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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向死而生

有趣,上翘的嘴角和下完的眼角几乎勾出一个完美的橄榄形。他慢悠悠地问:“……想什么呢?”

池羽紧张地攥紧了毛巾,支支吾吾地说:“呃……没……没什么。”

石故渊看出了他的窘迫,没有趁胜追击,他习惯了给别人留有余地,却总是让自己无路可退:“去洗澡吧。”

池羽拿着换洗衣服去了浴室,把门锁紧,在水流的冲击下,脑子里泥沙混沌。他生性敏感,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石故渊对他的意思,所以,他放心把晓瑜交给石故渊照顾。可是现在的发展脱离了既定的轨道。在过往的三十年里,他惯于做鸵鸟:委屈、爱恋、悲伤……在没有血缘纽带的维系下,感情就像焦熬脆弱不堪,而他又如鼠胆小,躲在地洞里,反复练习永远说不出口的告白。他不知道,当误会发生,除了手足无措和被动接受,还能做什么?

有太多的理由让他不能失去石故渊:他在石故渊的医院中工作,他的女儿很喜欢石故渊,石故渊是他的恩人,是他在陌生的城市中第一个向他释放友善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放心信赖的人。

他不讨厌他,甚至是,他不忍心拒绝他。

他困惑着,困惑自己对石故渊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不可否认,最初吸引他的,是石故渊那张与他心中那个人出于一辙的脸。可走出平面,立体的人站在他面前,他们又是那样的不同。

石故渊永远不会像他心中那个人那样朝气蓬勃,充满阳光;那个人也永远不会像石故渊这样冷静儒雅,阴郁神秘。他们一个是太阳,一个是月亮,但他们都是那么的明亮。

“恋”字有许多词组,池羽却只尝试过暗恋和初恋,青涩而悲伤,这种最初的热情消弭后,如余音绕梁,犹在耳畔,这时他听到了新的吸引他的琴音。

俞伯牙只有一个钟子期,那钟子期是不是只有一个俞伯牙?

无从知晓。

池羽在水雾中闷了很久,指肚泡出了泛白的褶皱。他在被清蒸熟烂之前,披着浴衣回向卧室,脑子里仍没转出一个答案。

然而,就在他看到石故渊靠着床头,就着台灯安静看书,等着他的模样,忽然间,他想,将错就错吧。

将错就错吧……

不论石故渊是不是上天赐给他的后悔药,在余生,他是他唯一能接受的选择。

石故渊抬眼看着他,说:“怎么又忘了吹头发?”

“夏天了,这样凉快,”池羽脱下浴衣,掀开被子,躺倒石故渊身边,蹭到石故渊的睡衣,惊讶说,“还穿绒的,你不热吗?”

“不热,我怕冷。”

石故渊合上书,随手放到柜子上。池羽瞥见熟悉的封面,说:“林清玄文集?”

石故渊说:“从你书柜翻出来的,你书柜里都是医书,难得有本儿别的。”

池羽“嗯”了一声,石故渊见他没动,也没阖眼睛,就没关灯,而是把书递过去:“你要看?”

池羽摇摇头,说:“这本儿是年初在高崎机场买的,想在飞机上打发时间,结果没看几页,就陪晓瑜玩了,玩了一路。”

石故渊笑着说:“小孩子,坐不住,”他随意翻开一页,说,“我给你读啊?”

池羽枕着枕头,冲石故渊侧卧着,像一只温顺的狗:“好啊,我也享受享受晓瑜的待遇。”

石故渊看他一眼,说:“就这篇吧,煮雪>。”

池羽点点头,外面雨声渐小,淅淅沥沥,仿佛冰棱破碎。石故渊的睫毛像丛林的枝杈,细小的光斑如粼粼金粉,在枝杈间闪烁跳跃;他的声音是冬夜的海洋,卷起浪花撞击在嶙峋怪石上

“传说在北极的人因为天寒地冻,一开口说话就结成冰雪,对方听不见,只好回家慢慢地烤来听……”

文章很短,不过千言。石故渊读的很慢,结束时,池羽有些意犹未尽地说:“你们北方人真浪漫。”

“林清玄是台湾人,可比你还要南呢。”

池羽说:“你们有雪呀,多了不起。晓瑜天天盼着下雪呢,她最喜欢冰雪皇后的故事,就是因为有雪。”

“冬天你们可以玩个够,”石故渊笑着,“我给你们拎包。”

池羽说:“晓瑜一定不会同意,她可想你带她玩……那叫什么?什么篮子?”

“土篮子。”

“对,她最想玩那个,说是串一串,她要做排头,从最高的冰滑梯滑下去。”

“小丫头胆子还挺大。”

池羽深有同感:“真不知道随谁……”

石故渊蓦然想起郑稚初告诉他的话:池晓瑜不是池羽的亲生女儿,他们连一纸领养证明都没有。

石故渊的心思在心里绕了几圈,面上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书页在他指间瑟瑟发抖,石故渊轻笑着,低声说:“把话藏在冰里,这做法挺含蓄......以后我们要是有话说不出口,或者不好意思说的,就藏在冰里吧。”

池羽傻乎乎地问:“怎么藏?”

石故渊加深了笑意:“总比你画在纸上,被人不小心看去了好。”

池羽的心脏加速跳动,血液涌上头顶,脸上冒着热气。他不自在地说:“那个……你以后不许随便翻我东西。”

“……好,”石故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关上了灯,“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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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来想去,还不到开车的时候。

最可怕的就是两个被动的人谈恋爱,麻蛋累死亲娘==

第二十八章

这大概是石故渊有史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即使窗外大雨倾盆,即使厚重的窗帘挡不住街灯闪烁,也没有打扰他一夜好眠。

池羽微湿的发梢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两个人背靠背,止不住气息在空中静静流淌。石故渊睡得很沉,直到被清晨独有的寒潮吻醒。他朝着寒潮的来源看去,池晓瑜撅着小屁股爬上了爸爸们的床,掀开他们中间的被子,液体一样将自己挤了进去。

池羽咕哝了一声,将脸埋得更深;石故渊给池晓瑜理了理头发,小声说:“爸爸在睡觉,不要吵他。”

池晓瑜点了点头,转过来,面对向石故渊,学着石故渊的样子,摆摆手,小小声说:“我们都不要吵。”

石故渊拿过闹钟来看了看,说:“才六点,你再睡会儿?”

池晓瑜抱住他的脖子,说着耳语:“其实我有点儿饿了。”

石故渊抹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顺手抱起池晓瑜,轻手轻脚地下了地;去厨房的路上,他问:“早上想吃什么?”

“三明治!”

“那不准把菜挑出去,再喝杯牛奶。“

池晓瑜有点儿不高兴,闷闷地说:“可是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