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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剑桥中国史:中华人民共和国史

他们谈判。张春桥以同意承认“工总司”而给了曹荻秋重重的一击,条件是他们的革命行动不得妨碍正常的生产任务——对于这个决定,曹荻秋除了同意之外别无选择。

在聂元梓到了上海之后,市政府的地位进一步被削弱,聂显然随身带来了揭露市教育局局长为修正主义者、指责曹荻秋庇护他的指示。在她抵达之后,一群激进分子接管了地方报纸《解放日报》,要求它印发聂的讲话。几天之后,市政府停止了抵抗。

然而曹的权力的垮台,并非主要是激进的工人和知识分子的行动所致,而是更保守的上海市民反动员的结果。在《解放日报》被占领期间,“赤卫队”和其他支持者们曾试图冲击报社大楼,把它从激进派手中重新夺回来。邮电工人拒绝分送载有聂的讲话的报纸。“赤卫队”要求曹拒绝向激进派“投降”,他对他们未作任何更多的让步。

根据安德鲁·沃尔德的认真研究,曹对这种两极分化过程的反应是,两派“送到他办公室的任何要求他统统签署”。1其结果是在社会中处于不利地位的组织纷纷提出经济利益方面的要求。那些降为临时工和被解雇的合同工工人要求恢复原职和补偿工资。固定工人四处活动,要求增加工资和提高利润,指责激进派干扰生产使他们的奖金减少。

在激进派和保守派之间爆发了武斗和骚乱,据报道,在一次有8个保守派分子被打死的事件发生之后,“赤卫队”呼吁进行了一次总罢工。这加上包围市政府的战略——以满足各派的要求——导致了上海市经济的崩溃:挤兑存款、抢购商品、供电和交通中断。到12月底,这座中国最大的城市已陷入一片混乱。

1 关于这两种组织形式的相互影响,参见哈丁:《组织中国》,第8章。

1 孙敦璠:《历史讲义》,下卷,第254页。

1 《中国大陆杂志选》第566期(1967年3月6日),第12—20页。

2 对红卫兵暴力的描述,见戈登·a.贝内特、罗纳德·蒙塔珀图:《红卫兵:戴小艾政治传 记》;肯林:《上天的报应:一个中国年轻人的日记》;《红旗》1980年10月19日,第32— 36页。

1 关于红卫兵运动内部的分化,见李:《文化大革命的政治》;罗森:《红卫兵的派性》;安尼 塔·詹:“中国社会结构的反映:广州学生变化中的看法”,载《世界政治》第34卷第3期 (1982年3月),第295—323页。

2 “中国社会结构的反应”第314页,表2。

1 高英茂:《林彪》,第346—350页。

1 迪特默:《刘少奇》,第132页。

2 关于党的官员对红卫兵运动的反应,见帕里斯·h.张:“省级党的领导人在文化大革命中 的生存策略”,载罗伯特·a.斯卡拉皮诺编:《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精英》,第501—539页; 理查德·鲍姆:“困难条件下的精英行为:文化大革命中的‘挡箭牌’教训”,载斯卡拉皮诺 编:《精英》,第540—574页。

1 李:《文化大革命的政治》,第85页。

1 利伯撒尔:《研究指南》,第259—262页。这几个日期与利伯萨尔说的不一样,是孙敦璠的 说法,见《历史讲义》,下卷,第255页。

1 陈:《毛泽东的文章与目录》,第40—45页;杰罗姆·陈编;《毛泽东》,第91—97页。

2 孙敦璠:《历史讲义》,下卷,第255页。

3 关于十月工作会议以后的事件,见多比尔:《文化大革命史》,第3章;迪特默:《刘少奇》, 第5章;李:《文化大革命的政治》,第118—129页。文革升级也反映在这一时期发布的中 央指示中,见“文件汇编”。

1 《中国历史上的一次大审判:对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审判(1980年11月—1981年1 月)》,第35页。

1 这一时期上海事件的材料可见尼尔·亨特:《上海日记:文化大革命目击记》;安德鲁· g. 沃尔德:《张春桥和上海一月风暴》。

1 沃尔德:《张春桥》,第36页。

夺 权

“一月风暴”

上海的形势是到1966年底为止中国城市形势最极端的形式的代表。从根本上来说,三种过程在起作用,它们合在一起,导致了党的权力的崩溃。首先是发动中国社会的大部分人,这些人对党的官僚机构提出了更大的要求。这个过程开始是作为北京的毛主义者的一个精心策划的企图,即去组织一支力量以批评党。但一经这个过程开始之后,它就自发地向前发展,毛主义者动员的力量引起了一种反动员(一些是自发的,一些是组织程度很高的)来支持党的机构。

其次,这一发动群众的过程导致了中国社会的两极分化,这表现在党的最高层领导中已存在激烈的派性。在号召中国的学生(后来为工人)去批判党内的修正主义时,毛似乎天真地相信他们会作为一支比较统一的力量去行动——毛自20年代中期以来一直津津乐道的这个“民众的大联合”将在文化大革命的进程中形成。1事实恰恰相反,群众动员加深了中国社会的分裂,特别是把干部家庭的子弟与资产阶级家庭的子弟分隔开来。把熟练的固定工人同欠熟练工人和临时工分离开来。

第三,与动员和分化相伴产生的是对党的权威的否定。通过授权红卫兵去造党内修正主义者的“反”,主张人民只应服从与毛泽东思想一致的党的指示,毛主义者在事实上剥夺了党的绝对合法性,但又没有用其他任何权力结构来取而代之。与此同时,取消下边的党组织的合法性又加重了对上层党的权力的否定。因为被围攻的党组织试图妥善处理群众提出的种种要求以取悦于每一个人,但最终谁也取悦不了。上海的经验生动表明了当政府无法控制日益加剧的动员和反动员进程时,就会出现权力危机。

实际上,毛对权力崩溃的反应是授权激进派撇开不信任的(或不服从的)党委,组织新的政治权力机构取而代之。上海又一次充当了这一阶段文化大革命的先头兵。21967年1月6日的上海群众集会正式肯定了所发生的事实:撤销了曹荻秋及上海市其他官员的职务。同日,中央文革小组代表张春桥由北京返回上海,以建立一个新的市政府,取代已被推翻的市委。在他的鼓励和中央文革小组的支持下,由激进的“工总司”的人马形成的组织发布了恢复社会秩序和经济生产的命令:要求把工人们经济方面的不满搁置到文化大革命的“后一阶段”,工人们留在原岗位;冻结企业和银行基金。与此同时,造反派组织在人民解放军的支持下,开始接管工厂、码头、报纸和其他经济企业单位。这些行动开始后不久便采取了最后一步:激进派组织宣布新的上海市政权机关组成,它将承担旧的上海市委和市政府的政治和行政职能。

在这个月的后半个月里,这种夺取政权的方式得到中国各地的认可。1月22日,《人民日报》发表的一篇辛辣的社论鼓励全国的激进组织起来从党委手中夺权:

千重要、万重要,掌握大权最重要!于是,革命群众凝聚起对阶级敌人的深仇大恨,咬紧牙关,斩钉截铁,下定决心:联合起来,团结起来,夺权!夺权!!夺权!!!一切被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被坚持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顽固分子所窃取的党、政、财等各种大权,统统要夺回来!1

第二天,中央委员会正式发布的一条指示重申了《人民日报》要人民群众“向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坚持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顽固分子手里”夺取权力的号召。它把文化大革命描绘成不像十一中全会决议所说的,只是一场对中国的资产阶级和修正主义倾向的批判,而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大革命”。2

中央文革小组的目标的激进化是与文革小组人员构成的激进化相伴产生的。1967年1、2月,所有在前一年任命的人民解放军、地区和省的党组织的代表都被免除了职务——当然是和陶铸一起被免职的,他在作为中宣部部长在12月被清洗时就丧失了文革小组成员的资格。这再次意味着,中央文革小组只反映了与江青、康生和陈伯达有联系的激进的知识分子的利益。他们的观点再也不会受高级的党和军队的官员的影响了。

中央委员会1月23日的指示还在第二个方面使文化大革命进一步升级。整个1966年下半年,人民解放军在文化大革命中扮演了多少有点躲避和矛盾的角色。可以确定的是,它以某些方式积极地站在了毛主义者一边:为江青攻击现行的文艺路线提供了一个论坛;在1966年春,通过《解放日报》为激进观点提供了喉舌;在一些重要会议期间(如5月的中央工作会议和8月的十一中全会),保证了北京的安全;向红卫兵提供后勤支援。然而从其他方面来看它又置身局外,甚至采取了敌对的立场。十一中全会决议特别规定了军队不受中央文革小组管辖,其他指示也显然命令军队在群众组织之间以及激进组织与党的机构之间的冲突中采取“不介入”姿态。在许多地区,军队还为地方和省里党的官员提供庇护,并动用力量镇压激进组织,起了“防空洞”的作用。

而后,直到1月23日,在毛主义者的联盟中最积极的成分一直是以文革小组为代表的激进的智囊团和以激进的红卫兵和革命造反派组织为典型的基本群众。现在,鉴于在整个秋季出现的全国范围内的对峙局面和在1966年底前后开始出现的权力垮台,毛决定把军队——此乃其政权基础的第三支力量——更直接地投入到这场冲突中去。1月23日的指示(其中引用了毛主席最新发布的一条“人民解放军应该支持左派广大群众”的指示)命令武装部队取下任何不介入的伪装,不要再当“保卫一小撮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坚持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顽固分子的防空洞”。要“积极支持广大革命左派群众的夺权斗争”,从而“决定性地消灭”一切敢于反抗的“反革命和反革命组织”。

然而,一俟决定了授权群众夺权之后,其他同样重要的决定仍待作出。谁应夺取政权?谁应行使权力?通过何种组织?也许关于此事最紧迫的问题是“群众”是否能真正地担当起给他们的任务。1月22日的《人民日报》社论使用的语言及第二天中央委员会的指示,提出了一种马克思主义的农民起义:一种推翻那些篡夺政权后并背离正确路线的人的农民起义。但是中国的“群众”是分成许多忙碌于争权夺利的利益集团的,而且不谙政治管理,不是一支能够行使有效的政府职能的统一的政治力量。

这些问题都在1月底遍及全国的“夺权”浪潮中得到了反映。在一些地方,互相竞争的群众组织均纷纷声称已夺取政权,并向北京请求支持。在其他一些地方,党的官员利用友好的群众组织发动后来所说的“假”夺权。还有某些地方,群众代表进入党政机关办公室,要出用以在官方文件盖印的图章后再出来,相信占有了权力的象征即意味着夺取了权力。正如周恩来所言,权力被党“放弃”了,但红卫兵却未能有效地“保留”它。1

这些困难的程度在中国中央的新闻媒介承认的事实中可以看得出来,1月底全国发生的13起夺权事件中只有4起得到了认可。发表在2月1日党的理论刊物《红旗》上的一篇重要社论,实际上默认了马克思主义的农民起义思想是不切实际的。编者按指出,夺权不应简单地由群众组织的“大联合”,而应由其态度足够“革命的”、由“革命群众”代表、当地驻军、党政官员的“三结合”来实施。群众代表的存在可能反映了文化大革命初始的民粹主义精神。但是如编者按所承认的:“只依靠这些革命群众组织的代表是不行的”,没有“三结合”的其他两种成分,“无产阶级革命派就不能解决好在他们的斗争中夺取政权和使用政权问题……即使他们取得了政权,他们也不能巩固政权”,干部的需要,是因为他们有行政经验,十分了解政策和计划;军队代表,如我们将要看到的,是“三结合”中最重要的部分,将能够保证秩序和镇压任何对夺权的反抗。2

在这个问题解决之后,毛主义者的中枢要解决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新的权力机构的形式了。在短期内,毛主义者曾几度打算围绕巴黎公社的原则来重组中国:所有干部通过全体选举,都从普通公民中产生,与普通工人同酬,向选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