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曦不知该如何回答，本来含糊在嘴边的“你别胡说”，被苏楠晟的一句“是又如何？”硬生生地压回去。

“不是又如何？和你都没有关系。”苏楠晟语气不善，从教学楼门口直直地走向他们。

季昭本能性地站在季曦的前面，护着她。出于男人的直觉，他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现在的状态不太对。

苏楠晟倒是不在意季昭忌惮他的样子，他对着他和他身后的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妹应该在家等我，我先回去了。”之后，他走过他们身旁，明明是挺拔着背的身影，却带有一种失意颓然的感觉。

“小昭，我们回去吧。”季昭呆呆地站在那，季曦说完话，他才回过神来，想拉着季曦的手，可季曦径直走了出去，季昭只好把伸出的手默默地放到裤兜里。

*

第二天中午考完理综，对于季曦来说，结果差不多定了。如果下午的英语是常规卷，她的分数应该能选那所学校的王牌专业了。

她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嚼米饭的季昭，心情复杂，她用了这么多年的学习给自己一个逃离家庭的机会，而且如果没有必要的事情，她以后应该不会回来了。那么，她现在该拿他怎么办？

正在她挣扎思考时，季母尖锐的声音在客厅里格外地突兀。

“小曦，你们班的苏楠晟不高考了，那你肯定是年级第一了，可算出口气了。”

“妈，高考无所谓是不是年级第一，主要是看分数。”季曦叹了一口气，有些话说了等于没说，她看见季母一直在翻手机的家长群聊信息，丝毫不搭理她。

“哦，他是出国了，我还以为他不考试了呢。”季母嘀咕着，似乎更希望他只是单纯的放弃高考。

“他那个学习差的要死的妹妹，高考都没参加，听你班主任说，她早就申请国外留学了。这兄妹俩都跑去芬兰读书了，也不知道他们父母怎么想的。”

“我们家可不供你们两个出国，花这么多钱不如考个国内的好学校。小昭，你姐我不担心了，主要就是你，给我好好学习，这个暑假你姐正好没作业，你有不会的都问她，她上学你可就问不到了。”

季昭听到这句话，捏紧着手中的筷子，抬头看了季曦一眼，低头应下。

*

高考后的分数出来的日子，季曦对着书房里的电脑，拿着那张蓝色纸片，手颤巍巍地输入一串号码，网址上的小圈转了好几圈，终于闪出了成绩界面。

季曦看见那个分数，舒了一口气。比她估的分还要高上二十多分。所以说嘛，幸运总会有一天降临到她的头上。

再过几天，就可以填志愿了。季曦伸了个懒腰，走去阳台晒个太阳浴，没注意到抽屉里旧手机的振动。

上午九点多的阳光已经洋洋洒洒地铺满在一片盎然绿意上，楼下草坪被修剪后的青草味像极了西瓜皮的香味，勾起了她往日夏天的回忆。她趴在栏杆上，闭着眼感受着阵阵暖风抚在她脸上。

忽然，她感到有一双硬实的胳膊环在她腰间，比暖风要燥热得多的热气从脖子后面呼在她脸上。

“姐，你考得真好。”季昭搂紧她，想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

“你怎么查的成绩？”季曦想挣脱开这种密不透气的束缚，但于事无补。“你放开我，很热。”

“我把你的准考证号背下来了。”季昭不顾怀里人的挣扎，还是紧紧地抱着她。

“你以后还会经常回来吗？”

季曦闻言，僵住了动作。她感到有温热的水滴落在她的锁骨上。

“你怎么了？最近心情不好是因为我？”

季曦轻抚着他环在她腰间的手，他终于松了几分力度，她也得以转过身子看向他。

他垂着头，蓬松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却遮不住他脸颊上的泪痕。

他，哭了。

明明以前他被老妈打都没哭过，被别的孩子欺负也没哭过，好像他就没怎么哭过，现在却哭了。

“姐，你别不要我。”

季曦拨开他垂下的刘海，看见的就是一双盈满了泪水的眼睛，红红的眼眶充满了他对她的感情。

“你别哭了，好不好？”

这句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我不会不要你的。”

好像，这句话也只是短暂地起了效果。

季曦从来就没哄过他，没什么经验。

那就只能——

她凑过去，朝着他的嘴唇亲了一口。

季昭愣了一下，还没回味过来，就感觉唇上的温度要逝去了。

这是他的姐姐第一次主动亲他，是不是意味着她从心里能接受他了？还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告别吻？

要不是他在她房间上次藏礼物时，不小心弄掉了一本厚厚的书，里面夹着一个计划本，他当时还以为是高考复习的每日计划本，结果他看见的却是她长达十一年的离家计划，一笔一划，都是她计划好的，倒计时一行一行地减一，甚至越到后面，她的落笔弧度更加轻快。

原来，从来，她就没有把他放在她的计划里，她连一丝不舍都没有留给他。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延续了这次亲吻的时长。一想到她早就准备好离开这个家，丢下他，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季曦高考的那几天，他有多么害怕和不安，可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往她想要的未来，至少她回头看过他，给了他一丝希望。

可这丝希望，一直吊着他，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发没有安全感。

想到这，他发狠似的吻着季曦，一只手握紧她的腰，两人之间毫无间隙。他的舌头在她的嘴里无情地驰骋着，之前都是甜的，现在混杂了他那控制不住的泪水，多了几分苦涩。

季曦尝到了苦味，睁眼看见他眼角流下的一串泪珠，也不再反抗，顺着他来。

两人忘我地吻着，落在栏杆上的灰色鸽子原本还在歪头打量这两个人，不知受到什么惊吓，扑棱着翅膀往远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