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1 / 1)

作品:《丁香花菩提树

于鸿辰说了句什么,丫头笑起来,坐在黑暗里的叶慎晖可以想象她眼角眉端充满快乐的样子,他又是宽慰又是心痛。他希望她快乐,更希望带给她快乐的是他不是别人,可是他把自己越推越远,远到他掉进深渊去。他们分手道别,丫头还没有进去,依旧站在光影里,小小的孱弱的身子看上去无比的孤单凄凉。他很想走过去,把她拥进怀中,深嗅她发间的芳香,抚慰她容易受伤的心,告诉她他永远在她旁边守护她。他全身每一处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需要碰触她,哪怕只是一丝头发。强忍的苦楚从心脏蔓延至手指脚尖,他几乎要抵挡不住这一波强过一波,一浪强过一浪的绞痛。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低垂着脑袋,耷拉着肩膀走进去,什么都做不了。

不舍得放弃的痛

杨洋半夜接到电话,&l;我在嘉诚,房间你知道。

不用看号码不用分辨声音,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她就知道是何许人也。电话一放,人也彻底清醒过来。急匆匆的拉了条牛仔裤穿上,洗了个冷水脸,马上冲出去。

听声音就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太好,而叶大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耐是更加不好的。

她拿出房卡划开门,三重窗帘拉得密密实实的,漆黑一室。不知道他抽了多少烟,酒店的空调和抽风向来强劲仍然烟雾蒙蒙的。

&l;别开灯。他的声音太低,低到几不可闻。

循声望去,窗下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个人,依稀可辨。

&l;过来。她听话地走过去,有些紧张,认识这么久面对他她还是克制不住紧张。

&l;近一点。

&l;恩她没听清。

&l;再近一点,坐过来。

她走过去坐在他膝上。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她能看到他眼中望见她时那一瞬的惊喜,仿佛有万丈光芒在刹那间燃亮他的脸庞,然而又迅速消失于黑暗中,他颓然阖目,再睁开眼时呆滞的眼神穿过她不知望向哪里去。

这样坚强的男人竟然这样的脆弱。她被震撼住,微张开嘴,想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手已不自觉地伸过去揽住他的头放在自己的上。

高三就象绷紧的弦,轻轻一弹指就会断掉。轻眉班上已经有几个战友受不住压力病倒了,连也在电话里说要来济城照顾她一年,她连忙婉拒。爷爷已经七十有六,身体倒是还好,但人一老器官也会老化,说不准明天会发生什么。让来照顾她,她不忍也不放心。

其实她倒是不紧张的,她是文科,她的记忆力向来很好,本又淡然,反正尽力读书认真上课,真是考不出好成绩,再考就是了。班主任赞她心理素质过关。她暗笑不已。

相比较下来,何心眉要比她压力大很多。她父母祖辈都是读书人,以同样的标准要求下来,她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轻眉暗忖:换做她在那个家庭估计会崩溃掉。所以看着何心眉她眼光不同以往的温柔,连她的鸹嘈她都颇能忍耐。

&l;你说我们考大学为了什么何心眉最近处于混沌迷茫状态,经常反思人生。

&l;找个好工作啊。

&l;找到好工作了呢

&l;找个好人家嫁了。

&l;嫁了又怎么样

&l;生孩子,煮饭,为了孩子的粉尿布继续加油工作。

&l;然后呢

&l;然后孩子大了重复你的人生,你也老了,就再也不用工作了。条件好的话去旅游,不好就在家帮你的孩子带孩子。

何心眉趴在桌子上思考自己看不到前路的暗淡人生,接着大声呻吟:&l;我不活了,我真的不活了。

她嘿嘿笑。&l;其实也不是完全灰色的,你想想啊,这个过程多么让人期待。认识你喜欢的人和他一起过日子。煮饭给他吃,把他养的胖胖的忽然就想起她和叔叔在厨房笑闹的情景了,一时间悲从中来,哽咽着,话也说不下去。

&l;我不觉得有什么好期待的,让我煮饭除非我死了的那天。何心眉完全打不起神的样子。

她强笑一下,&l;那你再想想将来有孩子,你生他下来还是一团,慢慢的长开了看到是你自己的样子,能不高兴吗然后他长大,会叫你,会和你玩,闹得你生气又哄得你笑,多有意思啊。生命也就是这些不堪一提的小事组合在一起,喜、怒、忧、惧、爱、憎、欲所有的情感在岁月里沉淀,化作你自己的一部分。而她的那一部分呢可望而不可及。

&l;不觉得有意思。何心眉闷哼,&l;我只知道我活了十几年还没尝过爱情是什么味就快死掉了。

&l;你神经了。天天把死挂在嘴上。

&l;我没神经也不远了。何心眉沉默了一会,轻轻问:&l;轻眉,你说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什么她心下思量,哪本小说里说的:&l;爱情是你不舍得放弃的痛。你痛的撕心裂肺,你苦得肝肠寸断,你还是不舍得割裂,因为已经化作你的骨血渗入你的身,你只有痛才能感觉到自己真实的存在。

大佛寺的梵唱又起,延绵的和声伴着木鱼钟鼓,她望着灰色挑檐的一角,只觉得心中一片荒凉,她的妄念痴想没人知道没人理会没人能化解,她只能揣着兜着小心呵护着,放在不被发现的角落,偶尔拿出来仔细看一眼,在上面落滴泪,然后又悄悄收回去珍藏。她连放肆地疯狂地去想念的资格都没有,只因为,那个人,是她叔叔。

站在他房门口痴痴看着他空空的房间已经成为习惯。

他多久没回来过床罩平整得没一丝褶皱,台椅桌几干净得没一叶灰尘,月色里阳台上的杜鹃郁郁葱葱,依稀还能闻见米兰的清香。

久到她都快记不住了。

每一处都带着回忆,浴室里她和他笑闹过,那时她坐在洗手台上,一定要帮他刮胡子,他抵不住她的纠缠只能乖乖投降;桌边她用他的电脑玩游戏,他手上一堆事情还没处理,看她玩连连看也玩得不亦乐乎,他莫可奈何;床边的木地板上她经常坐在那里看小说,挨着他的小腿,看着就睡着了,醒来时在自己床上;阳台上他和她远眺上海路的繁华聊着闲天,她手里抓着大串的葡萄,他手上握着她吐出来的葡萄籽佯装生气,可是眼里都是宠溺的笑容;还有还有,生日的那天她睡梦中甦醒,映入眼帘的是他匆匆赶回的疲惫的脸,坚定有力的怀抱中她能听见他强健的心跳。

这一切都是回忆,这一切回忆终将封存,不复再现。

她滑坐于地,甜蜜地笑,可是泪水却挂在眼中,泫然欲泣。

作者有话要说:大佛寺的梵唱大悲咒,网上有的,个人认为邝美云版本要好过齐豫的,以前听过童声合唱版的,那叫一个天籁。后来过了两个月去买那张碟已经没有了。真正要去听的是现场,没有现代乐器的伴奏大不一样。听现场的机会很难遇见,一般要等佛诞日或者观音诞,全部僧侣会出动。梵音袅袅,香火弥漫,万千信众跪拜于地。那种震撼,悲天悯人的感觉无法述诸于言语。

宗教,确实有治慰心灵创伤的力量。

咫尺,天涯

如果象所说小五哥还是个孩子,一天一个花样,那么叶慎晖就是真正的晴不定,喜怒无常。

他高兴的时候会一直陪着她说笑,很有耐的样子,那个时候她即使提出些过分的要求,他一般也都会答应。而他脾气上来的时候,会有好几个星期不出现,再见到也是整个人浸在冰里一般,她说十句话也得不到一个字的回应。

更多的时候他透过蒙蒙烟雾看她,神情恍惚。笑说:&l;叶慎晖可真是把你当宝啊,连你和小五唱支歌都要紧盯着。她唯有苦笑。

羡慕她得到的宠爱,她不是当局者又怎么会明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开始时,他伏在她身上激烈地进出,他叫她丫头,无比癫狂,她搂着他脖子感觉与他融为一体的自己是幸运的。后来她发现,原来这个男人不是表面上那么强壮,他埋在她前颤抖时象个受伤的孩子。她也清楚地知道这个人即使是身体和她在一起,可是灵魂和心早已剥离开,飘到了某个未知的地方。

可是杨洋只能缄默,他是她的主人她现在的一切来自于他。他也太过霸道,她不能化妆,与他出去时都要穿牛仔裤帆布鞋,甚至连沐浴露都是他指定的某个牌子。

有几次他接电话,隔着阳台玻璃门,她依稀听到他特别温柔的音调,连凌厉的五官都柔和起来,嘴角噙着一缕笑。那是他的家人,他的世界,她就象被玻璃门隔绝在他身边一样隔绝在他的世界外面。

她最常提醒自己的就是:你们不是一个星球的人。她上有下岗推早餐车开杂货铺的父母,下有刚上高中的小弟。她有她的责任,所以一贯脚踏实地,不敢起非分的念头。可是在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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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无法控制的。

她喜欢和他逛街。杨洋不是贪心奢侈的人,她喜欢的是那种感觉,象普通恋人的感觉。

春节将至,难得他心情好,竟然答应下来。

在星汇城一楼的名店街走了一圈,中间他甚至指着一家橱窗说:&l;这件你穿可能不错。

他们买了那件外套出来,趁他心情大好,她假装随意地说起春节放大假,都不知道去哪里好。

见他不说话,她心中惶然,有些害怕自己选错了时机。

他面色不动,过了一会才说:&l;不如去日本吧。我一直想试下冰天雪地里泡温泉是什么感觉。

她不敢笑得太放肆,乖乖地恩了声。心里涨得满满的。

走到门口,他脚步停下,望着拾级而上的人,身上忽然散发凛寒之气。

宋公子她是认识的,当下点头招呼。

&l;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叶慎晖问宋书愚,眼睛却望着他旁边的小女孩。那女孩子十几岁不到二十的样子,很娇小瘦弱,裹着柠檬绿的羽绒服只露出半张脸,白肤黑瞳。她的手本来是合着宋书愚的手一起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现在正缓缓的抽出来。

&l;星汇是你家的,不过没说不给我进啊。宋书愚笑道:&l;小家伙饿了,带她去六楼吃糖水。说着把手更加攥紧。那女孩抬眼警告地瞪了他一下,猛地抽出手来。

宋书愚也没生气,嬉笑地说:&l;你们两个也来遛弯儿

叶慎晖身上越发森寒了些,也不理他,转头说:&l;我侄女,小眉。这个是杨姐姐,叫她洋洋也行。

原来是他家人。

那女孩漠然的眼神扫了她一眼,又垂下。

杨洋心怀忐忑,那小孩子漠然淡视中竟然有种震慑的力量,挽着叶慎晖的手在扫过来的那一眼中连忙放下。他们叶家的,都这么冷吗。她暗想。

&l;我也有点饿了,一起去吧。叶慎晖说完,也不管他们同不同意转身就往回走,杨洋只能跑快两步追上。

听到后面两个跟上来的人在说话:&l;都说不来了,我想回家了。

&l;回什么不把你宋哥哥伺候好,下次小考你就黑吧。

星汇城六楼有个粤式炖品店,秋冬滋补春夏清润,也兼做糖水生意,生意极好。

宋书愚他们常来,知道轻眉喜欢什么,自做主张就叫了西米露和芝麻糊。叶慎晖看了半天牌子,要了个炖品,又点了两客木瓜雪蛤,其中一客放在轻眉面前。她抬眼询问地望着他,他说:&l;你老是感冒,雪蛤润肺的。她暗幽幽的眼睛随即垂下,专心吃着面前的西米露汤圆。

&l;你还真偏心,我也是经常感冒的人。再来多一份。宋书愚说着边在轻眉碗里舀了三个汤圆出来。

叶慎晖放下勺子,看着他的动作,&l;你自己碗里有。不自觉的声音带了几分严厉。

&l;我的是红豆汤圆,小眉的是芝麻花生的。这样一次吃两种,又不撑胃,多好。宋书愚不加思索地把自己碗里的拨了两个给轻眉。

轻眉早习惯了宋书愚的大大咧咧,今天却是万分的别扭。惶惑地抬头,叶慎晖正盯着她,手上一颤,西米露差点洒出来。这边宋书愚已经递了张纸巾,&l;没洒身上吧。说着还伸手过来拿她膝上的羽绒服。

&l;没,没有。她往后退一点,试图避开叶慎晖郁的注目。

杨洋不理解怎么突然间叶慎晖就不高兴起来,她揣揣不安,只能头也不抬地搅弄面前的东西。只有宋书愚不亦乐乎地低声和轻眉谈笑,间中递张纸巾移开空碗,很是殷勤体贴。

各怀心思地吃完东西走下来,叶慎晖望着他们问:&l;还去哪

轻眉双手叉在衣服口袋里盯着自己脚尖,低声说:&l;回去了。

叶慎晖面色和缓一些,&l;我送你。

&l;还有我啊。宋书愚在旁边叫道。

叶慎晖极为不耐烦,&l;你自己有车。

&l;我和小眉坐公车来的。

坐公车,什么时候宋大公子开始学着坐公车了。叶慎晖咬牙,怒极反笑地说:&l;你自己再坐公车回去就是了。

&l;天寒地冻的叫我一个人这样回家宋书愚怨愤地哀叫。

轻眉拉住宋书愚衣袖,恨不得自己在这里马上消失掉,她太过了解叔叔,他横眉的样子只怕再停留多一秒他就会爆发出来,如果因为宋书愚她再受一顿怒斥那可真是无妄之灾。&l;那我陪你一起走吧,叔叔,我们先走了。话说一半人已扯着宋书愚脚上生风地离开。

望着他们拉拉扯扯地走离视线,杨洋很想问他们接着去哪里,可是看着叶慎晖紧绷的脸,木桩一般站着,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妄念痴想皆化狂

宋书愚出了电梯,看见叶慎晖站在影里,手上摇的钥匙不由放下。

&l;你怎么在这话音未落,拳风疾至,兜头过来一拳打在他侧脸上。他促不急防之下仰倒在地,擦下脸,手上都是血,嘴角裂了点,鼻血流到嘴边,火辣辣的疼,他站起来,&l;我ri,你发什么疯

眼见第二拳又临面门,这回有了提防,他挥手握实了叶慎晖手臂。叶慎晖也不闪躲,身型稍转,右腿用力抬起,膝盖直接顶到宋书愚小腹上,直把宋书愚痛得捂着肚子往后退了几步挨住墙。

叶慎晖欺身上来,一把揪起宋书愚颈间的衣服,恶横横地说:&l;宋书愚,你爱玩,怎么玩都不关我的事。但是别把脑筋动到我们叶家头上来。听好了,你要是敢打叶家人主意,你会死的很难看。

宋书愚也不理会,双手一推,把叶慎晖推开几步,又挥拳过去:&l;你tm半夜发什么疯

两人一时拳脚往来,几乎要扭打到地上,只听到有人吼:&l;半夜三更的吵什么吵有没有公德心啊回家吵去。这才恨恨地停下。

站在门边喘着气,宋书愚看见叶慎晖野兽般的眼睛几欲喷出火来,活似要把他撕开一半,他想笑,可是嘴角还在疼,只能吸着气问:&l;你不觉得你反应过了点小眉身份证都拿了好几年了,她爱和谁一起你发什么飙

眼见叶慎晖又要扑过来,他连忙护住自己脑袋,&l;我靠,停,停,你停下来。

&l;我没和你开玩笑。小眉还是个孩子,就算她真要谈恋爱也轮不到你头上。我今天话就搁这儿了,你自己看着办。

两个人冷静下来,空气一时间有些凝滞。&l;我走了,有空一起喝酒。叶慎晖说完走到电梯旁,低头按上下键时,高大的身型,郁结的表情竟有些说不出的颓丧味道,宋书愚心念一动:&l;哎。叶慎晖回头,&l;我没打小眉主意。她一小孩,没父没母的,你又忙,天天不着屋,我也就陪陪她。你也知道我对哪个女人都那样儿,你别往心里去。

宋书愚的表情难得的郑重,叶慎晖看向他半晌没说话,最后点点头进了电梯。

回到家,客厅只亮了一着盏地灯,白光寒黪黪的,阳台门没关,风呼呼地往厅里刮着,更觉冰冷。

他一边喊小眉一边走过去关门,丫头坐在阳台摇椅上,抬眼间有些迷茫。好象一时有些认不出他,又好象没想到他会回来出现在这里。

&l;坐这做什么快进去,等会又感冒。

&l;恩。她低应了声,起来从他身边走过。

他看着她背影,欲言又止,想想还是叫:&l;小眉。

她回头,迎着光这才发现他额头的淤肿,&l;你怎么啦

她手指碰了下,他往后避。&l;你和人打架了还是被抢劫了她着急,声音有些抖,&l;身上呢报纸上这几天有敲人脑袋抢钱包手机的新闻,她慌起来。

&l;没事。他拦住,&l;下楼摔了下,就撞到额头。

&l;你坐下,我给你拿冰去。她急急地跑进厨房。

再回来,小盆里放着几块冰,她跪坐在他旁边,用毛巾包好了,敷在他额角上。

他抽了口气。

&l;很疼吗我太用力了是不她心疼地说,小脸担心地皱成一团。

&l;冰了点,不疼。

她轻轻地在他头上印着,淡淡的香气浮动,白皙的手腕在他眼前晃着,细微的气息偶尔抚在他脸上,他能清楚地看见她皮肤紧致的毛孔,象打了露珠的花瓣一般娇艳的小嘴。他抽气,她仿佛也感觉到痛似地随着他抽气。

&l;还是很疼吗她眉头揪在一起,柔声问道。

他摇头。

&l;好在没有破,不然又是个疤了。她手指轻抚过他额头和下巴,那里有年少时和廖玉刚打架留下的疤痕。&l;等会我去煮两个蛋,明天再敷两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