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19章(1 / 1)

作品:《当男主黑化后我被迫成了白月光

夏卫国割了半篮子糠糠菜,回去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赵四胜。

赵四胜扛着锄头在田埂上走着,见到夏卫国笑着打了声招呼:“夏老哥摘菜呢?”

“摘点糠糠菜回家拌拌。”夏卫国点头,笑问:“这么晚了还在忙活呢?”

赵四胜把锄头放下,摇头说:“没法子啊,你也知道我家情况,我爹娘十年前就走了,家里就我和桂英两人忙活,还得养两个小的,一顿最起码得吃大半斤红薯面,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不忙不行啊!”

夏卫国闻言叹息:“是啊,你家不比我家,我就一个闺女,她饭量又小,两人吃饱全家不愁。”

赵四胜重新把锄头扛身上,笑说:“可不是吗,我都羡慕死夏老哥你了,要不是当年瞎了眼领养了……”

赵四胜赶紧收回话头,及时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心里话咽了回去,岔开话头:“夏老哥你去忙,我去田那边看看。”

夏卫国说:“你忙你忙。”

两人擦肩而过,夏卫国没走两步,忽然头顶有什么动静,不等他朝上看,一只灰不溜秋的大肥鸟冷不丁掉在了脚上。

夏卫国:“……”

很快他欣喜若狂,这可是肉啊,捡回去煲一锅肉汤,夏迎指定高兴坏了!

夏卫国弯腰把肥鸟拎在手里,这鸟不知道怎么了,蔫哒哒的,眼珠发红,脑袋歪在一边,有气无力地叫着。

这鸟该不是得了病吧?

夏卫国一时间犹豫了,不知道该要还是不该要。

而这时,扛着锄头没走两步的赵四胜却忽地回头,当看见夏卫国手头的肥鸟时,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可忘不了上次喝的肉汤,热气滚滚的汤水上飘着油星,炖得稀烂的肉一咬下去,又软又烂,别提多香了!

赵四胜悄悄咽了口口水,说:“夏老哥,没想到你篮子里还藏着只鸟呢?这鸟可真够肥的。”

夏卫国摇头笑说:“哪是我藏的,这不赶巧,刚刚从天上掉下来的。”

“掉下来的?”赵四胜抬头看了看天,心里嘀咕自己怎么没这好运气,这鸟早不掉晚不掉,偏偏他往前走了两步,就掉夏卫国头上了?

“我看这鸟有点不对劲,像是得了病。”夏卫国翻来覆去地仔细看了看这鸟,惋惜地说:“算了算了,还是扔了吧,别吃出病了。”

闻言,赵四胜立马点头,“夏老哥说得对,前几年隔壁村老李头家有只猪不是得了猪瘟?但老李头舍不得那一百多斤肉,硬是杀了吃了,最后自个吃出了病,没两年就走了。”

“我觉得夏老哥你把这鸟扔草丛里丢了算了,肉虽然好吃,可真吃出了病那可就难受了。”

听了赵四胜一席话,夏卫国深以为然,不就是一只鸟吗,要是夏迎真想吃,赶明儿他去一趟稻瘪子山,放两个夹子,说不定还能套只兔子回来。

想到这,夏卫国下定了主意,遗憾地扯了扯鸟翅膀,然后把它往旁边的草丛里一丢,不要了。

夏卫国又和赵四胜说了两句话,赵四胜忙着要去田里干活,匆匆走了,可等夏卫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他急急忙忙扔了锄头跑了回来,从草丛里捡起来那只鸟。

拎在手里沉甸甸的,估摸着最少有八两,赵四胜喜得嘴巴咧到了耳根,地里的活也不做了,左瞧右看了会儿,见四下没人,赶紧把鸟塞进了衣服下,然后跑回去把锄头扛上,飞快地跑回了家。

等到了家,他把张桂英拉到灶房里,把门掩上,做贼似的从衣服里掏出来那只鸟,鸟已经奄奄一息了,根本不挣扎。

张桂英惊得“啊”了声,把鸟接过来在手里颠了颠,问:“这是哪儿来的?”

赵四胜挑了下眉,得意洋洋地说:“天上掉的大馅饼儿!”

张桂英砸吧着嘴,伸长脖子往外门缝外瞧了瞧,“嘿,咱家这是要转运了?三天两头就能吃顿肉,这要是被顺儿妈知道了,不得嫉妒死!”

赵四胜跟着笑了起来,推了张桂英一把,“快别说废话了,赶快收拾干净,晚上咱们一起喝汤吃肉!”

张桂英白了他一眼,伸手去拿菜刀,然后又催着赵四胜烧开水,外面天色彻底黑了,不一会儿这鸟就被脱了毛下锅,放上姜片八角一起炖上了。

很快肉香味儿悠悠地传了出去,门也掩不住。

隔壁顺儿妈正在吃烀土豆,这玩意儿量多管饱,当晚饭吃上两个,一晚上都不饿。

可吃多了就很乏味,顺儿妈越吃越没劲,而这时候,忽然外头飘过来一阵扑鼻的肉香,和上次赵四胜家炖鸟肉时一个味道!

顺儿妈当即站了起来,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果然是肉香!

“挨千刀的,她家怎么又有肉吃了?”顺儿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自己家的儿子,“兔崽子,人家庄瘸子走路上能捡只鸟,你走路上只能落一头鸟屎,老娘什么时候能享你的福!”

顺儿撇着嘴,不情不愿地吃着土豆,心里虽然委屈,可他老娘凶悍,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边顺儿妈嫉妒得眼睛发红,另一边老赵家的堂屋里,张桂英把热气腾腾的汤端了上来,先是给赵四胜盛了满满一碗,然后给福妞撕了只腿放碗里。

张桂英在凳子上坐下,眼睛往庄呈郢的房门瞄了眼,可并没叫他。

房间里,炕上点了根蜡烛,庄呈郢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拿着针线,就着些微的光,在缝补今天被苏勇士扯烂的衣服。

他会针线活,但做得不好,来来回回缝了又拆折腾了三四次,总算把这条大裂口缝上了,可只能保证不露肉,蜈蚣似的针脚可就不能看了。

鼻间充斥着肉香,庄呈郢今天一整天只吃了大半个窝窝头,虽然他竭力控制自己,可肚子依旧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可他虽饿,却没有出去。

平常情况下,如果哪天有肉了,那就只有等表舅一家三口吃饱喝足,剩下点汤汤水水后,他才能去吃。上次他捡回来的鸟就是这样,最后剩了点骨头渣和肉汤,让他拌着馍馍吃。

庄呈郢抿了下唇,把针线盒收拾好,仰躺在炕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蒙了厚厚尘灰的房梁,正当他准备闭眼假寐一会儿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张桂英的声音。

“喂!你还吃不吃饭?!”

喂这个字,是庄呈郢的专属。

庄呈郢拧了下眉,从炕上下来,心想他们怎么这次吃得这么快?

推开房门,庄呈郢沉默地走到饭桌前,桌上摆着两个菜,炒豇豆和一锅汤,主食是粗面饼子。

福妞在啃一只鸡腿,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不,不是鸡腿,庄呈郢扫了眼,个头不算大,应该是鸟腿。

赵四胜难得倒了杯米酒,他放下酒杯,拍拍旁边的长板凳,对庄呈郢说:“坐下吃饭吧,待会儿表舅有话对你说。”

庄呈郢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眉梢,他没说话,听了赵四胜的话在桌旁坐下,然后看着张桂英给他的碗里舀了一勺半汤,勺子里甚至还有一整块肉。

庄呈郢看了看肉的色泽,虽然被大火炖了半个钟头,肉和汤都泛着黄澄澄的光,香气扑鼻,可他总觉得这肉不对劲。

在有了【医仙系统】之后,他对各种植物药理和毒素方面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敏感。

这肉不新鲜,有问题。

庄呈郢没动筷子,他张了张嘴,想提醒表舅这肉可能有问题,可一两个月才能吃上一顿肉的几人,风卷残云般把肉吃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连骨头都不放过,嚼碎了吞了。

庄呈郢来不及提醒,锅里的汤已经见了底。

福妞嗦了下手指头,伸长了手把锅底剩下的一块老姜拿了出来,放到嘴里尝味,一边尝一边眼巴巴地盯着庄呈郢面前的碗,看那样子是没吃够,还想吃。

赵四胜一口干完杯底的米酒,舒畅地打了个嗝,转眼一瞧,见庄呈郢竟然傻子似的坐在凳子上,面前的肉汤一口没动。

“吃啊,吃完了表舅跟你说个事儿。”

庄呈郢平日里上稻瘪子山,零零散散攒了好多种清热解毒的草药,张桂英一家都眼睁睁地瞪着自己,他想了想,喝点汤应该没什么事,于是端起碗把汤一口喝干,剩下的一块肉,他看了眼张桂英,把夹到了她的碗里。

“表舅母,这肉你吃吧,我喝点汤就行了。”

张桂英瞪大了眼,心说这瘸子怕不是个傻子吧,光喝汤不吃肉,正好她刚刚光顾着福妞了,自己拢共没吃几块,她没拒绝,一口将肉塞进了嘴里,然后用眼神示意赵四胜可以说正事儿了。

赵四胜会意,咳了声,目光变得沉重起来。

“呈郢啊,表舅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庄呈郢抬眼看了眼赵四胜,想看看能用上“商量”这两个字的表舅,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赵四胜叹了口气,用手指了指家里的旧桌子破椅子和脚下踩的泥地,“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为了养活一家人还有供你读书,表舅身子再差,每天也要出去干活,你腿脚不方便,帮不了家里多少,表舅想啊,读那么多书能有什么用呢?你看村西头的葛建军,出去读了初中回来,文化比我们这些大老粗高不少吧,可不还是照样在家里种地吗?”

赵四胜叹了口气,“牛小山他爹家里有个铁匠铺,牛小山今年也没读了,专心在家里跟他爹后头学打铁,你牛叔叔那里还缺人手,不干太重的活,我想着你挺合适的,每天还能挣几毛钱,贴补贴补家里足够了!”

越听庄呈郢心里越沉,说到底,就是不想让他继续读书,替他挣钱养家呗?

他五岁时,爹犯了事被关了,还不知道要关多少年,娘嫌弃他是瘸子,卷了家里所有可以带走的东西,和情人私奔了,而他在无依无靠之际,被送到了表舅家,一同送来的,还有卖了家里剩余东西攒来的钱。

虽然时间久远了,可他清晰记得当初赵四胜和张桂英这对夫妻,在接过那笔用毛巾包着的钱时,曾口口声声对公安和胡队长说的话。

“您们放心,这笔钱我一个子儿都不擅用,都攒着给庄娃儿上学,上高中上大学!”

回忆在这里被打断,张桂英难得对他露出了笑脸,甚至手还搭在了庄呈郢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呈郢啊,不是表舅表舅母不想让你念了,而是家里的情况的确不允许啊,过两年福妞长大了,她得念书得上学吧?我和你表舅得为她攒点家当吧?牛小山他爹凶是凶了点,可人不坏啊,你跟他后面当学徒,既学了手艺又挣了钱,多好的事儿啊!再说了,牛小山就比你大两岁,你俩还能结个伴儿,不也挺好的吗?”

洋洋洒洒说了好大一堆。

庄呈郢心沉到了底,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想举起面前的碗,直接扣在张桂英那张笑得发腻的圆脸上。

赵四胜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明天早上领你过去,牛小山他爹那边我已经说好了,去了让牛小山教你,上手很快。”

张桂英跟着点头,手里拿了块饼子放到庄呈郢的碗里,“你多吃点,多吃有力气。”

庄呈郢默默地阖上眼,过了两秒再睁开。

眸底的光瞬间变了。

变得冷郁愤怒。

他吸了口气,张口,声线寡淡,“表舅,你当初在公安胡队长面前说过,要用我带来的那笔钱,送我念高中念大学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赵四胜当场怔住了,他没想到过了六年了,当年那个怯生生的瘦小孩竟然还记得这事儿!

他支吾了声,“你记错了吧?我啥时候说过这话了?”

庄呈郢摇头,深深地看了眼赵四胜,“我可能记错了,可公安和胡队长那边总不能记错吧?”

赵四胜吃了死苍蝇一样,脸色难看。

“你个死瘸子!敢这样跟你表舅说话?!还用公安来威胁我们?!”张桂英蹭地站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拿扫把,“不说有没有这回事,就是有,你这六年吃我家的喝我家的,哪样不花钱?敢情我们都是冤大头,专给别人家养野孩子呢!”

张桂英一扫把打在庄呈郢的背上,破口大骂,“你就跟你那死鬼娘一个德行,除了占便宜外,净不干人事儿!”

扫把条子打在背上火辣辣的疼,可庄呈郢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赵四胜,倔强得像块石头。

吵骂的声音越来越大,一旁的福妞瘪起嘴,吓哭了。

好了,这下哭声骂声和打声混在了一起,隔壁好几户邻居都听见了。

顺儿妈闻着味儿听着声儿来了,探着脑袋往里一瞅,见里头鸡飞狗跳的,没肉吃的憋屈和嫉妒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吃了肉又怎样,还不是一家子又吵又闹,瞧张桂英那德行,还不是个撒泼猴的嘴脸?

她站着看了会儿戏,不久后隔壁又来了几人,曾给了夏迎半块瓜的胡奶奶刚好来老姐妹家串门,见状往屋里瞅了眼,问顺儿妈:“这老赵家又咋了,咋又打庄娃儿了?”

顺儿妈撇嘴说:“他家今天又炖肉呢,我估摸着庄娃儿想吃,但张桂英不给,一来一去就闹这样了。”

张桂英的扫把条子是一下接着一下,每一次落在庄呈郢身上,男孩一声不吭,可胡奶奶心都随着扑通跳一下,她心善信佛,当即就往屋里走,边走边喊:“桂英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干嘛这样打孩子,你快住手快住手。”

听到屋外传来的声音,张桂英扭头看了眼,猛地瞧见四五个看戏的邻居,急忙收了扫把,哎呦声笑了:“胡大娘你咋来了,自家孩子调皮,我就随便教训几下,没真打!”

胡奶奶进了屋,当看到庄呈郢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时,登时心里难受得厉害。

谁家娃娃不是自己的手心手背肉,哪能遭这样的打。

“疼不疼啊庄娃儿?”

胡奶奶心疼地走到庄呈郢面前,想掀开他的衣服看看伤,可被庄呈郢拽紧了衣角,不让她看。

赵四胜瞪了一眼张桂英,责怪她动静太大,引来了这么多人看笑话,他笑着对胡奶奶说:“大娘,男娃皮实,打打没事,你看我当年不成天被我爹揍,不也活蹦乱跳的。”

胡奶奶瞪了他一眼,“你是你,庄娃儿是庄娃儿,孩子不是打出来的,是教育出来的!”

赵四胜连忙说是,伸手把旁边还在哭的福妞抱在了怀里,轻声哄着。

张桂英没好气地瞧了眼屋外看好戏的顺儿妈几人,尖声喊:“看什么看,你家没打过孩子啊!”

顺儿妈心想,我打我家顺儿,可没像你这样下狠手,可她面上却笑笑,故意说:“桂英你消消气,把孩子打坏了,谁帮你劈柴挑水呐?”

这是明摆着的嘲讽,张桂英气得差点拿扫把跟顺儿妈去干仗,但她忍住了,冷哼了声,砰地一声摔上屋门,不让他们看了。

屋里只留下了胡奶奶,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可随着说话,也明白了些,她坐着跟赵四胜一家谈心,一直说了快半个小时,张桂英都快不耐烦了,总算把她送走了。

因为背弃承诺不让庄呈郢上学这事儿传出去不好听,张桂英关了门后,恶狠狠地瞪了庄呈郢一眼,把他赶回房间,自己和赵四胜说起了悄悄话。

庄呈郢回了房,房门合上的那一瞬间,他的鼻子忽然发酸,眼眶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湿润润的。

无论他现在是不是重生过,也无论他有了别人难以想象的金手指,可他毕竟只有十一岁,再怎么沉默,再怎么忍受,还是觉得心里委屈。

庄呈郢抹了把眼,片刻后恢复了正常,他坐在炕上慢慢回忆着当初的场面,心里打定了主意,若是赵四胜执意让他辍学,他先去找胡队长,要是还不管用……

那只能麻烦公安了……

……

胡奶奶回家这一路上都在唉声叹气,她家和老夏家离得不远,回家时路过老夏家院子,只听院子里还有洗衣服的声音,胡奶奶好奇地往里一打量,只见老夏家闺女正就着天上的月色,坐在井边洗衣服。

夏卫国蹲在不远的门槛处,捧着茶碗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女儿,嘴角咧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喝了蜂蜜水,甜滋滋的呢!

和赵四胜那一家子比起来,这里可就温馨太多了,胡奶奶叹了口气,不禁感慨:“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夏迎听到了胡奶奶的声音,忙从井边抬起头,小脸在月光下白得像雪,丁点儿的婴儿肥衬的她格外软糯可爱。

胡奶奶住她隔壁二十多年了,这还是头一回见她动手洗衣服,心下不住赞叹,这闺女果真是懂事儿了!

夏迎拿手背揩去额头的汗,亲切地喊了声:“胡奶奶。”

胡奶奶应了声,走进院子里,笑得慈祥:“闺女洗衣服呢?”

夏迎点头:“是啊,我长大了该自己动手了,而且我爹天天在砖厂干活,我想让他轻松点。”

“乖孩子乖孩子。”胡奶奶笑呵呵地摸了摸她的头。

夏卫国听了闺女刚刚的话,心里更甜了,茶碗里苦涩的粗茶仿佛变成了真正的蜜水儿,喝到嘴里甜到心里。

“胡大娘,您今晚怎么得空出来了?”夏卫国起身,乐呵呵地道:“平常看您睡得早,难得这个时候见您。”

胡奶奶摇头笑笑:“刚去了趟老姐妹家,她家买了台收音机,叫我听戏呢。”

“收音机?”夏卫国惊讶,“这玩意儿稀奇啊。”

胡奶奶用手比划了一下,说:“可不是吗,也不知道什么个原理,砖头大的玩意儿竟能发出声音来。”

夏卫国忙说:“没错没错,我没读过两天书,这脑子啊像榆木疙瘩似的,咋也想不出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我曾经一度以为是有个巴掌大的小人儿藏里头呢,那旋钮一转,小人儿立马就晓得该唱啥……”

夏卫国在煞有介事地说,旁边的夏迎听着听着,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爹以前这么有想象力呢!

听到她笑了,夏卫国也笑了,胡奶奶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胡奶奶忽然想起来庄娃儿,想到他吃不好穿不好,平日里还要受扫把抽,现在连学都不想让他上了,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堵得慌,重重叹息了声,

夏卫国瞧出来胡奶奶有心事儿,摸了摸下巴,去屋里端了两张竹椅子过来,一张放到她脚边,一张自己坐下。

“胡大娘有烦心事儿?”

胡奶奶老伴儿前些年走了,家里两个儿子,四个孙子,儿媳妇都勤劳肯干,成天田里地里的去,平日里也找不到机会唠唠,她在椅子上坐下,跟夏卫国把刚刚在老赵家看见的事儿说了一遍。

边说边叹气。

夏迎竖起耳朵听着,手下洗衣服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当说到张桂英拿扫把一股脑地往庄呈郢背上打时,她的眉心重重一跳。

虽然书里每次描写庄呈郢被张桂英打时,都是简单的一句话:张桂英气势汹汹地拎了扫把,啪的一声打在了庄呈郢的后背上,庄呈郢一声不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听胡奶奶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再稍一想象,心脏一下子揪住了,好像那扫把打在了自己身上。

胡奶奶叹气:“庄娃儿是可怜人……现在书也不让他读了,年纪轻轻的辍学干活,这赵四胜咋想的啊?”

听到这里,夏迎立马瞪大了眼睛,“胡奶奶,您说的是真的吗?”

这跟书里的原文不太一样啊,书中并没有说他会被动辍学,难不成剧情已经走偏了??

胡奶奶继续说:“说是要送去牛家的铁匠铺,让他跟着牛小山他爹做学徒。”

话说到这里,夏迎彻底明白了。

这剧情确实走偏了……

胡奶奶后面说的话她没注意听,脑子里总是想起庄呈郢挨打时倔强又冷漠的眉眼。

他该多难受啊……

时间不早了,胡奶奶又说了几句别的闲话,起身回家了。

胡奶奶走后,夏迎坐在井边,手泡在冰凉的井水里,明明是晚夏,可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冰冷,她想帮庄呈郢,可她什么都没有,该怎么帮?

夏迎低着头,默默吐了口气。

夏卫国察觉到女儿心情变差了,走上前蹲在夏迎身边,问她:“怎么突然这么忧郁了?”

夏迎抬起脸看着夏卫国,糙汉子浓眉大眼,脸黑黢黢的,但眉眼间盛满了温柔和担忧,夏迎不想瞒着他,于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爹,我不想让庄呈郢辍学。”

夏卫国皱着眉,“可这是人家的家事啊,咱们都是外人,插不上手啊。”

“真的没办法了吗?”夏迎不甘心。

庄娃儿这个孩子人老实又听话,夏卫国虽然和他接触不多,可打心底喜欢这个娃儿,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或许可以找找胡队长,大队里就他还能劝两句了。”

夏迎眼睛亮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去?”

夏卫国哎呀了声,“这么晚了你不睡觉,人胡队长忙里忙外地也该睡了,你要是真急着去,明天一大早,我领你过去。”

夏迎重重点头,看看天,月亮已经挂上树梢了,时间确实不早了,她手头的衣服也快洗完了,得了老爹的同意,夏迎心情轻松了不少。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还未亮,夏迎就被夏卫国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本来还挺困的,可一想到昨晚的事儿,立马精神了,蹭地从炕上跳下来,迅速跑去洗漱。

洗漱完,夏卫国为了不耽误她上学,给她打包好了一张饼,让她路上边走边吃,夏迎一手拎着布兜,一手拿着饼,等到了胡开明家门口时,抬眸一看,正巧胡队长在院子里打太极。

胡开明打完一圈,神清气爽,收拳的时候一转身,就看到了夏卫国那张咧嘴笑出大牙的黑脸,和他手边的夏迎。

胡开明疑惑地咦了声,问:“你父女俩咋这么早来了,有事找我?”

夏卫国拍了拍夏迎的肩膀,夏迎向前一步,仰起脸看着胡开明,说:“胡叔叔,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胡开明笑了,“闺女有啥事直说。”

夏迎吸了口气,“胡叔叔,您能去庄呈郢家劝劝吗,他们不想让庄呈郢读书了!”

“什么?”胡开明皱起眉,“不让庄娃儿读书了?这赵四胜搞什么鬼!”

“庄呈郢在学校成绩一直是班里最好的,字写得又漂亮,老师也喜欢他,说他天生是考大学的料,要是现在辍学了,多可惜啊!说不定未来会少一个科学家呢!”

“他在学校里既听话人又好,我们有不懂的问题都去问他,他从不藏着掖着,直到把我们说明白了才结束哩!”

夏迎越说,胡开明眉头皱得越紧。

天边刚起鱼肚白,天光浅淡,院子里的几人说话的时候,院子外的围墙下,庄呈郢静静地站着,夏迎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耳里,他抿紧了唇,脸上的表情晦暗难明。

他不去想为什么夏迎会知道昨晚的事,而是在想原来背后的夏迎是会为他说话的……

虽然后面的话都是假话,可他心里依然一暖,听着夏迎的“胡说八道”,嘴角不知不觉扬起了柔软的弧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当初那个见到他就会骂他吐口水的女孩已经消失了,夏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见到他时会软软地喊他名字,当他不见了时会去找他,现在又在大清早的时候找到胡队长为他说话。

夏迎,真的变了。

院子里胡开明听了夏迎一席话,气得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得很!

当初庄呈郢被送到赵四胜家,带来了全部家当,足足两百多块钱!赵四胜和张桂英这对夫妻,在自己和公安面前点头哈腰地承诺,这钱一个子儿不会动,全部留着给庄娃儿读书!

胡开明不指望他一个子儿不动,但至少你得信守承诺,最起码让庄娃儿读完高中吧!

想到这儿,胡开明冷哼了声就要往外走,“事情我都听明白了,庄娃儿不能不读书,赵四胜也没这个权利不让他读,我这就去他家一趟,肯定为庄娃儿讨个公道!”

听胡队长这么说,夏迎悬在心中的大石头才缓缓落了地,时间也不早了,她虽然想跟着去,可夏卫国肯定不愿意,况且春宝他们还在路口等她去上学,夏迎只好跟夏卫国告了别,自己往路口走。

胡开明气势汹汹地去问责了,夏卫国赶着去泥砖厂,路上除了零散几个乡亲,就只有夏迎一个人。

当走到小路的岔口时,夏迎忽然停了脚步,拎着布兜的手指悄悄握紧。

面前不远的距离,庄呈郢静静地站着,男孩虽然年纪不大,可已经抽条了,身材瘦削但颀长,暗淡的天光下,眉眼轮廓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神情看不清也摸不透。

但那模样,像是在等人,难不成是在等我?

夏迎呼吸渐重,犹豫着没敢继续往前走。

庄呈郢抿了下唇,似乎是瞧出了夏迎的怯意,心底暗叹了声,本来想问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他没再说话,只深深看了眼夏迎,随后转身走上了另一条岔口,往老赵家的方向走去。

面前的路空了,岔口的男孩安静地出现,安静地离开,夏迎远远望着他的后背,心里莫名感到一阵空落。

这个时候了,庄呈郢本该早就上路去学校了,可他刚刚站在那儿,神色失落,欲言又止。

夏迎真切地希望胡队长能说服赵四胜夫妻,让庄呈郢重回学校。

……

胡开明步履匆忙,他一边在心里怒骂赵四胜不守承诺,一边心疼庄娃儿。

很快,到了老赵家院子。

张桂英在洗衣服,赵四胜正好要去干活,胡开明探头看了眼,没瞧见庄娃的身影。

“赵四胜!”胡开明直接喊了名儿,语气不客气,“我有事问你!”

赵四胜听他语气严厉满脸的不高兴,眉心一跳,连忙讨好地打招呼:“胡队长您来了?”

胡开明瞪了他一眼,直接切入主题,“我听人说你打算把庄娃儿送到铁匠铺去,不让他读书了?”

赵四胜心中一凛,心里暗骂胡老太婆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竟然说动了胡队长上门问罪来了!

他忙摆手反驳:“您听谁说的啊?我可没这打算!”

胡开明看他表情就知道事情属实了,他冷哼了声,“你甭管谁说的,我就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六年前在我和公安面前发的誓?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庄娃儿的钱都在你身上,足足两百多呢!你养了庄娃儿六年,总不可能把钱给用完了!他读书能花几个钱,你说你拿不出来这钱,打死我也不信!”

张桂英急了,放下手里的衣服,说:“胡队长,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怎么说也让他读了好几年书了,买书买本子买笔,哪样不给他花钱?现在家里有困难,让他辍学去铁匠铺也是迫不得已,我……”

话没说完,胡开明打断了她的话,“有什么困难,你说!”

张桂英立即哑火,支支吾吾了起来。

胡开明冷笑,刚刚硬话说了,是时候说点道理软话劝劝了,可没等他开口,张桂英忽然捂着肚子哀嚎了起来。

“哎呦哎呦,我这肚子咋这么疼啊!头也疼心里也发慌!”

赵四胜急了,赶紧跑过去,可没走两步,忽然面色一变,同样捂住了肚子,痛得蹲在了地上,和张桂英一样哀嚎起来。

这闹得是什么鬼!

胡开明愣住了,不明白这俩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第一反应是这俩人为了避开话题,在装病呢!

可等了两分钟,却发现这对夫妻脸色铁青,捂着肚子就差在地上打滚了,额头上满是汗,嘴唇变得煞白。

同时在屋里睡觉的福妞也大哭了起来,哭声凄惨,差点掀了屋顶。

胡开明意识到这夫妻俩恐怕是真的病了!

他赶紧去屋里找了两个茶碗,倒了两碗热水来,“你俩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赶紧喝两口水,我帮你们去叫老刘头!”

赵四胜和张桂英接过茶碗,哆嗦着惨白的嘴唇去喝水,可水刚喝下去,就猛地咳嗽起来,水吐了胡开明一身。

胡开明懊恼地啧了声,赶快往院子外跑,刚出院门,冷不丁看到了庄呈郢。

看他的样子倒是没事儿,胡开明松了口气,冲他喊:“庄娃儿,你赶紧去老刘头家把他喊过来,你表舅他们可能吃坏东西了,疼得满地打滚了!”

庄呈郢瞳孔缩了缩,果然昨晚的肉有问题。

他应了声,二话不说往老刘头家跑。

路上他的心里有了猜测,按照系统中的介绍,鸟雀身上往往都带着病毒,要是被人吃了,病毒会转移到人的身上,人也就得了病,如果救治不得当或是不及时,人可能就没了。

那鸟恐怕是得了禽流感,虽然这个年代还没有这个名词。

庄呈郢前些日子在系统里看到了这方面的知识,可遗憾的是,系统里记载的法子,这个年代没办法实施,他只能暗暗祈祷,千万别是禽流感吧……

虽然他恨表舅一家,可养了他六年,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老刘头正好要出门,见庄呈郢满头是汗地跑过来,忙问:“庄娃儿,怎么了?”

庄呈郢把表舅他们吃出病的事简单说了。

老刘头二话不说,门都来不及锁,赶紧跟在庄呈郢身后往老赵家跑。

很快,地方到了。

赵四胜和张桂英躺在地上痛得满地打滚,胡开明怀里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福妞,一脸的无奈焦急,当看到老刘头时,脸上立马变得惊喜。

“让开让开!让老刘头看看!”

院子里早就挤满了人,闻言让了条路出来,老刘头三两步走上前,对着赵四胜和张桂英又是看舌苔又是拨眼皮。

顺儿妈站在最前头,指着塞到墙角的鸟羽,叽叽喳喳地说:“昨晚我闻到味儿了,他家在炖肉呢,没想到是只雀子,我猜啊那鸟肯定吃了什么毒虫毒草,这毒啊顺着鸟身上传到他一家人身上了!”

顺儿妈扭头看了眼,见到庄呈郢时眼前一亮,“你看庄娃儿啥事也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没吃肉!张桂英不给他肉吃,没吃肉当然不会得病!”

这句话一说出口,旁边疼得脸扭曲的张桂英挣扎着朝她“呸”了一声,虚弱地骂她:“你扯你娘的淡!”

“别说话!”老刘头一瞪眼,张桂英立马闭了嘴,疼得直叫唤。

另一边,庄呈郢听了顺儿妈的话,忽然拧起了眉。

这话有道理,而且看他们的症状,也不像是得了禽流感的样子,说不定真的是中毒了。

庄呈郢默默地走到墙角,忍着臭味拨开鸟羽和鸟胃里的杂物,随手捡了根木棍,在里头拨弄着。

鸟胃里的东西没有被消化完,庄呈郢找了一会儿,忽然眯了下眼。

他丢掉木棍,用手指捻起一颗缺了一半的小小的黑色果子。

耗儿果。

号称一粒果能毒死一头牛。

解毒的草药他知道,可稻瘪子山去了这么多次一次也没瞧见。

庄呈郢阖了下眼,翻了翻系统的兑换界面。

解毒丸:可解世间一切奇毒,五积分一粒。

庄呈郢看着系统界面上,自己唯有的六个积分,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