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44章 这么大!(1 / 1)

作品:《秦吏

“仲弟也真是,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黑夫的姐姐名“浣”,年纪二十五六,容貌和他们母亲有些像,就是皮肤黑了些。她虽然嘴上客气,但眉眼里的欢喜是藏不住的,手一直拿着黑夫送上的那块细葛布翻来覆去,还夸县城里的做工就是比乡下好。

“弟侥幸得了赏赐,怎能忘了阿姊呢,阿姊给自己和姊丈添件新衣罢。”

浣姐笑得合不拢嘴,掐了一旁闷声给黑夫、衷倒水的八尺大汉一下,嗔怪地说道:“看我阿弟,多会说话,再瞧瞧你,一年半载都不知道为我买块布,当初我瞎了眼非要嫁你。”

“妻,前日在乡市上,可是你说自己还够穿,偏不让买的。”

大汉连忙憨厚地笑着挪开,不是怕疼,而是怕自己身上的木屑、灰土将妻子的手弄脏了。

这便是黑夫的姐夫,名为“橼”,他虽然也住在夕阳里,但和其他人家不同,入的是“工匠籍”,世代都是匠人,做木工、石匠之类的活,靠给里中的人打打石器、器械,修补房屋为生。

虽然秦国没有汉以后歧视工匠的陋习,但农村也有自己的鄙视链:有爵者瞧不起士伍,种地的士伍瞧不起百工籍贯,百工籍贯者又瞧不起商贾市籍,商贾瞧不起赘婿,赘婿就只能瞧不起隶臣妾了……

所以当初浣姐要嫁给橼时,家里父母是一百个不同意的,然而这时代恋爱是很自由的,最后他们二人来了出先斩后奏,在草垛里把事先办了,等到孩子都快生了,无奈之下,黑夫家只能同意。

黑夫倒是觉得,自己姊丈是蛮好的一个人,虽然沉默得像一块石头,也不识字,却知道心疼妻女,更有一手好手艺。

刚娶浣姐那段时间,橼经常去黑夫家白干活,为他家做桔槔,架屋梁,打石臼,真是任劳任怨。最后母亲也被感动,认下了这个女婿,隔三差五,还让二人带着孩子去家里住。橼也待之如亲母,前段时间母亲生病,他和浣姐没少往家里跑。

可惜这年头工匠就算手艺再好,也被户籍所困,走不出乡里,没有太多经济来源。看着姊丈家的小院,大半被木头、石材堆满,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铁锤、铜锯之类,日子过的相当紧巴。

黑夫也不啰嗦,在浣姐拉着衷说话之际,他便向姊丈道明了来意。

“要做类似桔槔的物件?”一提到自己拿手活计,沉默寡言的橼顿时精神起来,附近几个里汲水的桔槔,多是找他做的。

“没错。”

黑夫捏着一根木棍,在地上画了起来:“和桔槔一样,将一根较长的木头安在固定木架上,不过木棒是做桔槔的。”

离开这里前,黑夫还反复交代橼和浣姐,这件事暂且保密。

因为踏碓虽然要到汉朝才发明出来,但却比石磨都简单,造价便宜,只要看几眼就能仿造。

到这时候,衷也明白黑夫想做的东西是什么了,不住地夸他真是有心了。

其实衷并不知道,黑夫之所以想做踏碓,除了让家里的女眷少干点苦活外,还因为心里隐约有个想法,或能为自家牟利。但能不能成,他还得问问法律方面的专家,所以,暂且先敝帚自珍吧。

姊丈家在里北,这里已是夕阳里的尽头,出了墙垣,就是大片大片的田地。既然都到这了,衷便约着黑夫,去他被分到的那一百亩公士田地上看看。

出了里门,他们沿着各家田地交界的阡陌,往东又走了将近一里地,地势渐高,也越来越靠近山林。

衷有些惭愧地感慨道:“为兄没本事,虽然你的宅离家不远,却未能替你争到最好的地,这片地太高,难以汲水,种不了稻,只能种粟。”

“无妨的。”黑夫笑道:“若我能顺利当上亭长,多半都在湖阳亭那边,没时间料理田地。”

“话不能这么说。”

衷却看得更长远些:“你做亭长,每年72石的俸禄,可这百亩土地请人来佣耕的话,就算是漫天撒种,最差一年百八十石收成,你起码能得一半。撇除交给官府的租、赋,也快赶上亭长一年俸禄了。”

“兄长说的有理。”

黑夫想想也对,自己就算不种地,雇人来佣耕也不错,这年头没有土地,只能卖力气的雇农还是有的。唉,就是不知道那个叫陈涉的小雇农,现在在哪呢?黑夫好想邀他来帮自己种地,顺便坐在垄上,一起谈苟说地,聊聊燕雀和鸿鹄的志向……

说话间,衷停下了脚步,往前一指道:“这一片,就是你的田了。”

黑夫按着衷的比划左右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骂了一声卧槽!

“竟然这么大!”

他眼前的这片新开垦的田地,一眼望去,居然足足有五、六个足球场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