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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幼崽保育堂

但是他的脚血流如注,甚至能看到里面被叶片割开的骨头,他以为自己的脚肯定保不住了。

然而燕洵满脸淡定,帮他把伤口缝合好,又给他扎了一针,每日都给他擦药,到如今也只是来病房养伤而已,毕竟边城只有病房温暖如春,别的地方太冷,不但伤口不好养,还有可能会冻伤。

正说着,霍起白端着一个铁盘子进来,帮贾求孤换药。

象拔蹲在旁边床上,瞪大眼睛看着,见贾求孤脚上有许多缝线,惊讶道:“伤的这么重?”

“不算重。”霍起白一脸淡定,“都是皮肉伤,又是燕大人出手,把伤口好好养着,往后不影响行动。”

“那倒也是。”象拔跟着点头。

“贾大人运气好,能碰上燕大人出手,否则换成我们,伤口怕是没本事处理的这么好。”霍起白帮贾求孤重新包扎,又冲着象拔说,“病都养好了?小花大夫说明日燕大人也来,到时候给你把皮包割了。”

象拔赶忙点头。

隔日,燕洵和花树幼崽来,早已准备妥当的大夫都赶忙迎出来。

“燕大人。”

“小花大夫。”

“这是象拔。”霍起白指了指象拔道。

燕洵面露笑容,他自然知道霍起白故意说起象拔的名字不只是让他认识,还想让他记住这个道兵。

躺着不能动的象拔有些紧张,他第一次见传闻中如雷贯耳的燕洵,竟然是在如此情况下。他只能看到燕洵的下巴,眼角余光瞥见站在燕洵身后不远处的镜枫夜,顿时浑身一震。

“准备。”燕洵一脸轻松的看着象拔,笑道,“你这名字谁给起的?当真是有趣,若是蛋弟弟听到问起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啊?”象拔一愣,下意识道,“小时候我娘听说海里有种蚌,能耐极大,能吞天、能蔽日,还能迷惑世人,这便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那个蚌究竟如何,我是没见过的……”

“你娘很会取名啊。”燕洵一边赞叹着,一边说起小幼崽们,“现在也只有阿烛给自己取了大名,叫燕烛龙,其他幼崽都说自己没想名字。这取名也是一门学问,你娘的学问就很好。”

象拔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有多么特殊,然而燕洵这么一说,好像他真的有那么与众不同似的。

身上好像有点疼,但象拔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神采奕奕的看着燕洵,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见过燕大人的同僚都那般推崇备至的态度了。

燕洵跟其他大人不一样,他身上从来都不会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意思,也不会刻意打压谁,更不会捧高踩低,言语间让人如沐春风,听他说话便仿佛是一种享受。

他嘴里的那些小幼崽们是活生生的,跟寻常人一样有着自己的主意,而不仅仅只是妖怪幼崽。

就连他这个小小的道兵,在燕洵嘴里,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是娘亲惦念亲自取名的人。

“成了。”燕洵忽然道,“这几日你继续养伤,有什么感觉找大夫说。”

“啊?”象拔没反应过来。

“很成功。”霍起白擦着手走过来看着象拔道,“这手术果然不难,你听燕大人的,这几日好好养伤,我再观察观察。”

象拔下意识点头。

等燕洵和大夫们把他送回养伤的病房,离开了,象拔这才感觉到微弱的疼痛,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以为的极为恐怖的手术竟然已经结束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贾求孤坐着,正端着碗吃东西。

“什么什么人?”象拔一脸的莫名其妙。

贾求孤放下碗,认真的看着象拔,“你究竟是什么人?家中还有谁?否则燕洵为什么对你这么好?这些大夫为什么同样对你这么好,竟然还给你归元绿灵芝,你可知道这已经是有市无价的神药,万金难求。”

“当然知道!”象拔赶忙道,“归元绿灵芝当然是神药,不过燕大人说过,边城道兵守卫大秦,功高如山,故而我们可以用战功换归元绿灵芝,若是伤重,也能得到啊……”

说着说着象拔也反应过来了,忍不住道:“你竟然不知道吗?燕大人对谁都这样,没有人是特别的。”

“不。”贾求孤下意识摇头。

他知道的燕洵完全不是这样,完全不一样。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象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高声质问贾求孤。

“我……”贾求孤下意识端起架子,想说自己的官职,想说自己这次得到的荣耀的任务,想说自己曾经是状元,想说自己来自国公府,祖上出过国公,想说贾家乃是勋贵,宫里有个贾妃是贾府的姐儿、贾不甄少年成名,当时京城无人能敌的神童……

然而这些加在身上又有什么用呢?

不如燕洵三两下帮他缝好伤口,不如燕洵让他来病房养病,不如燕洵把他救回来,给了他活下去的命。

他又猛然想起来,胳膊上还有一块地方少了肉,是因为他碰了燕洵的包袱。

是啊,他现在还是恶劣无比的,不但仇视燕洵,甚至还想动燕洵包袱,甚至完全不记得燕洵恩情的那个自傲、自负,毫无自知之明的贾大人啊。

他现在众叛亲离,那隐藏的真相已经被掩埋,便是他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他现在孤家寡人,贾家小辈假装不认识他,若是回到京城,他定然处境堪忧。

看着隔壁床上有些傻,却非常非常幸运的象拔,贾求孤忽然绝望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能继续自傲、自负的活下去,然而现在他突然发现,他这样的状元之才,在大秦官场滚打摸爬这么多年,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小的道兵。

是啊,燕洵对边城所有道兵都很好,便是素不相识的小道兵,燕洵也会跟他有说有笑,神情温和。

“也不是这样。”象拔忽然说,“当初黄将军犯了事……”

黄庭。

贾求孤隐约听说过,当初京城还掀起些许波澜,都说燕洵目无王法,裘保身边的副将说杀就杀,仗着功高便肆意妄为。

那时候贾求孤还慷慨激昂的抨击过燕洵,更是看燕洵不顺眼,觉得他太不按规矩行事。

“当时铁爪鬣狗妖攻城,燕大人还在外城墙外面,黄将军故意不开门。”象拔握着拳头道,“那时候若不是燕大人运气好,怕是要出大事。”

“啊……”贾求孤目瞪口呆,“我不知此事。”

“你不知道正常,此事知情者极少,是燕大人说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此事。”象拔道,“当时说是如果传出去,百姓会对道兵有不好的影响什么的,反正我是不太懂,燕大人说的肯定没错就是了。哎,现在大秦有了妖国荒山,这是多好的事啊。对了,我看你毫无修为,肯定不是道兵,也不像边城军户,那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贾求孤张了张嘴,看着这个傻傻的什么秘密都说的道兵,问:“你怎么对我说这么多秘密?就不怕我传出去吗?”

“啊?”象拔满脸疑惑,“这里是边城大营养伤的病房啊,我听那些将军们说了,能进病房的人肯定都是自己人,否则我哪里会说这些话。难道你都没发现,很多人都是来拿了伤寒冲剂就走的吗?不是自己人想来病房养伤,简直是白日做梦。”

贾求孤再次目瞪口呆,他就是那个‘白日做梦’的人啊。

第239章

贾求孤坐在床边,看着大夫把床铺收走,重新换上柔软又干净的崭新的床铺。

他呆呆的看着对面床上的象拔一个鲤鱼打挺跳下来,高高兴兴的往外走,“总算养好了,这些日子不能打熬身体,整日里吃吃喝喝的,我都快废了。”

“你要走了?”贾求孤问。

象拔已经走到门口,闻言转身,冲着贾求孤笑了下道:“我得回大营了,你好好养伤吧。”

贾求孤还是呆呆的。

这几日他跟象拔说的话不多,然而许多事都让他整日整夜的懵。

原来他在京城听到的消息竟然有大半都是假的,原来燕洵也有那么多迫不得已,原来燕洵做了很多不为所知的事,原来燕洵虽然赚的钱很多,但花出去的更多,边城大营欠他的银钱数不胜数,他从未追究过。

若是换成贾求孤自己,借出去一两银子他都能惦记许久。

原来他以为的真相并不一定是真相,他所坚持的正义并不一定是正义,反而是沾满鲜血的铡刀,在他以为自己站在正义的这一方,站在黎民百姓这一方的时候,其实他脚下早已铺满荆棘。

“为什么、为什么……”贾求孤喃喃自语。

象拔早就走了,屋里没有别人,只有贾求孤自己。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燕洵没有去辩解,当初他被所有人逼着上前砰燕洵包袱的时候,他根本反抗不了,事后更是没有解释的机会,甚至即便是他解释了也不会有人去听。

扭曲的真相变成了众所周知的真相,贾家小辈针对他,所有人都孤立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以为他们也站在正义那一边。

“啊……”贾求孤捂着嘴嚎叫,浑浊的眼睛露出些许清明,眼泪不停的流。

边城火车站。

谢然书被几个小辈簇拥着靠近,不等谢然书说话,大家便叽叽喳喳的开了口。

“这回我们不进去住,去六殿下的铺子总行吧?”

“我们都有银子呢,若是你愿意帮我们领路,倒是也能给你些许银子。”

“边城火车站可真是大,六殿下的铺子肯定也不小吧?”

小辈们都拿出银子,有的直接拿出珠宝首饰,冲着守门的汉子不停的晃,嘴上说的客气,却不停的推着谢然书往前,试图踏过那道玻璃门。

谢然书岿然不动,他终究是道兵,能轻易挡住身后这些小辈。

“若是你做不了主,便进去问问能做主的主子!”谢然书看着守门的汉子一脸为难,忍不住提醒道。

汉子刚要说什么,忽然看了眼里面,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冲着谢然书笑道:“能做主的幼崽来了。”

大家都是一愣,下意识看过去。

火车站里面极大,地上都铺着光滑的石头,擦的一尘不染的,几乎能当镜子用。

“谁?没看到啊。”有人忍不住道。

谢然书心中一动,仔细的盯着地上,一点一点的寻找,终于看到恰巧在阴影处,背着小手,慢悠悠的往这边走的蛋弟弟。

“你们这些人,难道就不能仔细看看吗?还是有谁眼睛不好使,眼睛长在头顶,根本看不到地板?”发现谢然书已经看到自己,蛋弟弟便迅速跑过来,一手叉腰,仰着脸看着这些人。

蛋弟弟声音洪亮,他一说话,这些人才终于找到他。

“你们想去六皇子的铺子?”蛋弟弟也没想着跟这些人理论,他原地转了两圈说,“倒是也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几个贾家小辈看着个头小巧的蛋弟弟,都觉得十分惊奇,忍不住蹲下伸了伸手,想要摸摸蛋弟弟。

蛋弟弟迅速往后退,避开贾家小辈的手,道:“你们去把贾求孤贾大人请来。既然大家都来了,怎么能落下贾大人一位呢?你们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贾家小辈下意识后退,全部跌倒。

他们赶忙爬起来再看看背着小手,腮帮之圆鼓鼓,一脸笑眯眯的蛋弟弟,终于意识到这只小幼崽并不好欺负,而且还特别狡猾。

谢贾赵三家,连着其他人家的小辈都凑到一起,便是谢然书也在,唯独贾求孤不在,偏偏贾求孤虽然在朝中不受重用,但到底是正经京官,比这些小辈身份更高,于情于理贾求孤都得在才是。

“贾大人……他……受伤了。”贾家小辈说完,忽然有了底气,张口就来,“贾大人这些日子一直都没露面,似乎是在养伤,我们不便去打搅……”

“他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蛋弟弟道,“可以去六皇子的铺子里吃饭的,你们去请了吗?”

几个人同时摇头,他们根本没想过请贾求孤。

“这怎么能行。”蛋弟弟极有气势道,“现在去请,请来贾大人我便带你们去六殿下的铺子,否则的话你们就不要来了。真是的,贾大人不但是你们的长辈,更是有正经官职,你们请都不去请,也太失礼,这若是放在京城,你们这些……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戳脊梁骨。”

“去请贾大人。”谢然书见着几个小辈面露愤愤,赶忙道。

蛋弟弟点头,“这才像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