着哥哥的头，扭扭小屁股，像一只圆滚滚的兔子。“哥哥，你对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有爱了？是因为这位小姐姐吗？不过你的演技有待提高哦。”

司迦南举手将她架下来，放在三婶的办公桌上。

“你少诽谤我，咱们家都是坏人，但并不包括我。”

小萝莉指着他，义正言辞：“我三岁的时候，你抢走我的棒棒糖，还说我妈骗我，世界上根本没有白雪公主和圣诞老人，你的这种行为，给我的童年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三婶笑眯眯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把女儿抱在怀里，“好了，希儿，为这点事你已经讨伐哥哥两年了，现在让我们和哥哥姐姐聊一下工作的事。”

三婶对江小满的外形很满意，再加上司迦南的关系，当即就拍板让她第二天当录影棚彩排，顺便给了她一个剧本，让她带回家先看看加深下印象。

工作的事谈完，司迦南和江小满告别离开，司希儿小朋友亲自送他们到电梯间。

司希儿仰着小脸，圆溜溜漆黑的眼睛望着江小满：“姐姐，谢谢你肯当我哥哥的女朋友，你让他改邪归正了，我们全家都会感谢你。”

江小满莞尔，蹲下来，和小萝莉面对面：“希儿，其实我和你哥哥只是……”

司迦南一把将她拎起来，拖进电梯：“不要随便跟她撒谎，否则，后半辈子她都要控诉你。这孩子魔性的很。”

江小满连着录了四五天节目，毕竟不是科班出身，难免出错，困难重重，有时一个小环节从清晨拍到天黑，僵硬别扭，频频卡壳，动作、台词远不如一个五岁小朋友来的流畅自然；很煎熬，但好在挺过去了，赚到了人生中最多的一笔钱，不是不开心的。

她妈妈不知道她每天早出晚归做什么，只当她到处野着跟同学玩儿，难听话说了一大堆，她充耳不闻，坚定不移。

每一次忍耐都化作更强的力量，注入心间，只待羽翼渐丰，乘风破浪。

小长假最后一天，江小满待在家里赶作业，从早到晚，除了吃饭几乎没停过笔，夜色降临，她揉揉酸痛的手掌从写字台前起身走出卧室。

妈妈不在家，客厅里漆黑一片。

司迦南就在这时打来电话，约她出去玩。

“这几天你工作辛苦了，出来，我犒劳犒劳你。”

江小满沉默，她在考虑。

司迦南不耐烦：“你们女的都这么墨迹吗？只是叫你出来放松一下，不是叫你违法乱纪作奸犯科，你怕个鸟。”

这两天下雨，天气比较凉，江小满穿了套厚点的运动衣出门，长袖长裤包裹严实，很舒适。

下楼，看见斜对面小区的停车坪上，一辆黑色轿车闪着灯，司迦南靠在车上对她招招手。

她小跑过去，他上下打量她，突然乐了：“我们是去玩儿，不是去唱诗班，瞧你这一身打扮，够修女的。”

江小满瞪他：“你够烦人的。”

司迦南勾勾唇，拉开车门，江小满坐进去，发现开车的不是上次的司机大叔，是个年轻男孩，大概也就比他们大个两三岁的样子，挺沉稳，见她上来，转头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并不多话。

司迦南上车，大大咧咧道：“给你们介绍下，这我哥，我二叔的亲儿子；这我未来女朋友，江小满。”

江小满立刻道：“你别瞎说。”

“我怎么瞎说了，你不给我当女朋友，想给谁当啊。”

“反正咱俩不可能。”他对她好，帮助她，她心存感激，但这和恋爱是两码事。

司迦南看着她过于认真的脸，脸上笑意渐渐收敛，转头看向车窗外，呼出一口气，心烦气躁：“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墨迹的女的。”

“司迦南，这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事。”江小满心平气和。

“我哪随便了。”他转回头看着她，有点失望又失落，“我是不是认真的，你一点都看不出来？你长两只眼睛干嘛用的？”

后视镜里，他哥抬眼看过来，他一巴掌拍在椅背上：“把耳朵关上，不许偷听。”

他哥单手比了个捂耳朵的动作，保持沉默。

一路无话。

到了某豪华ktv包厢，江小满看见一屋子男男女女，一时有点眼晕。

这些人都是他们圈子里的活跃分子。吴婷也在，正和陈小军他们玩骰子，看见司迦南进来，扔下手里的骰子筒，扒着陈小军的肩，从角落里跳出来，走到司迦南面前。

司迦南两手揣兜，沉着脸，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

吴婷纳闷：“你怎么了，还没开玩呢，就没电了？”

司迦南漫不经心掀起眼皮巡梭一圈，大家都玩嗨了，这帮二傻子，一个个没心没肺，真招人恨。

“行了，别玩深沉了。”吴婷伸手拉住司迦南的手腕，“走，你替我玩两把，陈小军快把我k死了。”

司迦南下意识看向江小满，发现她根本没注意吴婷说什么，正瞅着对唱情歌的田淇淇和程明耀发笑呢。

这死丫头，真气死他。

他甩开吴婷的手，径直走到程明耀面前，伸手夺走他手里的麦克风，脚步不停，来到点歌台，点了暂停，全场安静。

程明耀和田淇淇奇怪地看看他，乖乖退到一旁。

司迦南站在房间中央，麦克风举到唇边。

“江小满，今天趁着大家都在，我跟你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