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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戈尔巴乔夫回忆录(全集)

飘扬着镰刀和锤子的红旗,里面唱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在国务院举行的招待会上,我见到了充当殷勤好客的东道主的乔治?舒尔茨。他很善于制造温馨友好的气氛。来自美国各个角落的人们,所谓社会精英,济济一堂。舒尔茨把他的前任——历届国务卿全部邀请来赴宴。

我认为我在这次聚会上的讲话,是我整个访美期间最成功的一次讲话。我理所当然地谈到了《中短程导弹条约》和这件事的意义。但我讲话的主题却另有所指。

”现在千千万万的人们开始认识到这样一个道理:随着20世纪的结束,文明正在接近这样一条分界线,这条分界线与其说是各种制度、各种意识形态的分界线,不如说是以健全的头脑、人类自我保护意识为一方和以不负责任、民族自私主义、种种偏见为另一方的分界线。人类开始意识到他们伙已经打够了,应该一劳永逸地消除战争了。两次世界大战,耗费人力物力的冷战,再加上已经夺去和正在夺走千百万条生命的小规模战争,是因为冒险、野心、藐视他人权益而付出的极其高昂的代价。是因为不愿意和不善于正视现实,不愿意和不善于正视各国人民拥有做出选择、生存在世界上的正当权利,而付出的代价。

当代世界并不是某一个国家或某一个国家集团的独霸天下,无论这些国家多么强大。世界是众人共有的天下。凡是有众人相互交流的地方,就离不开互惠和妥协。一个立足于强权的世界,无论怎么说,也是外强中干。就其实质而言,这样一个世界是建立在公开或隐蔽的对峙上,建立在累卵之危上,建立在使用武力的野心上。

人类多少个世纪以来不得不容忍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我们不能再让自已这样下去了。有些人认为,在起草条约时苏联方面让步过多,另一些人又说美国方面做出了许多让步。我认为,两种说法都是错误的。为了启动裁军进程,为了建立起码的相互信任而又不损害任何一方的安全,双方都做出了适当的让步-…?用普通的人类交际语言,无论是用俄语还是用英语来说,我们取得的成绩都意味着希望重现。”

马耳他。”冷战”终结的开始

1989年7月阿赫罗梅耶夫从美国回来,交给我一封布什的信,他信中提议于1989年12月举行一次初步了解性的会晤。这项建议是严格保密的。我后来才知道,了解这项建议的只有美国总统最亲近的工作人员。

我回信表示同意,于是我们开始紧张的准备。现在已经很清楚,美国人也同样进行了紧张的准备。

拟议中的会晤日期日益迫近。会晤的礼仪方面已经确定。苏联的”光荣号”巡洋舰和美国的”伯尔克纳普号”巡洋舰应当开进瓦莱塔港的停泊场。谈判预定轮流在苏联军舰和美国军舰上进行。此外,我们还向瓦莱塔港派出了”马克西姆?高尔基号”观光船,这只船将作为我们的宾馆。

马耳他会晤就许多原因而言都是一次具有象征性的会晤。这是美国政府更迭后的第一次会晤。会晤的地点是三大洲的交接点,世界的交通要冲,多种利益的汇合点。谈判在军舰上举行,这表明苏美两国领导人背靠着强大的实力。而这一切都证明世界已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等待我们的是一项责任十分重大的工作。我和我的同事们都抱着这样的心情,虽然也希望能够抽空了解一下这个具有异国风情的国度。

12月2日傍晚,我们结束了对意大利的访问后抵达瓦莱塔。起初一切都按照既定的程序进行。会晤了马耳他总统塔博诺、总理菲内克?阿达米以及马耳他政府的成员。同街道两旁和总统宫前欢迎我们的人群进行了短暂而友好的交流。

但到了第二天,大自然对我们的外交礼仪作出了修正。海上刮起了飓风。要想搭乘快艇到达停在停泊场的”光荣号”——谈判将在那里开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国的海军人员和美国的海军人员都坚决反对这种”登陆”方式。有人提议在停泊在码头的港湾中的”马克西姆?高尔基号”上安排第一次会谈。因此会谈开始的时间只是略微推迟了一点。

第一天的谈判是分好几个阶段进行的:与布什总统的单独谈话;谢瓦尔德纳泽和贝克交换意见;早餐时的会谈;苏方有谢瓦尔德纳泽、雅科夫列夫、别斯梅尔特内赫、切尔尼亚耶夫、多勃雷宁、阿赫罗梅耶夫参加和美方有贝克、苏努努、布莱克韦勒、罗斯、格雷夫斯参加的扩大会谈。预定的晚间会谈,由于狂风大作而不得不改期。

布什表示他希望第一个陈述自己的意见。对我而言,直接听到美国总统谈谈他的政府在确定对苏方针时得出了什么结论,是极其重要的。因此我全神贯注到极点,仿佛在”咀嚼着”美国新任总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提法。

布什宣称:”我完全同意您在纽约讲的话:如果改革获得成功,世界将变得更加美好。就在一个时期以前,美国还有许多人对此心存怀疑。我不会断言这种人已经没有了。但阿以完全肯定地说,严肃认真、善于思考的人并不支持这种观点。这话完全适用于你们与之打交道的人,如美国政府和美国国会,他们希望你们的改革获得成功。”

接着布什谈了他对一些积极步骤的设想,据他看,这些步骤能够促进将在美国举行的高层正式会晤的准备工作。首先应当明确会晤可能举行的日期。美方建议在明年6月的最后几天实现访问。

美国政府打算采取措施,以中止阻挠向苏联提供最惠国待遇的杰克逊一温尼克修正案的效力。鉴于苏联正在发生的变革,可以就签订新的贸易条约开始磋商,以便在即将举行的高峰会晤之前准备好条约的文本。同时美国政府还决定废除限制对苏方贷款可能性的史蒂文森一伯德修正案。

布什认为有必要强调指出,美国在苏美关系方面提出的这些措施,目的决不是要炫耀美国的优越。

”我们这些生活在美国的人,对我们的经营方式的优点自然是深信不疑的。但现在所谈的不是这个问题。我们努力设法把我们的建议写得不要给人造成仿佛美国在拯救苏联的印象。我们所谈的不是援助计划,而是合作计划。”

布什在谈到苏联与《关税及贸易总协定》的关系时说:

”从前我们反对你们国家加入这个国际组织。现在重新考虑了这个立场。我们赞成让苏方享有观察员地位。但是要给这个组织的成员国一定的时间。

苏美投资问题工作小组已经成立并正在运作。这很好。也许现在应该研究一下拟定投资保证协议的可能性了。”

在布什的声明中裁军问题占有重要位置。例如,总统阐述了在化学武器方面所采取的稍加修改的立场。如果苏联方面原则上同意由布什于1989年9月在联大讲话中所阐述的美国建议,美国就可以放弃它的现代化计划,也就是说,在无所不包的禁止化学武器公约生效后美国将不再生产二元杀伤武器。实际上这意味着,双方可以在最近达成关于大幅度削减化学武器储量、使这种武器拥有量达到美国现在拥有量的百分之二十、而在公约生效8年后达到百分之二的协议。如果加把劲儿,到明年年中就可以拟就一份相关协议的草案供签署。

布什在谈到常规武器时提出以下目标:在维也纳谈判参加国代表的高级会谈中,签订一项关于在1990年断然削减驻欧常规军队的协定。

总统在谈到未来的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时表示,他希望两国外长能在最近期间设法解决诸如远距离空基飞航式导弹的计算方法、遥测编码、导弹配置等问题。他补充说,美国欢迎苏联加入西方七国已经执行的导弹和导弹技术扩散限制规范。还提出了苏联可否公布自己的军事预算数字的问题。

在回答布什时我首先谈了几点一般性的意见。

在转入布什所提出的具体问题时,我对他提出的有关双边经济关系的建议作出了肯定的评价,并希望总统能够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出政治毅力。需要由他发出信息。美国的实业界都是严守纪律的人,他们会对经济领域的新思维作出反应的。

理所当然,裁军问题在马耳他会晤中占有重要位置。

早在1990年我就对布什关于签订欧洲常规武器协定的建议表示了赞同。针对战略性武器,我指出现在已经具备前提,赶在1990年华盛顿高级会晤之前准备好条约的草稿。但我提醒布什注意到他在开场白里完全避而不谈海基飞航式导弹问题,而美国在这方面拥有相当大的优势。我说,如果在海基飞航式导弹问题上不取得可接受的进展,我们的最高苏维埃不会批准这个条约。

美国人机警地关注着我们对中美洲所采取的立场。布什把这个题目挑选出来,另外与我进行了一次单独的谈话。其实在一个单独的船舱进行的这次半个小时的谈话,也就是”马耳他会晤”的开始。布什推说应拉丁美洲政治家的请求,坚持建议对菲德尔?卡斯特罗施加影响,让他停止向那些”民主政治制度本来就极度脆弱的国家”提供武器。他把尼加拉瓜和萨尔瓦多两国的形势说成是苏美关系中的”巨大芒刺”,并说问题也是出在提供武器上面。

我回答总统说,我们在中美洲不抱有任何特殊的目的。我们不想在这里抢占桥头堡和据点。美国对这个地区的事态作出的反应,使我们联想到一定是什么人在向美国领导人提供带有偏见的信息。我们已经谈定不向尼加拉瓜提供武器,因而也没有提供。同时我们也指出,美国国会也终止了对那里的反政府武装力量提供军事援助。

至于说古巴,我强调指出,了解情况的最简单而又百试不爽的办法就是直接找卡斯特罗去谈。任何人都不能对他发号施令。在访问古巴期间,卡斯特罗在和我单独谈话中请求在实现对美关系正常化的事情上给予协助。不久前古巴军队总参谋长访问了苏联。他在和苏联国防部长以及阿赫罗梅耶夫元帅的谈话中,以信任的方式再次提出这个请求。如果有这个愿望,我们可以帮助建立对话。

我必须承认,布什对这个建议作出的回应是极其生硬的。他坦率地让人明白,美国在这个问题上不愿意作出任何妥协,坚定地建议我们压缩同古巴的经济关系,并且说他很奇怪,既然古巴公开谴责我们的改革,为什么还没这么做。

为此我不得不提醒说,古巴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它有它自己的政府,它有它自己的对事物的理解,它有它自己的抱负。最近时期以来,我们正在把对古巴的经济关系转轨到互利的基础上来。但我们并不打算教训它。

我在谈话中还提到一个更为宽泛的问题,即美国对诸如巴拿马、哥伦比亚以及最近的菲律宾等国家的关系问题。在苏联人们常问:难道美国和美国总统即使面对的是独立的国家也不肯收敛一下自己的言行吗?为什么由华盛顿的人们来进行审判,做出判决,并由他们自己来执行判决呢?莫非”勃列日涅夫主义”之后又来了一个”布什主义”吗?

在回答总统的反驳时,为了把我的立场说得尽可能明确,我举了下面的例子:欧洲正在发生变革,一些国家的政府被推翻,它们也是经过合法选举产生的。这就产生一个问题:如果在这种权力斗争中有人请求苏联出面于涉呢?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如何行事呢?也像布什总统那样做吗?

对方当然不同意我的说法。但也承认苏联有些人可能产生这种反应。

东欧是我们充满信任的会谈的另一个题目。我说,对于人们围绕着德国的事态忙得团团转这一现象,我感到不安。统一是一件严肃的事,需要认真地去对待。让这个进程发展下去,但不要人为地去推动它。

布什声明他不打算亲自去袭击两德边境,不打算去”跳墙”,他的话很风趣。我学着他的腔调当下表示同意说:”对,跳墙可不是总统该做的事。”

与天气预报相反,第二天夜晚风刮得更大了。到了早晨已经清楚,海上的情况不利于把两个代表团从一艘军舰转移到另一艘军舰上去。惟一的办法是在我们那只观光轮船上再次会晤。就在船上的图书室举行了最后一轮谈判——先举行扩大会谈,后举行单独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