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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桐宫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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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谷隽手按地面,感受大地的每一次细微的震动。

“这个世界是假的!”他感受到的震动是如此熟悉,熟悉得和最近的一次几乎完全相同。“大地的每一次震动都是完全不同的,但这次……嗯,这震动是留在我记忆中的震动。嘿,这么说来,这个世界也是我心里的世界了。”

举目望去,芳草茵茵,鸟鸣声声,分明是小扶桑园的再现!

桑谷隽和自制力极强的于公孺婴不同,在九尾布下的五行幻狱里面,他明知那些土偶是假的,依然看得如痴如迷。

“也许心宗的人真是我的克星呢。”桑谷隽想,伸手摸了摸身体的某处——那里,藏着有莘羖给他的“虎魄”。“还不到用的时候吧。而且,我还不是很了解这个东西。”

突然,林木间人影一闪,桑谷隽一惊,他惊的不是那人影的速度或敌意,而是那人影给人的熟悉感觉。

“姐姐!”

他冲了过去,但树木后面却什么也没有。

“我分明感应到了的,是姐姐,而且不是二姐,是大姐!”

尽管明知道那可能只是一个幻象,见到了多半有害无益,但他还是想看看。找了不知多久,终于忍耐不住了,右手撑住地面,“万岳千山,听我号令,地动!”

一场空前绝后的大地震,把方圆三千里全部夷为平地。地皮翻了过来,淹没了所有的花草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岩石戈壁、黄沙黑黑土。桑谷隽放声大笑:“果然是个幻境!嘿,要是我在现实中也有这么厉害就好了。”

他登上大地的最高点,终于望见另一个高地上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

“大姐!”桑谷隽招来幻蝶,飞了过去,渐渐飞近,他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那人背对着他,但桑谷隽已经知道不是他大姐——哪怕只是一个幻象。

“原来如此!”他满脸的亲切盼望化作咬牙切齿的狰狞!那人之所以会给他“桑谷馨”的错觉,仅仅因为披着一件天蚕丝袍!袍子的质地不是普通的天蚕丝而是将桑家嫡系血脉抽丝剥茧后织就的幻灵天蚕丝袍!

“嘿!好,很好。这个幻境居然能让我提前看到仇人!犬戎祭师,我应该感谢你才对。”天蚕幻蝶飞近那高地,在披着袍子那人不远处停下。桑谷隽喝道:“妖女,回过头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那人背虽然披着又宽又大的天蚕丝,但仍看得出是个女子。她对着桑谷隽,很安宁地坐着。听到桑谷隽的呼喝,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

桑谷隽一见之下,几乎跌下幻蝶来!转过头来的,竟然是雒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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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个问题啊。沼夷的策略,是各个击破。在对付其中一个先把另外几个人迷惑住。”雒灵心道:“可她为什么要一个个对付呢?万一在对付其中一人的时候其他人趁机逃出去,或者攻进她阵法的核心怎么办?是了,我太高估她了。她不是不想一起对付,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付于公孺婴的时候,她已经显得有些吃力了。奇怪,她有四个帮手,再加上三十三万怨灵,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吃紧才对,难道她和师父的差距竟然有那么大?啊,不对,不是她太差,而是我们太强了!看来这些日子来大家的进境都很快啊。这样看来的话,等她对付完桑谷隽,只怕就没剩下多少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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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谷隽收摄心神,怒道:“妈的!这算什么!那个犬戎祭师,这挑拨离间的伎俩也太明显了吧。喂,那个,那个假的雒灵,快把你身上那袍子除下来,要不然我看得久了,只怕连真的雒灵也会讨厌。”

那雒灵和真实中的雒灵一样,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站住!”

桑谷隽追了上去,眼前人影一闪,被一个男人挡住了。有莘不破!

桑谷隽怔了一下,怒道:“假货!滚开。”

有莘不破也怒道:“谁是假货!”

桑谷隽指着他背后的雒灵道:“就算你不是假货,背后那个也绝对是!你就给我走开。”见有莘不破一动不动,桑谷隽怒道:“就知道你是个假货!也罢,我就把你们两个奸夫淫妇都杀了,免得给真的不破和雒灵丢脸!”

有莘不破皱了皱眉头:“桑谷隽,你真的要和我动手?”

桑谷隽哼了一声,手一晃,骨鞭在手,向有莘不破砸去,有莘不破挥刀挡开,两人都是一震,有莘不破倒飞出去,桑谷隽则跌下幻蝶。

“这么厉害,难道你是真的?”

有莘不破不悦道:“我当然是真的。”

“真的更好。”桑谷隽说:“你背后那个雒灵是假的。你让开,我替你清理障碍。”

有莘不破回头看了看雒灵:“不,她是真的。”

“你昏了头么?”桑谷隽高声道:“你没看见她披着什么!天蚕丝袍!用我大姐的生命织就的天蚕丝袍。”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那天蚕丝袍在我仇人手上,怎么会是雒灵披着?所以,那雒灵是假的!”

有莘不破摇了摇头:“那是她一个故人送给她的。”

“故人?”桑谷隽呆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狂笑起来:“我懂了,我懂了!他妈的,这个世界里他妈的全是幻象。林木是幻象,山石是幻象,你有莘不破,她雒灵全都是幻象!妈的,为什么会这么真实!”

有莘不破耸了耸肩:“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桑谷隽却是一副痛苦的神色:“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件事情?没错,我早就听说过,夏桀那个天杀的宠妃,不也是心宗的妖孽么?哼,我一直不肯去想这件事情,就是不想因此对雒灵产生罅隙啊。为什么今天却让我看见雒灵披着天蚕丝袍这么让人恶心的事情!”

他用骨鞭指着有莘不破:“你走开!我知道你是假的,可是……你最好自己走开!”

有莘不破摇了摇头,一步也不退却,雒灵走近前来,躲在有莘不破的背后。

“好!”桑谷隽咬牙切齿道:“都给我去死吧!”

他在这个世界用起任何玄功都得心应手,但对面的有莘不破也一样。桑谷隽召来泰山当头压下,有莘不破就用法天象地化作巨人把山顶开;桑谷隽召来地火焚烧千里平原,有莘不破便引氤氲紫气化出数十个大旋风把火吹乱。

“真没想到,在这里也赢不了你。”桑谷隽的力量已经到达极限了,但对面的有莘不破也开始喘气。“有莘不破,我知道你是假的,可是,如果在现实的那个世界里,要是发生类似的事情,你会怎么做呢?”

有莘不破没有说话。

“嘿,大概也会像在这里一样吧。”桑谷隽的脸渐渐坚毅起来,就像在巫女峰被有莘不破等人逼入死角那天一样,“我们是好朋友,可是对我来说,亲人的仇不能不报。就算这里是一个幻境,就算你只是一个幻象!嘿,不破,来吧,如果你可以的话,把玄鸟叫出来,让我看看你们商王族守护祖神的威风!衣被天下,护我山……”他的语声突然一窒,就像被什么东西掐住自己的脖子一样!

“护我……”他努力着,却没法出手!有什么东西攫住了他的心,不准他继续下去!“雒灵……原来是你。哈,果然,我一个人,斗不过你们啊。要是江离在这里……唉,罢了,他大概也会帮你吧。”

桑谷隽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不肯屈服。这个时候,会有谁来帮他呢?于公孺婴?师韶?季丹雒明?这些人都对他很好,但要让他们在有莘不破和自己之间作出选择,桑谷隽没把握。加入陶函行伍之后,桑谷隽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孤独。

“除了我的亲人,还有谁会站在我这一边?”突然,远空飞过一片芭蕉叶。“燕姑娘!”桑谷隽一阵狂喜,却叫不出口。燕其羽似乎看见了他,又似乎没看见他,总之风中的芭蕉叶没有停留,渐飞渐远,终于消失在白云间了。

桑谷隽的心脏一阵纠痛,闭上眼睛,终于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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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子居然是本门弟子!”沼夷暗暗觉得不妥,可已经没余力去查清楚了。陶函商队那个叫有莘不破的首领已经凭直觉闯向心幻大阵的边缘,如果不把他扯住,被他闯出一片天地来,之前的一切将前功尽弃!

“没办法了,先对付这个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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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关进退长逡巡

有莘不破背剑横刀,在无数屋宇间乱闯。

“他奶奶的!这里怎么有这么多房子。”

“不破,你怎么说脏话,才离家多久,就学得这样粗鲁了!”

有莘不破没有回头,光是听见那个声音就已经吓破了胆子!他第一个念头就想逃,但却被那个声音叫住了:“让我见到了你还想跑么?哼,都这么大的人了,你还想顽皮到什么时候!”

有莘不破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垂头丧气走来:“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心宗高手布下的阵势,虽然厉害,却还难不倒我。跟我来,这就回家去吧。”

“不要。”

“不要?你离家玩了这么久,还不知足啊。你知道你爷爷,还有你两个叔父有多想你吗?”

“我……师父,你教过我的,做事不能半途而废。我帮助姬家,不出手都出手了。放着邰城无数同胞在那里,也不能说走就走。”

“嗯,这句话说得很好,有君王之度。”

听到君王两个字,有莘不破却有些不高兴,尽管是嘉奖:“再说,也该先把雒灵救出来。”

“雒灵?是独苏儿的徒儿?”

“是啊师父。”提到雒灵,有莘不破有些兴致了,“她是我的……嘿,我妻子。”

“妻子?谁给你主持的婚礼?没你祖父允许,你就敢私自成亲?真是乱来!你都多大了,行事还这么糊涂!”

有莘不破有些脸红:“仪式什么不重要啦。”

“你真这么喜欢她?”

“嗯。而且……她有身孕了。”

“什么?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那我回去帮你和你爷爷说说吧。不管怎么样,回去以后,礼节要补办一下的。”

有莘不破听到回去两个字,有有些怔了。

“那女娃儿既然有了王族血脉,这件事便马虎不得。如今天下大势越来越向我们倾斜了。你这些日子来虽然胡闹,但送走了九尾,夏人母族之祖脉涂山氏没有几百年是恢复不了元气了。蚕从因你而拱手,也算是默认了站在我们这一边。姬家有复兴的迹象,经此一事,也必臣服。朝鲜乃我国后院。八大方伯中只有昆吾还冥顽不灵!它悖逆天运,焉能存活?一旦覆灭,再扶植季连氏代昆吾为祝融正宗,则普天之下,除夏人甸服之外尽入我王之手矣。嗯,不破,你的婚礼好办的隆重些,着各方来贺,也让天下人看看民心所向,天道所归。”

“雒灵还在那大祭师手里呢。”

“这有何难。为师在此,还怕谁来!我们救了她便回去。”

“不!我不要。”有莘不破本能地抗拒着:“我不回去。”

“不回去?那你想干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师父,你让爷爷把王位传给叔父吧。”

“这是什么话!你两个叔父病痛缠身,当年归藏子卜过一卦,说他们难有子嗣,且壮年早夭,只怕这预言不幸是要应验了。就算你爷爷把王位先传给他们,迟早也要落在你头上。”

“我……我还有事情做。”

“事情?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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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莘不破仿佛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有一个好朋友——比我性命还重要的朋友啦。他被都雄虺那厮……”

“不许用这些江湖言语!都雄虺怎么说也是前辈,你对他再怎么厌恶也不能无礼!”

有莘不破吐了吐舌头:“被都雄虺……前辈掳走了。所以,我无论如何要去救他。”

“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江离!是太一正师大人的徒弟,说起来也是师父您的师侄啦。所以我和他不但有朋友之谊,而且还是师兄弟来着,不能不救!”想起江离的身份,有莘不破心里又多了两分指望。在他心里,伊尹无论对谁都有压倒性的实力,心想师父既然到了,那犬戎大祭师多半手到擒来,费不了什么事。倒是江离那边的事情困难得多,在救人之后说不定自己还能趁乱逃跑。然而他错了。

“江离么……是你师叔继若木之后收的徒弟吧。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不担心?”有莘不破急了:“他可是被都雄虺那厮……都雄虺大人抓住了啊!那血祖凶横残暴,江离在他手里都不知道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我说不用担心就不用担心。江离既是你师叔的传人,他就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都雄虺大人多半是把江离擒到夏王都去了呀!那里可是他的老巢。要不这样吧师父,你联系上师叔,大家一起先到夏都把人救出来,其他事情……救人以后再说好吗?”

“这数十年来,血宗在夏都虽然经营得不错,但太一宗在那里的根基更深!而且太一宗和夏王室有很深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