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激烈的竞争之下，这些初出茅庐的毛孩子们，是会激流勇进还是一蹶不振？

清朗冷脆的声音即使是通过麦克风传出来，也如冰坠泉水。顾凉站在那里，不遮不掩地直直看向沈非墨，攥着话筒的手，指节分明。

沈非墨看着那人黑黑的眼珠，低缓地笑了一声，“你们的课本一改再改，科学研究一深再深，竞争，自然也是愈演愈烈。而对于你们，”他顿了一下，整个会场都静寂无声，等待着他的回答，“这个世道可能会消磨尽你们的志气，也可能会逼得你们穷途末路，然后于绝望中，盛放。”

他轻松的靠在椅背上，眼角是谦逊的骄傲，对着这些温室中的花朵，说出最客观最诚实的回答。

沈非墨说话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对着顾凉的眼，一刻也没有错开。顾凉看着，心就忽然漏跳了一拍，随即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恶狠狠地瞪了沈非墨一眼。可惜像是挑衅狮子的小猫，举起了爪子也因为可爱的外貌显得像是在撒娇。

竟然以气势压制我？！哼，老男人！

在心里骂人显然是要遭报应的，顾凉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在心里认真检讨了一下。

沈非墨看着发呆神游的顾凉，温柔道，“顾同学那天走得匆忙，貌似落了一样东西？”

“嗯？什么？”讲座刚结束，顾凉就被自己的班主任带到了这个男人面前，明显心虚的顾凉看着这人神色不露的样子头皮发麻。

“顾同学醉倒在酒吧门口，想来如果不是我，到最后如何也不好说，”沈非墨笑了笑，“顾同学，贵人事多，怕是忘记和我说声谢谢了。”

顾凉瞪着他，心里颇有些惊奇。

这人脸皮，好生厚实。

可是沈非墨一点没有厚脸皮的自觉，见顾凉不答话，嘴角笑容淡了些许，“怎么，顾同学不打算认了，不是古语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

这厮是想要赖上他了。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出去了，留给了两人私密的谈话空间，顾凉忍辱负重地点头认栽，蓦然发现这位沈先生实在不像表面那样正人君子，反而有些无耻。

“顾同学要怎么谢我？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不小的。”看得更深一些，沈先生不仅无耻，对得寸进尺一招也是使得炉火纯青。

顾凉默道，“我是个穷学生。”

沈先生笑道，“那这事儿于你于我都是有利的。”

顾凉狐疑地看着他，“什么？”

“看来顾同学忘记在重香门口说过的话了。”沈非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顾同学是在，求包养吧？”

那语气微微上扬，疑惑之中更显笃定。顾凉看着他，喉头一哽，几欲声泪俱下。

他竟不知道，自己醉酒后，如此……蠢。

沈非墨坐在那儿，还是那般温柔浅笑的书生模样，顾凉看着，却不知这人到底在想什么了。他这样说，难道是想要包养自己？可是，沈大总裁做什么要包养自己一个穷学生呢？

“哦，对了，”沈非墨笑着，却隐隐带了讥讽，“顾同学当时可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知顾同学，想到哪儿高就呢？”

顾凉淡道，“沈先生这话听着，像是在吃醋。”

沈先生点点头，“嗯，对。”

顾凉看着他，面无表情。这要怎么接话？

第31章第31章

说起来，除去重香门口前那次毫无印象的相遇，这一次，算是两人第一次正式的谈话。而这样的氛围，对于两个“初遇”的人来说，也未太尴尬了些。

顾凉想了想，“沈先生真是幽默。不过我毕竟欠了沈先生一份人情，不如下次找机会请沈先生吃顿家常便饭吧？”

“家常便饭？”

“我穷。”顾凉很诚恳地重复了一遍。

沈非墨看着他，笑了一声，“那就麻烦顾同学了。不如，就明天吧？”

顾凉木然点头。

两人初次交锋，看起来很正经很温柔的沈先生在顾凉心中只留下了很无耻很皮实的印象。所以当听闻自家哥哥找了顾凉单独谈话而兴冲冲奔来探听敌情的沈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顾凉的时候，只听到了五个字。

“无耻，且皮实。”

沈黎兼林城都默了。

说起沈先生的无耻，沈大小姐心有戚戚。

沈先生自小就是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样子，顶着一张如山水泼墨的清俊面皮，带着春水般温柔的笑意，看着纯善无害，且无辜。

沈家是门风甚谨，在早些时候，就是大家氏族，所以骨子里有着根深蒂固的孔孟思想。沈家子弟早些时候都被送进私塾，到了现在，就是送进公立学校。

而沈先生小时候，对中国式教育必存在的抄写作业，深恶痛绝。于是当他拎着小书包回家的时候，看到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描红的小沈黎的时候，紧锁的眉头倏地就舒展了。

“我沈家的女儿，都是冰雪聪明的孩子。”沈先生说着，抽去了沈黎正在写着的本子，从包里拿出一本本子取而代之，对着小沈黎懵懂无知的漆黑眼珠，笑意温柔，“描红总归不是自己的。阿黎乖，练抄写吧。”

说完，沈先生施施然地走了，留下小小的沈黎看着一个个笔画复杂的字憋红了一张包子脸。

到底是刚学写字的孩子，作业本一交上去，那歪歪扭扭勉强工整的字迹看得老师呕了一口老血，对着沈非墨那张如玉琢磨的小脸怎么也说不出重话，只好干巴巴地问了一句，“这字，怎么和你的不像？”

沈非墨看着那些字，黑瞳水亮，模样无辜，“写累了，就歪着写了，仔细看还是像的。”

老师泪目，觉得除了都是黑色的，看哪儿哪儿都不像！

自此，沈黎被沈非墨一奴役就奴役到了现在的娉婷年纪。

可是，皮实一说又是什么呢？

顾凉冷冷一笑，“沈先生脸皮忒厚，怎么戳都戳不破，结实得紧。”

沈黎捂脸，深觉丢脸。林城却问了一句，“你怎么发现沈先生脸皮厚的？我看着，挺英范的，还挺和善的。”

“呵呵，”顾凉皮笑肉不笑，看着这傻大个突然就气愤了，“别废话，买菜去！”

差点忘了被沈非墨“施了大恩”的还有这小子，自己既然承包了做菜，买个菜还是由他来吧。

顾凉绷着个脸，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囊中羞涩的缘故。

说是家常便饭，顾凉也就没怎么鼓捣，随便弄了个三菜一汤就把金贵的沈先生请上了餐桌。

“粗茶淡饭，希望沈先生不要嫌弃。”顾凉看着对面的男人，笑成两个月牙儿，“沈先生的人情我就这样还了吧。”

一点也没客套，顾凉一句话抛出来是要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了。

“当然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