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惨败!惨败!(1 / 1)

作品:《锦衣扬明

先锋官愕然望去,就见丘陵后面陡然冒出一面面大旗,大旗上一头猛虎迎风摆动,随即便是一阵如潮水般的吆喝声,密密匝匝的太平军骑兵挥舞着刀枪,发出振奋人心的吼叫,向他们猛扑过来。

兵马未到,那厮杀声聚成的气浪便扑面而来。

“有有埋伏”

先锋官勒住马缰,两股战战,正不知是该逃回谷中“找妈妈”,还是追着胡一刀向外逃,一拨乌压压的箭雨便瓢泼般砸下来,顷刻之间,先锋官就被射成了一只刺猬,他再也不用为自己的难以抉择而为难了。

官兵主力排着一个个小型方阵,向山谷外驰去,马匹轻驰,不缓不急,他们不是先锋探马,不需要太迅疾的速度,这样他们可以用较快的速度离开山谷,同时还能让马匹保持充沛的体力,以便迅速投入战斗。

但是轻驰的战马很快就停了下来,他们惊恐地发现,前方的山口,已经布满了无边无沿的太平军骑兵。

太平军人之所以用最快的速度,用弓箭招呼,避免与先锋官部有所接触,就是不想有一个人逃回来送信,他们以十倍百倍于先锋所部的兵力,万箭攒射,迅速解决了这一小股官兵,便进入山谷,摆好了阵势。

官兵惊愕地看着对面的太平军人,这些太平军神色间有些彷徨、有些疑惧,那是因为朝廷官兵一直以来给他们的强大印象带给他们的心理压力,虽然他们已经不只攻打过一处城池,可还没有和这么多的朝廷主力战斗过。

可是与此同时,他们的眼神中又带着一抹凶厉和残忍,那是长期以为被朝廷欺压凌辱积压下来的仇恨,把他们磨砺成了粗犷不屈的铁血硬汉。

“杀啊”

厮杀声汇聚在一起便是一种催人心魄的声浪,这声浪又被山谷扩大了数倍,随着这汹涌而至的声浪,早已有备、持弓挟箭的太平军率先发起了进攻。

箭矢扑天盖地的向官军扑去,就像射向一群被他们堵住了去路的羔羊,随即他们就高举刀枪剑戟,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怒吼着、咆哮着、呐喊着,如出柙猛虎般趟向羊群,眼中只有猎物,完全漠视了死亡。

与此同时,山谷出口处,冒起了一道滚滚冲天的狼烟。

狼烟起,长刀所向

对官兵来说,展丹谷简直就是噩梦之地。

号角声中,无数的骑兵在山谷中展开了近身肉搏,官兵的缓进阵列因为前方的停止和战斗而变得混乱不堪,而在这狭窄的阵地上,太平军显然拥有绝对的优势。

他们挥舞着刀剑,从官兵队伍中凿穿而过,兵锋不止,只管向前,蝗虫一般蜂拥而至的后续人马紧随其后,继续砍杀着官军将士。

山口处的狼烟涌起的时候,埋伏在山腹处的王洪遥见远处狼烟升起,大喜之下,一跃而起,厉声喝道“进攻”

山上密林中的确埋伏不了千军万马,但是王洪只带了少数的骑兵,其余人都是步卒,这些步卒要隐藏在密林中却是易如反掌。

葫芦肚似的宽阔谷地,的确不宜对朝廷兵马军发动猝袭,但是这些与天争食的流民却自有他们的办法。

一个个用藤条捆扎成的巨大笼球从山坡上滚了下去,跳跃着,活泼地撞进山下的骑兵队伍中,笼球中塞满了枯枝败叶,有些还浇了燃油,推下山之前太平军就点燃了笼球,轻而富有弹性的笼球如果没有阻挡,足以从这一侧山坡一直滚到对面山脚下。

浓烟起,火焰起,浓烟迅速封锁了整个山谷,千百个着了火、冒着烟的笼球推入峡谷后,整个山谷浓烟滚滚,五步之外难见人踪,那些战马被火苗一烫、被浓烟一熏,惊慌厮叫,乱踩乱蹦,官军不战自溃。

随即,无数的太平军精锐密密麻麻地冲到两侧密林前,用弓箭向那些逃出烟火阵的朝廷士兵和在浓烟中偶尔露出身形的官兵射去。

与此同时,埋伏在更远处,人含草、马衔环,肃然候命的一万八百名太平军铁骑也沿着一面林木比较稀疏的山坡冲了出来,他们冲向官兵骑兵的后阵,将他们截住。死死困在这山谷之中。

此处山谷虽然宽阔,八百骑也足以组成四道阻击阵地,而剩下的骑兵已经反向驰去,把烟火中挣扎的周军远远抛开,直扑还在数里地外急急行进的官军步卒。

山谷中的火势其实不算厉害,真正致命的是弥漫不散的滚滚浓烟,这么浓的烟火,就足以致命,识得各种草药的太平军又在笼球中加了许多有毒或者辛辣刺鼻的草药,燃烧起来,熏得人泪流不止,咽喉肿痛。呼吸困难。

人尚且如此,马匹更加难以忍受,人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努力保持镇定,但是马不行。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战马,有的马惊了,乱踢乱踏,厮咬乱撞。继而带动更多的马炸了营,不算太平军的箭雨攒射。光是被惊马踩踏踢撞致死致伤的士兵就不计其数。

项忠眼见如此情形,禁不住捶胸顿足,痛悔不已。忽然一枝冷箭射来,一箭将他的头盔射落,一缕发鬓散落开来。身边的亲兵大惊,连忙以骑盾掩护,大叫道“大帅,快往回冲吧”

项忠拔出佩剑,大吼道“退不得,往山上攻,唯有占领此处,方有一线生机,杀”

项忠说罢,身先士卒,发了疯似的向山坡上冲去。

他现在不冲也不行了,滚滚浓烟中,除了身边这些亲兵,他根看不见别的人,如何实施指挥。

虽说军中除了旗帜,还有鼓乐可以传达将令,可那些东西只能表达简单的将令,诸如进攻、撤退或者原地布防,无法传达复杂的命令,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连声乐队都找不到了。

项忠率领自己的亲兵,披头散发,挥剑猛冲,恍如着了魔一般。

其实并非没有官兵想到应该逃出浓烟阵,向山坡上发起冲锋,可是浓烟的边缘恰恰是太平军箭矢重点招呼的地方,他们冲出去一个,就会招来一箭,冲出去一群,就会招来一片箭雨,大队人马在混乱之中各自为战,根难以形成有效攻击。

项忠冲出浓烟,山坡上一个太平军士兵立刻举弓向他瞄准。

“且慢”

王洪只看一眼,就从项忠的披挂上认出这是一位品秩不低的将军,立即下令“此人要活的把他抓起来”

马上就有几个太平军士兵向山坡下冲去,项忠冲出烟火阵,先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努力睁开熏得红肿流泪的双眼,还没看清外面情形,一条套马索就从半空落下,准确地套在了他的身上。

“你给我过来吧”

抓着套马索的太平军士兵用力一扯,还没立足脚跟的项忠就踉跄着撞开自己的亲兵,向敌人一方撞去。

一个将领此刻正由几个亲兵护着,在人群马群中跌来撞去,一路高呼着“项大人,项大帅大帅”

笼球渐渐烧尽,浓烟渐渐稀薄,可是被惊马践踏、被浓烟熏得难以视物的官兵,还能有几人挥刀作战呢

胡一刀手中的横刀已经砍得卷口无刃了,如今所用的是被他劈手夺来的一口太平军人的长刀。

他一路往回闯着,也不知道已经砍死了多少人,他已血染征袍,身上有敌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还有战友的血,追随在他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可前边还是无边无沿、令人绝望的太平军骑兵。

也多亏得此处敌我混杂,只能肉搏无法放箭,否则胡一刀也早已横尸当场,根不可能冲杀到现在。

胡一刀正率队前冲时,隐隐听到一阵号角声,扭头再看,林中寂寂,却又没了声息,胡一刀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却有几个士兵也说他们听到了。

正在疑神疑鬼之际,谷口用以通知王洪发起攻击的狼烟涌起,胡一刀一见便知不妙。但是当他挥军赶回谷口时,更是呆若木鸡。

无穷无尽的太平军人,就像暴雨将至急急赶回巢穴的蚂蚁,浩浩荡荡地涌向山谷,当他赶到谷口时,太平军大军还在向山谷中涌去,他们只是随意分出一队人马,就形成辗压式的攻击,向他们包围过来。

“将军,我们快走”

胡一刀手下的兵士惊慌大叫。

“不能走,杀回去”

胡一刀拔刀出鞘,眼中迸出凶狠的目光。

官兵陷入埋伏,实则与他这个马前卒没有太大的关系,可他依旧自责。认为是自己的疏忽才使袍泽们陷入重围,如今袍泽正在浴血,他如何能退

胡一刀举起长刀,义无反顾地冲向敌阵,如同择人而噬的一头猛虎,叱喝连声,战马长嘶声中。凶猛冲前可是杀到现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陷入重围的袍泽还一个也没见着,倒是明围的太平军越来越多。

“大人,我们退吧至少,要有个人去襄阳报讯啊”

一个断了一臂的士兵刚刚说罢,就被太平军一杆长枪捅了个透心窟窿。

“我们走”

刚刚因为战马战死,从敌人手中夺来一匹马的胡一刀情知再冲杀下去毫无意义。只得领着不足二十人的残余人马含恨往回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