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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夜雾昙花

个漂亮的孩子。今天他的话变得多了一些,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昨天我把克莱娜挡在外面之后,李对我的信任似乎增加了。我问他睡得好不好,他点了点头,小声对我说:“林医生,我想一直待在这里,不出院行不行?”他顿了一下,“但是我害怕下管和上绳。”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下管”和“上绳”都是医院里的行话,“下管”就是给绝食或者容易噎食的病人插入直达胃部的管子强制进食。“上绳”是给有暴力倾向或者不听话的病人捆上束缚带,这两者都会带来很大痛苦。小家伙把这些都看在眼里,肯定害怕了,可他怎么还想一直待在医院呢。“只要你好好吃饭,乖乖治疗,德拉不会欺负你。”我摸了摸他小巧的脑袋,他的头发已经洗过,非常柔软滑顺。这时候我想起了阿尔卑斯山的皑皑白雪,再过一个月我就可以休假,可以飞往瑞士,见到我的亚兰。

我试着开导李:“你想一想,是不是你很容易把自己的想法都集中在生活中一两点困难或者痛苦上面,然后把这些困难无限地放大?这样你的痛苦会成倍地增加。你和克莱娜两个人在英国这么陌生的环境里,她又不是你的父母,肯定遇到很多难受的事情也说不出来,才会都堆积在心里,希望你能告诉我。”他低下头,颤抖了一下才勉强说道:“我确实是很容易沉浸在困难里,然后就害怕。”他在顺着我说。

“那么你在害怕什么呢?”我尽量用温柔的语气问他。他不说话了,眼睛里一瞬间有种难以形容的痛苦,好一会儿才出声:“林医生,我现在还说不出来。”

“为什么要用香烟头烫自己呢?”我硬着心肠逼问了一句。现在回想起来,李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还有种奇怪的厌恶。他不说话了。

这次谈话结束,我好像又开始被李疏远。水果软糖还剩下几棵,我挑出两颗在下班前送给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放松些。

写日记可以让我理清自己的思绪,克莱娜所说的李默梵和我看到的那个孩子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这是我的初步感觉,我还得再观察他。

当亚兰蒂尔在神病院忙碌的时候,其他许多人也同样在忙碌。艾伯尔将军的副官斯特林格林威尔在一个上午接到了外线电话,他的秘书告诉他,一位小姐在三号线上,他拿起话筒,里面传出一个悦耳的年轻女声:“格林威尔中校吗?我是伊丽莎白格伦西亚,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斯特林紧握听筒,感到心神荡漾。

他在上周的一次晚餐会上,初次见到这位格伦西亚小姐。那是在科特男爵夫人的别墅里举行的晚餐会上。她刚结束大学学业,自巴黎归来,芳龄二十二岁,面容娇好,仪态万方。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长串极其尊贵的姓氏,其中一个是霍亨索伦。斯特林知道,她是霍亨索伦家族中的核心成员之一,如果几年前这个家族复辟成功,她就是一位真正的公主。

“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是这样的,”话筒里传来了伊丽莎白柔软而略带磁性的声音,“那天晚上,有一位叫亚兰蒂尔格恩的来宾,不知您是否知道怎样找到他。”

斯特林有些失望,她打来电话是为了打听别人的事,但他仍然决定尽力尝试。斯特林今年三十二岁,尚未娶妻,他出身在一个巴伐利亚州的小贵族家庭,靠自己的努力在陆军军部升到如今的地位。姑娘们觉得他风度翩翩,举止优雅,他也以此而颇为自得。但他要娶的是一位有门第的妻子,需要一桩能帮他取得更显赫地位的婚事。“您是说格恩医生?我知道他,但是您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问他的事呢?”他试探着问道。

“是这样,格恩医生是一位心理医生,他似乎很擅长催眠术,”伊丽莎白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腼腆,“我的祖母上了年纪,近年来睡眠很差,因此我想向他请教一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似乎在为军部工作,我联系不上,而我实在不好意思为这点小事打扰艾伯尔将军,所以我立刻想到了您。”斯特林肯定她感兴趣的是亚兰蒂尔格恩本人,年轻姑娘总是这样找借口接近意中人,他感到有些嫉妒,但她至少选择了给他打电话来探问。

“格恩医生现在确实在为我们工作,这件事事关机密。”他略微压低了声音,放出诱饵:“但我实在不忍心拒绝您这样充满信任的求助,让我来想想办法。明晚我正好有空,不如我们共进晚餐?”

她明显迟疑了一下:“明天晚上?好吧,但这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吗?”

“这是我的荣幸。”斯特林用自己最有魅力的声音说道,“那么我们在……”

“格恩医生也像您一样,每天到军部工作吗?”

“哦不,他现在去一家神病院,那远在郊区。”斯特林说道,“我让秘书在洛琳饭店订好座位,晚上六点,您喜欢吗?”

“好的,那就到时候见,中校。”她又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

电话挂上了。她还是相当纯洁的,斯特林想道。洛琳饭店是一家格调优雅的一流饭店,他明天晚上一定要抓住机会。他看过关于亚兰蒂尔的调查报告,适当地透露一些问题不大,亚兰蒂尔自己都可能已经在社交时提到过,应该足以满足伊丽莎白对他的好奇心。而想想亚兰蒂尔的工作吧,他终日和神病人打交道,监狱、孤儿院,那都是下等人待的地方,这位公主听了会倒足胃口,把注意力转向他斯特林。

在电话的另一端,伊丽莎白格伦西亚慢慢把话筒放回原位。她此刻正坐在柏林市内一套属于她自己的公寓套房里。房间里摆满了光可鉴人的胡桃木家具,书架上有许多皮面的书籍。给斯特林打电话,是因为在那晚的聚会上,这个人一直很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好几次找机会与她说话。她熟悉那种目光,那是一种将她视为猎物想要捕获的眼神。她厌恶这种方式,并不想和这个中校一起吃晚饭,但是这是获取情报的最快方法。当斯特林说亚兰蒂尔在市郊的神病院工作的时候,她便决定赴约,她要了解有关亚兰蒂尔的所有能知道的情况,因为他一定是被军部请来对付那个病人的,而她要抢在军部前面掌握一切,包括那个密码。她生于霍亨索伦家族的当权时期,她的家族曾统治德国,驰骋欧洲,然后就是革命、退位,日渐走向没落。她听多了亲属家人们回忆往日的荣光以及对今日的哀叹和心灰意懒,恢复曾经的地位已经几乎不可能,但她心里怀着耻辱与仇恨,要将属于家族的一切尽可能地夺回来,她将亲自去做。

看护李默梵的伯莎护士最近有些烦恼,新来的格恩医生经常找她谈话,询问病人的情况,并且送给她一些美的小点心作为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