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3(1 / 1)

作品:《夜雾昙花

暂时醒了一下,又再次沉入昏睡。尽管比三个月前多些活力,但太过微弱,不足以令他整个人有多少改变。

那个星期五的上午,莱丝丽按照惯例出去采买,回来的时候,她说戴芬通过亚兰蒂尔的父亲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陆军和党卫军之间发生了一次纠纷,起因是秘密警察盯上了一位曾为陆军军部效劳,但最近已经退休的老医生。他们逮捕了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因为他们是犹太人,医生向军部求助,但很快他自己也被帝国保安总署的人带走,隔离审查。

陆军出面交涉,但仍然用了三天时间才使医生本人被释放,他的家眷则更加难办,那位名叫贝特里的医生不得不拿出大部分财产,才换取了举家迁往国外的通行证。这件事之所以引起关注,是因为陆军和党卫军双方介入的级别都相当高,逮捕的命令是希姆莱的副手海德里希发出的,陆军这边则由艾伯尔将军亲自斡旋。

“那位医生是姓贝特里吗?”亚兰蒂尔问道。

“我听到的是这个名字。”莱丝丽说,“为了这件事,两边到现在还□□味十足,虽然他们本来就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亚兰蒂尔沉默了很久。贝特里医生只是想过上安静的日子而已,他还能去苏格兰钓鱼吗?好在他到底还是脱身了。秘密警察为什么要逮捕他呢,在被审讯的七十二小时里,他们又从他口中得到了什么?

答案并不难推想,这次冲突不是为了面子,双方在意的都是那个实质性的问题。希姆莱和他手下的气焰比几个月前更嚣张,表现得也更露骨,形势还没到恶化的程度,但是已经在朝这个方向发展了。

希姆莱手里应该没有李默梵三年多来在医院的病情资料,他们想从贝特里医生身上补足这一块情报。

晚上他照常弹琴,最近他经常弹得是教堂里做弥撒和唱赞美诗的曲子,音乐在房间里流转,宁静中带着温柔的喜悦,有种近乎透明的圣洁感。李默梵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听着,膝盖上抱着圆圆的小p。他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毛线衫,头发蓬松而乌亮,有点长了,壁炉的火光为他的脸庞增添了几分生气。是的,他很漂亮,她不止一次在日记里提到过,那会儿他大概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现在却成了苍白的人偶。

亚兰蒂尔向他讲起圣歌的含义,歌词深深地表达对耶和华的爱与崇敬:

我将追随您

我的爱无法衡量

高于峻峭的群山

深于蔚蓝的海洋

生与死仅隔一线

无论生死

我永远赞美您

终将回到您的身边

在圣光的照耀与佑护下

归于恒久的安宁

讲完后,他从钢琴边起身,坐到沙发上李的身侧,说道:“每个人都渴望救赎,因为生活里有很多的痛苦和罪恶,所以久远以来,人们到教堂去祈祷、忏悔,好让心灵得到洗涤,带来神上的解脱,相当于一种心理治疗。当然,信仰没有这么简单,很多时候它超越生存的意义。这些年来,我在做心理医生,我愈来愈感到,从承受痛苦的角度上讲,每个人在出生时都是差不多的,没有谁的神经特别坚强,天生能挺住比别人多很多的打击或折磨,酷刑能让所有人崩溃,心理的攻击和控制带来的伤害对每个人来说也都是类似的。人类在这些领域有很多深入透彻的研究。比如说,每个国家的情报机关都热衷于探索怎样通过种种手段来从神上攻破一个人,让他最终连自己的灵魂也出卖给他们,只求不再受折磨。”

“当我这么对别人说的时候,很多人反驳我,因为在同样的伤害面前,有的人崩溃了,疯了,有的人选择自杀,有人选择背叛,而有的人最终挺住,反应是完全不同的。但我对他们说,那是因为人们在成长和经历中得到的神能量不同,自我恢复的方式也不同。人的身体和神在出生后同时成长,食物和水带来身体需要的基本营养,而对神的滋养是多方面的,阳光、音乐、玩具,书籍、宗教,所有正面的源泉,每个年龄的需要都不同。比如在最小的时候,婴儿想要的是父母的拥抱和呵护。”

“在行医的过程中,我发现最好的神能量是亲近的人给予的感情,爱、信任、期待,甚至请求,这些都具有治愈心理创伤的效果。另外,缓解伤害需要发泄,比如,倾诉、哭泣、抱怨,甚至报复。总之,把负面情绪排解出来,不要留在心里。”他说得很慢,李默梵一动不动地待在他身边,空洞的神情里有一丝轻微的困惑。

“我不该和你说这么多理论。”亚兰蒂尔对他微笑了一下,作为安抚,“但我相信你能听懂。前些天,莱丝丽和我说,她觉得你还能有机会好起来是一件超乎寻常,值得庆幸的事。你遇到了那么多恐怖的手段,换了别人早已彻底完蛋。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问题,是什么力量使你和现实还保留着一丝联系,对生命还感到眷恋,不能放弃,那是你仅剩的生机,我得把它找出来。”

他注视着李默梵,轻声说道:“那是林雅,我的母亲。她认识你还不到一个月,发觉了你的处境,为了保护你,付出了她能付出的一切。她给你开药方,倾听你的遭遇和秘密,日记里写满了与你的谈话以及她的思考。她为你做催眠治疗,想让你健康快乐。最后当处境恶化时,她放弃了生活多年的伦敦,想带着你到德国人够不着的地方去。然后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出事了,她死了。追踪你的克莱娜和诺尔顿也死了,还有一个新来的特工。你是唯一在那场灾难中活下来的人。警方草草了事,因为当事人全都死亡,媒体捏造了一些故事,事情就过去了。你不知道那些报道猜测得多离谱。你受了刺激,你父亲居然还是尽快地将你转移到了德国,以为这样能帮到什么。”

李默梵仍然默默地坐着,就像没听到一样。亚兰蒂尔侧过头,朝他凝视了一会儿,说道:“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你们是怎么出事的。我用化名去警局询问过,装成一个见习记者,他们说现场发生了枪击和车祸,得进行侦察,之后什么都不提了,林雅就这样死了。她是个温柔冷静的人,爱她的工作,还有自由的生活方式,当不得不做出抉择时,甚至放弃了婚姻。她不常流露感情,只是平静地去做。你打动了她,于是她把自己的感情和生命都在那一场逃亡中赋予了你,回报你孤独的求助和信任的依恋。在她为了保护你而死的那一刻,她的付出定格了,再也不可能改变或重来。一个人所能给予的全部也就这么多了。我不信你真的忘了她,她让你在内心深处依然想去期盼并得到。因为你得到过,你相信那是存在的。”

他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我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