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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向死而生

拥有财富,财富造就名声,名声提供傲慢,傲慢既是目下无尘。他自幼饱读水能载舟的传言,可没有生于忧患,必然死于安乐,那传言被忽略的后半句如今因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开始反噬石故渊跟他说过,他知道他所有的行动,知道他找过徐立伟,知道他调查对他不利的案子,知道他恨他,知道他厌恶他,也知道他崇拜他,更知道他爱他。

石故渊知道一切,却无所作为,哪怕是一句怨怼,郑稚初也没从他的嘴里听到过;石故渊不曾阻止他,甚至是报以鼓励和纵容;郑稚初不寒而栗,这样的石故渊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他更像是一缕幽魂,冷眼旁观,无权插手,无力改变。

天下为庸人无咎无誉,做个庸人最好,但郑稚初的原罪就是他的出身,祖先世代的堆砌使他注定不能是个庸人;而石故渊,在他想活下去的那一刻,就告别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赞誉。

郑稚初摇下车窗,将烟头撇出去,千辛万苦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奔向桃仙市第一监狱。

…………………………

监狱实在是个奇怪的地方,里头关着一群阳刚的汉子,却阴冷如蛇窝。

郑稚初来得突然,狱方没提前准备,所以今日轮值的狱警不是交情甚好的那位,但没人会为白落的好处而拒绝举手之劳式的人情。在徐立伟被带到会见室之前,郑稚初给身边的狱警点根烟,问:“除了我和石总,还有谁来看过他吗?”

狱警说:“之前有一个,带个小姑娘来的,他亲戚。”

“那小姑娘是他外甥女?”

“反正叫舅舅,这关系咋算,算不明白……”

“没你的事儿了,”郑稚初说,“一会儿你在外头看着,那玩意儿,”他给监视器飞去个眼神,“成天开着多电,又没人。”

狱警心领神会,等徐立伟进来,例行训话过后,将房间留给了两人。

徐立伟站着没动,郑稚初也没说话;慢条斯理地喝过一杯茶,监视器上的绿点变成了红点,郑稚初眼皮子也不抬地说:“坐。”

徐立伟拉过凳子坐下,郑稚初叠着腿,斜靠在椅子里,坐没坐相。徐立伟觉得郑稚初的这副姿态,与他恨之入骨的石故渊,已经相似到不分你我了;他压住蠢蠢欲动的迷惑,勾肩耸背等着郑稚初先开尊口他知道谁不能得罪。

郑稚初说:“还记着我不?”

徐立伟点点头:“记着,郑董的小公子。”

郑稚初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为啥要翻供?”

徐立伟惊讶地说:“不是你让我翻的吗?”

“我他妈啥时候让你翻了!”

“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吗,”徐立伟炮仗脾气,沾火就着,趋利避害的本能跑到九霄云外,梗着脖子,鼻孔外扩,眼大如牛,“是你跟我说的,我妹没了,都是因为石故渊缺德不给钱!”

郑稚初一杯子砸过去:“我让你翻,没他妈让你搞死他!”

“废话,他杀人不该死?!”

“那你怎么不去死!”

“那是因为石故渊答应找人给我减刑!”

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下来。徐立伟顿了顿,放下最后一根稻草:“而且,人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我找人顶罪;翻案之后,我顶多算个从犯,还是污点证人,没准能保释呢。”

郑稚初咬咬牙,倾过身,举起一根指头,说:“一百万,你把诉状撤了。”

徐立伟耷拉下眼珠子看看那根价值连城的手指,说:“你现在给我钱有什么用,我妹妹已经死了。”

“你妹妹死了,她还有个闺女,你不是见过了吗,”徐立伟飞快地瞥了他一眼,郑稚初冷笑说,“少他妈跟我耍心眼儿,你现在不答应,将来求我也没用了。”

“你想干什么?”

“你撤诉,皆大欢喜;不然……你在号子里,我动不了你,但我拿你外甥女可有办法;你就看池羽那唯唯诺诺的德行,不是亲生的,他能多上心?”

徐立伟咬牙切齿地说:“你卑不卑鄙,连个小孩儿也不放过。”

郑稚初双臂环胸,皮笑肉不笑地说:“管用就行一句话,你撤不撤!”

徐立伟说:“你少给我在这儿吹胡子瞪眼的,你让我翻我就翻,你让我撤我就撤?事情到这一步,早就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我把话撂在这儿,你要是敢碰我姑娘一根汗毛,等我出去,我弄不死你。反正我烂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走着瞧!”

郑稚初气得喘气喘出紧凑的波浪线,牙根渗出血来:“你的确是一条烂命,用你的命换他一根头发丝儿都不配!”

徐立伟仔细琢磨着话中深意,只觉得这话落兄弟身上亲密得过分;不及他想出结果,又听郑稚初说:“我给你三十秒时间考虑,希望你能给我想要的答案。”

“不必了,”徐立伟说,“三十秒我都嫌长。诉状我不会撤,郑先生您自便!”

“好……好……”郑稚初露出一个狰狞而扭曲的笑容,“你等着给你外甥女尸吧!”

说完起身,开门要走;徐立伟猛然扑过来,把郑稚初按在门上,双手牢牢卡住他的脖子;门外的狱警惊觉不妙,边用力推门,边高喝徐立伟不要轻举妄动。

郑稚初憋着气,涨红了脸,从内怀握住枪柄,瞬间形势转换;徐立伟被他顶着胃,一步步逼到墙角,狱警及时闯了进来,见此情形,忙抽出警棍往徐立伟身上招呼。

郑稚初冷眼看了半晌,棍棒加身的声音沉闷而悦耳,帮他出了好大一口气。他起枪,挥挥手让狱警靠边,自己蹲下来,照着徐立伟的脸扇了一巴掌,轻声说:“你当我傻啊,不带点儿防身的家伙,真敢单枪匹马来见你?”

说罢站起身,对狱警说:“把他给我铐上!”又转脸对徐立伟说,“你来的时候,手铐是我让人给你摘的,我能给你摘下去,就能再给你铐起来……跟你个忠告,我耐心有限,改变主意请早把他给我带走!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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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打架之后,池晓瑜和小男孩在老师和家长的强制下握手言和,但她心里始终拧着个疙瘩;三番五次的跟爸爸吵着要石叔叔,池羽先头还哄她,后来次数多了,池羽竟吼了她。

池晓瑜哭哭唧唧大半宿,第二天顶着个核桃眼去幼儿园;池羽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很是歉疚,牺牲掉午饭时间,给她去玩具店选了个大娃娃;池晓瑜搞不懂大人百转千回的心肠,她只觉得爸爸讨厌她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石叔叔会要她了。

于是,同样是中午午休,池晓瑜没跟着老师去午睡,而是仗着身体小,逃过了保安室的叔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