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51章(1 / 1)

作品:《沉香豌

倚着厨房外小阳台的栏杆,能看见人民广场上萧索的草坪。天很高,在这个角度看来苍穹宏阔,不象从朱雀巷重重的马头瓦间透出的一方淡蓝,只见其空朗,不见其广博。

广场一角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在玩滚轴旱冰,银铃般的笑声隐隐在风里。陈婉看一眼料理台上摊开的书,&l;青春是冰做的风铃,只听见清脆的声响,却看不见正在渐渐消融。记得书里有这句话。

她若有所思地淡然一笑。

昨天和秦昊去参加叶慎晖父亲的葬礼,她静伫在一侧,细细打量主人家的一个女孩。与她相仿的年纪,隐没在人群影中,黑色的衣服愈显肤白如纸,眼神空洞。她细细打量,象是独立于众生外凝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数年前,她应该也是如此,人在、灵魂却飘摇至某个遥远处,与自己,与自己的痛苦和悲怆对抗。

总要经历这些的。她在心中默默说。成长总要付出代价,总有无奈、苦闷、哀伤、绝望之处,总有青春被岁月消融殆尽的那一刻。

厨房门推开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瞬际将视线投向玩旱冰摔倒于地仍旧嬉笑着的孩子们。那一眼已经将他的疲态纳入眼底。

昨天从殡仪馆出来又赶去医院。六指电话里说方存正后背被砍了一刀。&l;正哥躲得快,不然被开山刀劈开两半了。她心胆俱裂,六神无主。

秦昊却说:&l;他有兄弟有家里人照顾,你去能帮得上什么忙摆明了借机赚同情分。

&l;你说的是人话吗她当时声色俱厉。

秦昊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不发一言。

去到病房前顾不上他与六指大眼瞪小眼,眼红颈的对峙,望着病床上俯趴着的方存正,听见他平顺的呼吸,陈婉一颗心总算归于原处。

&l;贺疯子眼红咱们场子生意好,打开张起一直鼓动正哥和他合伙在场子里卖药丸。正哥说我们不做那个,多钱也不做,他又变着方子说自己负责出货,每月我们抽头也行。正哥又推,贺疯子没再说什么,不过梁子一年多前就因为这个结下了。猴子猛吸一口烟接着说:&l;捅伤巩叔又逮进去的那两个不说老实话,道上的谁不晓得就是贺疯子的人,拆西街的也是他。手伸的忒长了,我们城西的再不动手,以后大家都不用混。这半年砸了他的狗场,折了他几个人。贺疯子另外又不知道得罪过谁,被翻了老底出来,原来他以前在自己老家有案底的。这一搞,两道人搜刮他,狗急跳墙了。今天下午正哥收了唐会的帐准备去帝的,还没上车,就被他斜剌里冲出来,砍了一刀。幸亏正哥躲得快。

&l;照我以前说的,双管猎枪一轰哪有这事颠三着嗓门说,声音在走廊里回响,值班的护士露了个头马上又瑟瑟缩回去。

&l;你小声点。六指低声警告说,目光扫一眼静立在不远处的秦昊,意有所指。

&l;没和方婶说吧陈婉问。&l;那个贺疯子抓到人没有

&l;贺疯子贼,我们发散了手下兄弟满城找他,看这两天有没有消息来。方婶那儿没敢说。嫂六指又是回视秦昊一眼,顿了顿才又说:&l;电话是我做主打的,正哥这半年过的什么日子你不知道,我心想你来了他好的快点。

陈婉闻言扯扯嘴角笑笑,&l;没事,我这几天都会过来。

回程的路上秦昊仍旧不置一词,抿紧了嘴,眼中寒火投在她身上比夜里的秋凉还要透骨。洗了澡躺上床时,他并未象以往那样伸出手臂给她枕着拥住她,而是保持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陈婉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几乎已经放弃了所有,难道还不够还要她怎样关灯时秦昊终于转身朝向她,不待他伸手过来,陈婉先一步往床侧移开。只听见背后重的呼吸起伏,僵持了片刻,他终于隐忍不发重新躺下。她凝望他背影数秒,把被子扯上肩膀,感觉不到分毫暖意。

就像现在。

&l;阳台上风大。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心里微微一松,惊震地发现自己竟然在等他开口说话。

她回身望过去,秦昊站在厨房正中间,还没有刮的下巴有淡淡的青影,眼里是一夜未眠的疲倦。&l;阳台上风大,进来。他又说一遍。&l;炖的什么

&l;黑鱼汤。她打开盖子翻搅了几下,对他脸上山雨欲来的霾视若不见。

&l;不去上课

&l;请了假。

&l;一夜不睡,然后请假一大早去市场这汤锅也是早上出去新买的他冷笑,&l;他倒是好福气。

陈婉把瓦罐盖好。&l;你不

上海,今夜不曾遗忘小说5200

喜欢我用你的厨房,明天我可以回舅舅家。

他重重把手上的水杯放到料理台上,拧着眉头看着她,沉着脸说:&l;我不喜欢的多了。陈婉听见他放杯子时重重的一响,心里已是警报迭起,还未及反应已经被他一把拉进怀里,下巴被他大掌死死捏住,语不成声喝他:&l;你放手

&l;我不喜欢的多了,不喜欢你睡觉给个脊梁骨我看,不喜欢他们叫你嫂子,不喜欢你瞅着他眼里泪光盈盈的可怜样,他推她到料理台边抵住她的拳打脚踢,疲态褪尽,眼中寒光冷冽,沉声问:&l;你有没有为我做过一次饭你有没有那样看过我陈婉,我问你,你喜欢的人是他是不是

陈婉被他捏住下巴,嘴里唔唔有声,手上拳头砸在他背上对他浑无影响。

&l;你怎么能那样看他他在你心里那么有分量他受点伤你心疼成那样愤懑的火焰在他心底燃烧了一夜,此时压抑不住几欲破体而出。她怎么能那样看他,用那种哀婉的怜殇的眼神&l;难怪我能拿他要挟你,难怪我做到什么程度你都可以不动心。我以为你没心的,原来你心思全部在他身上。

陈婉左右拧头,仍旧摆脱不开他手掌的钳制。这一刻,表面的和平终于崩溃,所谓的温柔正如她预料的不过是虚假的幻象,她傻乎乎地在期待什么渴求什么纠结什么挣扎什么

她向后探手,到一个锅铲顺手狠狠砸在他脑门上。下颚轻松的同时,一缕鲜红从他额间淌下,流至颌骨处,&l;做人不要太过分了。你要感激的是他。不是他,我会和你在一起方存正对我好,从来不求任何回报。包括我拒绝他的时候,他也没对我说过一句伤人的话。你别跟他比,你没资格,你连他一手指头也比不上。

秦昊眼里只有一抹红色,依稀能看见她倨傲的表情。妒恨、愤懑、悲凉种种情绪纷至沓来,惊涛骇浪一般,无所适从之下连连点头,心中如同针扎斧斫,嘴上语无伦次地说:&l;我比不上他,做再多事情我也比不上他。

他眸中的火焰令她噤若寒蝉,她害怕再次被吞噬被浸没,强自镇定地安抚他说:&l;不说了好不好我要去医院,你也一起,你在流血。

他大步跨前抢过她手上的保温瓶,&l;哪里也不准去,想着你们俩泪眼相望在我面前演孔雀东南飞,我腻味的慌。

&l;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就算是普通朋友我去医院里看看有什么不行

&l;谁都行,他不行。他专横地吼说。

&l;走开。陈婉拨开他去关火,却被他拦腰抱住,她手臂伸过去想推开他,顺手拨倒了炉上的汤罐。碎裂声起时,右脚麻了一半。

&l;把燃气关了。陈婉见秦昊呆愣着,退后一步哑着嗓子说。

他蹲下来,惶惶地挽起她裤脚,急巴巴问:&l;烫着哪儿了给我瞧瞧,别动,让我瞧瞧。

麻木过后是钻心的灼痛,&l;走开。

他任由她拨打他的手,不管不顾地托着她脚踝。好在有拖鞋挡住一半,饶是如此,仍旧吸了口气。&l;送你去医院,家里没烫伤膏。

陈婉木着脸,忍痛推开他站起来。&l;我自己去,不劳你大驾。

秦昊双手后撑着,没有倒地,站起来在裤腿上抹抹手上的汤渍,神情委顿,期期艾艾叫了声&l;猫儿。

陈婉自顾走进洗手间,开了凉水对着脚面冲洗。&l;猫儿,对不起,猫儿她怔怔注视那处滚烫发红的皮肤,对他在门外一叠声的轻唤置若罔闻。

她挽着裤脚一瘸一拐走出去时,秦昊颓然跪坐在地板上,对她的开门声与脚步声恍若不觉,思绪不知飘向何处。待她打开大门,他才仿若从梦里惊醒般一跳而起,追上她拖住她的袋子,&l;猫儿,别走。陈婉对上他眼睛,他眼底的悔意与哀伤竟然令她心中为之一痛。&l;走开。她抢回自己的包,与之厮打。用尽全身力气,像是在噩梦与现实的边缘间奋力挣扎。

电梯门无声息的开启阖闭,秦昊与陈婉兀自在自家门前扭打成团,随即听见一声象是发自母狮子喉间的嘶吼,陈婉眼角余光扫去,何心眉高扬两条乎乎的胳膊,手上拎着两只巨大的超市购物袋向秦昊扑来。陈婉不及开口,白影一晃,满当当的袋子砸在秦昊脑门上,忌廉蛋糕挂在他半边肩膀,蛋糕上的牛油果片贴在他脸颊处将坠未坠地悬着,水果滚得满地都是,一只香梨滚到电梯门边,宋书愚嘴角抽搐,面肌极其扭曲地站在当处,眼也不瞬地注视着面前诡谲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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