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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桐宫之囚

“当然要管。”于公孺婴道:“可是单单凭我们的力量,未必能把他从夏都救出来。就算出了夏都,只怕也出不了甸服。”

“那怎么办?”

“怎么办?只能搬救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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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芈压叫道:“我去请爹爹来。”随即摇头:“不行,只怕来不及。”

于公孺婴道:“我们得兵分三路。第一路,护送雒灵回夏都。雒灵怀孕不久,还能自己照顾自己。这件事情四长老便做得。第二路,支援不破。一来拖延时间以待救援,二来是尽量把他从夏都抢出来。这一路人马由我亲自率领。第三路就是横过甸服去亳都求援了。”他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桑谷隽不在,燕姑娘又要到夏都寻川穹,我竟想不出有谁能越过重重险阻到亳都报信。”

芈压大怒道:“孺婴哥哥,你当我芈压是死人么?”

于公孺婴道:“要穿越甸服去亳都求援,一路上险阻重重,需要独当一面的魄力、智慧和冷静。你年纪太轻,还是留在我身边的好。”

芈压呼地跳下鹰眼,叫道:“于公孺婴,你别看不起我,下来和我单跳一场,你赢了我,我就服你。”

于公孺婴淡淡道:“你这么冲动,叫我怎么把求援的重任交给你。”

芈压怔了一下,心想自己这样确实不堪委以重任,当下收敛脾气,跳上车来道:“狻猊长途奔驰,一日千里,现在再没比我更合适的人了。孺婴哥哥,我一路去一定小心谨慎,不会出错的。”

于公孺婴再三不许,道:“你不认得道路,如何去得?”芈压不住地表决心,几乎把鹰眼的车顶都给踩破了,于公孺婴才道:“好吧。”张弓取箭,朝着东南天空斜斜射出。跟着取出另外一直较短的羽箭,对芈压道:“这是子母箭。我射出去的是母箭,横跨千里,当落在亳都左近。你一路向东南行去,多走荒野小道,莫走大路。如果迷失了方向,这枝子箭会给你提示。”

芈压见于公孺婴答应让自己去求援,心下大喜,把子箭收好了。于公孺婴道:“到了亳都,你直接去闯王宫。若有人拦你,就把必方召唤出来。你应该可以召唤必方了吧?”

“必方?如果遇到一个小卫兵也召唤必方吗?”

于公孺婴道:“召唤必方不是要帮你打架,是要表明身份。必方出现后,伊尹大人一定会亲自见你,这枝子箭,你要亲手交给他。”

“可我怎么知道那人是伊尹大人呢?”

“你知道的。”于公孺婴笑道:“不破不过偷了点皮毛,就用那篇什么《至味之论》把你哄得一愣一愣的。若是伊尹大人亲临,嘿嘿……”

芈压笑道:“我知道了,到时我煮道菜考考他就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了。”

于公孺婴微微一笑,不致与否,只是淡淡道:“你吃点东西、准备一下就上路吧。”

“还吃什么东西!”芈压道:“我这就走。”跳上狻猊,飞跃而去。

见芈压远去,燕其羽道:“干嘛不让他用七香车?”

于公孺婴道:“若乘七香车,只怕进甸服没多远就会被发现。狻猊善走山道,芈压年纪虽小,人却聪明机警,只要能小心些,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可是现在才让他去找救兵,来得及么?”

“或许来得及。”于公孺婴道:“我会想办法拖延时间的。”

燕其羽疑惑道:“可就算亳都的援兵及时赶到,就能把夏都压制住?”

“应该还不能。但或许能把离开夏都的不破带出甸服。”

燕其羽默然半晌,忽然道:“如果现在我反悔不帮你了,你怎么办?”

于公孺婴淡然道:“无论你帮不帮我,我还是要往夏都走一遭。”

“没有我你也有把握?”

“没有。”

燕其羽咬着嘴唇道:“徒劳无功你也要去?”

“是。”

“我懂了。”燕其羽突然大声道:“你骂有莘不破幼稚,其实你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的。”于公孺婴还是那么平静:“不破还在妄想,而我却早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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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雒灵坐在七香车上,手抚天心剑。

“他还是走了。”雒灵很不高兴,“为什么不带上我?”

有莘不破走的时候,并没能瞒过雒灵,她一直躲在车里,希望心上人进来叫上她一起走。但有莘不破最终把她留下了。“让于公孺婴护送我回夏都?”雒灵看着有莘不破刻在贝壳上的字,心中一阵冷笑:“那个男人会听你的话才怪!”

江离在夏都,师姐在夏都,桑谷隽和不破一前一后,应该也都会去夏都……那个地方,可真热闹啊。“我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呢?”

“夏都的这淌混水,你最好别去。”

雒灵抬起头来,看见了于公孺婴。有时候她不禁想,这个男人的眼睛是不是也能看破别人的内心呢?

“我知道,如果你要去,没人能拦得住你。”于公孺婴道:“可是无论如何,你总得替你怀里的孩子考虑。”

雒灵冷笑。于公孺婴却视若无睹:“不破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不过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他沉默了一会,终于道:“我对你们心宗没什么好感,你的死活本来不关我事,不过,假如我这次失败了,而你又能为不破生下一个儿子的话,那不破作为质子的价值就会大大降低。那时候,你就有第二次救他出来的机会。”

雒灵眉毛尾稍微微动了动,就像被轻风拂过。

于公孺婴道:“我至今不知令师倾向于哪方,你师姐长伴夏王枕边,你又笼住了不破的心。可是墙头草是不能永远做下去的,还是早点选择的好。”说完这句话,于公孺婴掉头就走。

雒灵突然开口道:“等等!”

于公孺婴微微一震,回头讶然道:“原来你早过了闭口界了。”

雒灵不接他的话,眼睛里仿佛蕴着一池秋水,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听你刚才所说的话,倒像你只是一个满脑子只有厉害关系的男人,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于公孺婴移开了眼光,雒灵道:“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怕泄漏心底的秘密么?”

于公孺婴冷冷道:“我有没有秘密都不关你事。再说,我应该不是你所关心的男人吧。如果不是因为不破,我们之间没必要发生任何关联。”

“既然这样,你来找我干什么呢?”雒灵悠悠道:“商王族血脉能否延续,关我何事?”

“那不破的性命呢?”

“性命?我要他的性命干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心意。”

于公孺婴道:“他的人若死了,你知道他的心意又有何用?”

谁知雒灵却道:“若彼此真心,是生是死又有什么所谓?”

于公孺婴默然良久,道:“你的心思,我不懂,也不想费精神去想。我只想问你,眼前的路你打算怎么走?向东,还是向北?”

“我不知道。”雒灵道:“总之你的事我不想管,我的事,你也少管。”

“不破的事呢?”

“他的事……”雒灵轻轻叹息一声道:“谁知道呢。”

※※※

夏王都,九鼎宫,四维殿。

镇都三门的掌门出发之后,九鼎宫更显冷寂。江离来四维殿访川穹,但见洞天阁大门紧闭,微一迟疑,转身回了主殿。

“他大概是想置身事外吧。那样最好。”

四下无人,江离跳上巨鼎,躺在鼎沿,头枕双臂,哼着小曲望着屋顶。这象征着神州权柄的神器,仿佛就是他家的一件寻常家具。如果大夏六卿看到这景象非勃然大怒不可,但江离却不觉有什么不该。

“陶函商队的旅途,也该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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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归路向东南

大河已在眼前。滔滔河水从北向南奔流而去。宽阔的河面中漂着一叶扁舟,一个渔翁在河水湍急处撒网,几次捞空,他却依然不肯放弃。

有莘不破立在岸边,高声叫道:“这位老丈,劳烦渡我过河。”那渔翁似乎有些耳背,有莘不破连叫了三次才听见,摇橹移舟,靠近岸边,笑道:“小哥好大的嗓门,可是要过河?”

“没错。”

渔翁笑道:“这河水可阔哩,水流又急,若不是遇到我,只怕小哥三年也过不去。”

有莘不破笑笑,道:“是是,有劳。”说着便跳上了船。

渔翁摇橹向东,河水湍急,没向东进得一尺,先被河水往南冲出一丈。

有莘不破站在船头,贪看着这片好山好水,眼见船到河心,他指着河边那座高山道:“好山!老丈,这山可有名头?”

“有!有!这是龙门山!”

有莘不破惊道:“龙门山?就是被大禹劈开的龙门山么?”

“没错!当年九州遭劫,洪水滔天,天降禹王理水,沟通天下水脉。这大河走到此处却被这座龙门山阻住,禹王奋起神威,化作巨熊,把这龙门山拱作两半,这大河才得以通畅!”

“这传说我也听过。”有莘不破笑道:“还听说每隔十年,便有无数鲤鱼逆流而来跳龙门,跳过了便成龙。”

渔翁哈哈大笑:“没错没错。不过鱼就是鱼,龙就是龙。那些逆流而来的鱼儿,都是心存侥幸。跳过了自然是一步登天,若是跳不过,不免在龙门山上晒成鱼干!老朽这把年纪了,成龙的鲤鱼还没见过一尾,倒是龙门山上的鱼干见得多了。”

有莘不破心中一动,道:“老丈,这里的水可急得很啊,你怎么选这里撒网?只怕难有收获吧。”

渔翁道:“不在急流险滩之上,哪里等得来大鱼!”

有莘不破哈哈大笑道:“不错!有理,有理!”眼见船走了这么久也没到对岸,有莘不破道:“似这样走法,要走到几时?风来,风来!”他此刻修为已臻化境,不必动刀,气随心转,氤氲紫气冲天而起,阴阳对冲,在小船西边的河面激成一阵小旋风,风力所及,把小舟向东岸荡来,不片刻便撞上了岸边礁石。有莘不破一跃上岸,那渔翁抱着木橹叫道:“你这小哥好没道理,我好心渡你过河,你竟然弄什么妖法起风,可把我的船给撞坏了!”

有莘不破笑道:“别装了,我才上船,你两句话就露底了。老头子你到底是谁,报上姓名来!若是无名之辈,小爷我还懒得动刀呢。”

渔翁哈哈大笑,笑声中大浪翻涌,整条大河好像活了一样,一股巨浪把他托起,居高临下指着有莘不破道:“小儿辈现在才发现么?可太晚了!”

有莘不破恍然大悟,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河伯东郭冯夷!老头,怎么你还没死吗?”

东郭冯夷哼了一声,激起滔天巨浪,向岸边逼来。

有莘不破笑道:“你要在河心就动手,还占着几分地利。现在才和我破脸,哈哈,没你的好果子吃。不过小爷有事,不陪你玩儿了。”转身往东南跑去,没跑出几步,突然感到口干舌燥,再跑出几步,连眉毛也焦了,心中一惊:“这东郭冯夷不是一个人来的!”抬头一看,东南方向上竟然多了一个太阳!“东君!”

东郭冯夷笑道:“小子还算有点见识。”

有莘不破脚下听了一停,转向东北方向掠去,热气未散,湿气却瞬间大盛,空中一片乌云滚滚而来,片刻间把晴朗的天空遮住了一半。

有莘不破一见,便知多半是镇都四门中的另一位云中君到了。以一敌三,有莘不破自忖不敌,但身陷重围,反而激起他的斗志。手按鬼王刀,立定当场。环顾左右,见正东方那座山甚是突兀,心念一转,大声叫道:“山鬼也来了吗?现身吧!”

前后左右四个声音闻言一齐大笑,前方那声音竟然十分熟悉!听到这个声音,有莘不破手心竟然沁出冷汗:“难道是他!”

东面那“山”一阵扭曲,就像一口鼓满了气的布袋漏气了一般,慢慢平扁下来,摊在地上,原来是龙门山的影子。影子中走出一人,双目炯炯,不怒自威。

看见这人,有莘不破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原来都雄虺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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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雄虺赞道:“小伙子不错,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连站也站不稳,现在居然还能在气势上和我抗上一抗,进步好快啊。”

有莘不破背上已经被汗水湿透,勉强提声叫道:“能劳动都雄虺大人三番两次来为难我这个小辈,有莘不破的面子可真不小!”

都雄虺笑道:“小王孙啊,你也不用跟我耍嘴皮子了。今天就是独苏儿来到也没用了。只是没想到你进步这么快,这次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来,说不定你还有逃跑的机会,现在,嘿嘿!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夏都去吧。看你舅公的份上,我绝不为难你。”

有莘不破奇道:“你和我舅公不是死敌么?”

“是啊,还是不死不休的死敌。”都雄虺叹道:“但你要知道,修为到了我这份上,要找一个死敌可有多难。”

有莘不破点头道:“那倒也是。”

都雄虺叹息说:“更何况,我和有莘羖是从少年时就互相看不顺眼!从小到老,几十年的恩怨,何其刻骨铭心!听到他故去,我可难过得好几天坐立不安。放眼天下,英雄又弱一个。唉……”

有莘不破想起舅公——这个有莘氏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