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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裙下之臣

那种了然而略带怜悯的眼神让他芒刺在背。“之前有人跟踪过我们,这就是寄过来的照片,而且,当晚酒吧的监控全坏了……”

“好了,你先填一下个人信息,还有你朋友的信息,能填多少填多少吧,之后我们给你一份报案回执,有消息了立刻通知你。”

徐嵩沅走出派出所,阳光从云层缝隙中洒在他脸上,天气回暖,头发丝都片刻发烫。原来这些阳光不曾照在图南头顶。

第32章

人是由社会关系组成的,当你的名字开始被人遗忘,你本身将变得无足轻重。徐嵩沅清明节回老家扫墓,带着几个堂弟蹲在墓前点燃纸钱,在浓烟升起的辛辣气味中,暗中思忖如何跟父母开口说要休学。

谁也不知道图南的家人是谁,他打听了一下,他们那个区根本没有姓图的人家,图南是不是他本来的名字,就连这个徐嵩沅也不敢确定,他竟没有认识任何一个图南曾经的同学可以验证这一点。图南在他学校附近的住处终于被房东回,因为主人没来得及支付房租,扣除转租用退的押金是徐嵩沅去领的。他从来没想过图南除了花天酒地私底下是过着是怎样的生活,原来桥东酒吧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拼拼凑凑,不过是图南这一个人的一枚碎片。酒吧的账簿他看了一下,居然一连几个月都是亏损的,光是水电租金就入不敷出,他是哪来的钱填上这个大窟窿。桥东酒吧里每天来人越来越少,谁都知道图南消失了,他身边的人任人拿捏,根据地变得毫无意义。

那些富丽堂皇的学术理想比起一个人的消失来得虚无缥缈得多。

记住图南的人,他想留一个算一个,如果继续上课,恐怕时间上是不行的。他们也不愿意听命一个普通大学生。

暗自下定这个决心后,徐嵩沅自欺欺人地报了个散打班,虽然听人说真正会打架的人不怵这些培训班出来的花架子,但是好歹要练得比较扛揍才行。他可忘不了倒在地上图南戏谑的目光。

徐嵩沅轻咳一声,站起来回头望正在往墓前摆酒水供品的父母,“爸,我回去跟你说个事儿。”

徐嵩沅的事情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阿黄的电话打过来,让他酝酿了一个礼拜的说服步骤无法进行下去。

徐嵩沅有些欣喜,“阿黄,你出来了?”

阿黄在那边支支吾吾,“对不起嫂子,让您担心了。”

徐嵩沅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我们这边出了点麻烦……”

麻烦指的是坐在卡座上的不速之客,徐嵩沅推门进去,觉得这个中年男人有点眼熟。对方倒是一下子认出他来了,“大学生!”

这个称谓目前只能让徐嵩沅觉得有些耻辱,他故作镇定坐下来,试探地看了刚被放出来的阿黄一眼,对方在看守所日子也不好过,胡子拉碴像是一口气老了十岁。

中年男人是个混社会的人,一眼看出了他的犹豫不决,“你不记得我了,咱们在北湖见过。”

是冬天的时候,晚上和图南一起吃夜宵的那个人,徐嵩沅想起来了。

他干咳一声,“有什么事?”

阿黄似乎是想给他壮胆,粗着嗓子说:“现在徐哥是我们老大,我们南哥的好兄弟,你有事同他说。”

林方水笑嘻嘻地说:“也没什么大事,你们南哥最近好吗?”

徐嵩沅说:“桥东街和北湖我记得井水不犯河水,上次是个误会,想必您和图南也谈好了。”

“别这么紧张嘛,小兄弟。”林方水的态度让徐嵩沅觉得很不适,他不像其他人,暂时还不知道他的底细。这人亲眼看到自己被打倒在地还要让图南出头,他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仿佛轻蔑落在他的背上。

阿黄把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暗地用力按了按。徐嵩沅感激地轻轻吐了一口气。

“就是老谭……小徐哥知道老谭吧?”

徐嵩沅没说话,林方水笑笑,“老谭把这几间门脸卖给我们了,当年签了五年,现在我们老板不打算租了,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搬合适?”

徐嵩沅哽住,“我们有签合同的吧?”他转眼看小乙,小乙立刻会意,跑到后面去找合同。

“我说句不好听的,当年图南也是乘人之危,这租金几年你去打听打听,周围的都涨了几番,你桥东酒吧租金纹丝不动,还真以为是得人心呢。”林方水抱着胳膊打量他,“老谭也老了,折腾不动,正巧我们老板想找个宽敞的地方做私人会所,君子成人之美嘛。”

几个彪形大汉在门外踢踢散落四处的易拉罐,林方水相信,只要图南的人敢动手,他的人就会立刻冲进来,谁吃亏还不一定。

坐在对面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动都没有动,他沉吟片刻,捏了捏鼻梁,“我不听这些,等合同拿过来我们再研究。”

第33章

桥东酒吧根本不赚钱,图南知道,北湖的人可比他生意做得大得去了,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他沉默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合同,这份租赁合同自然是以前请人专门草拟的,即使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书面上都还是光明磊落的。林方水也知道这些,好整以暇地耐心等他读完。

对方违约赔偿的金额是合理的,虽然这笔钱在如今看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图南生存的根基就有那么一些趋利避害的意味,他留着桥东酒吧,不是为了赚钱的。徐嵩沅想了很久它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他环顾那些布满细细划痕光照进来如同蛛网闪烁的落地窗,散发着劣质气味被划破露出肮脏海绵的吧台椅,他身边那些穿着过时夸张到有些可怕的小混混。他想,也许就跟图南初中那时候那个低矮老旧然而遗世独立的百草园一样,是他在人世间得以喘息的一角,他愿为此付出巨额代价。这笔代价,徐嵩沅也将为他继续付下去。

“我不同意。”他说。

不知道是喝的水里面还是吃的饭里面有什么东西,图南开始频繁地做梦,他之前睡眠时间短,因此通常没有梦,就是有,也被醒后等着他硬着头皮面对的鸡零狗碎冲撞粉碎。可是他现在开始切切实实做起梦来。

一会儿梦见他亲妈,一会儿像是悬浮在天花板的亡灵俯视从前的自己,一会儿又梦见徐嵩沅。

他亲妈据说年轻时颇为貌美,只是他记忆中总是哆哆嗦嗦像是泥水中曳着尾巴的老鼠,头发稀疏,神情憔悴。那梦显然不是那么愉快的事情。他梦见第一次穿裙子的事情,他那时候已经知道男女有别,甚至还有了一些不必要的羞耻心,只是哭喊着不要,他妈气喘吁吁站在门边,用尖利的食指指着外面,“要么穿上,要么光着出去。”

要么穿上,要么光着出去。

从前和如今有过什么分别么,如果有,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