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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潜锋

且能跟巷子里的猴孩子们趴在地上斗蛐蛐儿,到了山沟里可好,举目除了山就是树,睁眼是赫戎那张死人脸,闭眼是黑咕隆咚一片瞎,闷得他恨不能以头抢地。

所幸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今天盼来了京城的回信,随行同到的还有一封义父寄来的家书,称熊胆不易购,今次只勉强搜罗到了三十个,另三十个还要再等一等。

这意味着还要再和赫戎在大松山里至少同住同吃半个月,祁重之不气到杀人就不错了,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儿去。

没想到赫戎一听他这话,竟然赞同道:“你提醒得对。”

祁重之差点给气笑了,怀疑他天天装鬼,装到脑子出了毛病:“少做梦了,你还真要我给你试毒?我有什么理由毒你?”

赫戎并不懂医理,只是为了安全着想,特意记过几个解毒配方,他看得出来这些熊胆的真假,却看不出来它们究竟有没有“问题”。

毒当然是要试的,他不相信祁重之心力,只是为了帮助萍水相逢的一家人。

毕竟他的人头在中原通缉令上,已经达到了万两高价。

赫戎掀起眼皮,淡淡瞟了祁重之一眼,却打消了让他来试的念头。

大人的狡猾奸诈,他早在少年时就亲身见识过了。

当年北疆旱灾频起,牛羊饿死千头,位于中原边境最近的塔塔尔部落率先向大皇帝投诚,获赐得以让整个部落休养生息一年的粮食水草。年尚不足十七的他接到北疆国君剿灭之令,随后率兵攻陷塔塔尔,一粒米没给他们剩,抢夺回了全部物资,还俘虏了两个大派来驻扎监管的官员。

本是皆大欢喜,他手底下的兵都能够久违地饱餐一顿,而他因为临时接到国君的命令,没来得及吃进一粒米,便快马加鞭赶回了都城。当天夜里就接到消息,所有吃过粮食的士兵全都中毒身亡,那两个官员因为事先吃了解药,故而毫发无损地逃回了中原。

紧接着第三天,中原军队大举压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信不过这些从祁重之家中送来的熊胆,自然也信不过祁重之本人。

两人再次来到了刘家。

阿香闻声开门,赫戎一反常态地主动迎了过去。

她恭恭敬敬给赫戎行了个礼,再抬起头,眼前却多了一枚熊胆,从头顶传来了赫戎的声音:“吃了它。”

随后跟进来的祁重之将他的话只字不漏听了个全,脸色顿时一变,举步跨到两人身前,二话不说,劈手就打落了赫戎手里的熊胆,怒火中烧地大骂出口:“我千辛万苦给你搜罗药材,你怀疑我居心叵测便罢了,竟还要拿阿香来试毒,未也太作践人了吧?”

“如果没有毒,这就只是普通的补药,让她试试又如何?”

“你”

那东西毕竟是不可多得的珍贵药材,阿香匆忙把它捡起来,仔细吹干净上面沾染的尘灰,手足无措看向二人。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懵了:“什么有毒没毒,这不是祁大哥送给戎大夫的药吗,怎么会有毒呢?”

赫戎寸步不让地看着祁重之,对阿香道:“吃了它,我才会医治好你父亲。”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倘若有毒,阿香则会成为死在祁重之手里的第一条人命。

阿香心思单纯,并不清楚他们俩之间的具体交易,也不明白为什么戎大夫突然怀疑祁重之会在熊胆里下毒。于她而言,两位都是爹爹的救命恩人,让她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何况只是试吃药材而且是拿爹爹的命做注。

嘴唇刚刚要沾到熊胆,祁重之却眼疾手快攥住了她的腕子,阿香愕然:“祁大哥…?”

祁重之恼道:“别听他的!”

他急躁阻拦的动作里几乎暴露了一丝慌乱,被冷眼旁观的赫戎尽眼底,不禁脸色愈沉。

“我看你是不太想救你爹。”

“不,我吃!”

祁重之的抗拒情绪实在太明显,阿香左右为难,正犹豫到底要听谁的。乍闻赫戎此言,便什么也不顾了,祁重之一时阻拦不及,只得眼睁睁看她把小半颗熊胆吞吃了进去。

空气一瞬间凝滞,屋里静得落针可闻,祁重之屏住呼吸,暗暗捏紧了拳头。

“呕”

像是在应证赫戎所料,吃下熊胆不久的阿香突然脸色涨红,跌跌撞撞跑到院子里,神情痛苦地扶着树干干呕。

祁重之脸色一变。

赫戎眼底杀气陡升,迅如闪电扣住了祁重之的脖颈,强而有力的手臂抡起,狠狠将他掼到了墙面上。

闷响沉重,听得人胆战心惊,祁重之如被拍在墙上的蚊子,喉间蓦地涌上一口腥甜,沿嘴角滑下一线红痕。眼看着满脸戾气的赫戎越逼越近,他强撑着没有跌坐下去,疼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拇指还能用,在腰间垂死挣扎地一挑,剑锋出鞘了半寸。

这是赫戎第二次对他起了杀意,恐怕他不会有第一次那么幸运了。

阿香昏天黑地吐了半晌,她本是胃里有陈疾的人,刚刚吃得太急了,苦水直钻舌根,熊胆咽进去,胃里翻江倒海似的往喉咙口返酸水。

她萎靡不振地捂着肚子进屋,入眼却见二人你死我活地打了起来!

她霎时连胃痛也顾不得了,急得大喊一声:“快别打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祁重之连剑都没拔.出来,赫戎钳住他的手腕,声音清脆地一拉一扣,他的右手就此脱臼,软绵绵地耷了下来。

祁重之脸色一白,赫戎旋即并指成勾,鹰爪一般抓向他的咽喉

能剥肉见骨的一招,在那两个疯子身上,祁重之见识过。

赫戎的手离祁重之的脖子仅仅毫厘之距,几乎能感受到他指节的冰凉温度,再进一寸,祁重之将当场毙命,他却停下了。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阿香。

阿香满头大汗地推开赫戎,搀扶起摇摇晃晃站不稳的祁重之,这会儿他倒比她看起来更像是中了毒的。

“我只是胃疾发作,根本没有中毒,戎大夫现在该相信祁大哥了吧!”

皱眉头的换成了赫戎。

居然会没有毒。

祁重之嗓音嘶哑道:“中原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拿刘老伯的命威胁阿香替你试毒,你不觉得你欺人太甚了吗?”

赫戎的目光落到祁重之苍白的脸上,眼底神色一时晦暗莫测。

在他的世界里一向只有他自己,旁人的生命与尊严都无足轻重,他是第一次见祁重之这种会为了别人豁出性命相帮的傻子。

赫戎无法理解,这未有些太愚蠢了。

他突然走近半步,祁重之下意识朝后退缩了下,接着右胳膊被赫戎拿起来,“咔嚓”一声,脱臼的手腕被完好无损安了回去。

祁重之一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