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芥川慈郎短信的时候是圣诞舞会的第二天，西久知里子刚吃完午饭回到和室，就看见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短信里的少年带着欢快的语气和萌系的颜文字，兴致勃勃地和她说想在二号一起去白山神社祈福。想了想自己新年要忙起来应该是三号之后的事情，西久知里子便答应了下来。

芥川慈郎那边回复得很快，没几秒便把见面时间定了下来。看着屏幕上「我去通知小亮，小雪那边就麻烦知里子啦o(*≧▽≦)ツ」的话语，少女露出了颇有些无奈宠溺的笑容。

“知里子，有什么事吗？”电话对面的少女声音有些懒洋洋，西久知里子不用想就知道初凉雪还没起床。

“慈郎说想和大家一起去神社参拜，你二号有空吗？”

“二号嘛……应该没问题。”初凉雪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打算去日历表上做一下记号。

“那二号早上十点我来接你。”算了算从东京开车到神奈川的的时间，西久知里子这么说道。

“诶？！”少女听见初凉雪惊呼了一声，然后是那个笨蛋从床上摔下来的噗通声。

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西久知里子开口，“诶什么啊，难道你想自己坐电车来东京？”

“呜哇痛痛痛痛……”少女揉了揉自己脑袋上撞出来的大包，“没有啦，我本来以为是去神奈川神社的来着，吓了我一大跳。”

“大家都在东京，当然是去白山神社啊。”

对初凉雪的笨蛋程度不敢恭维，西久知里子一直等到对方在日历上做完批注才挂断电话。

年末的日子里出了愈发寒冷起来的天气外，没有任何其他值得瞩目的地方。

除夕的夜里，西久知里子和家人一起窝在被炉里看着电视。

像是这样子在普通不过的事情在世家贵族的生活中却不常见，少女曾经问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明明是除夕却过得这么普通，而对方的回答是——

“因为你母亲喜欢啊。”

西久父亲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怀念的笑容。而在西久知里子的脑海中，却已经不太能够记起自己母亲的容貌。

那个温柔贤淑的女人离开她的时候，是她九岁时的那个冬天。家里所有人都急急忙忙地往外赶，只有她和两个妹妹被留在了家里。

懵懂不懂事的她那个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父亲回来后憔悴的身影一直留在了脑海里。

西久知里子记得父亲曾经说过，自己母亲就是那种表面上和她一样礼仪端庄，内心却和幸代子一样大大咧咧的女性。

但无论那个男人说了什么，她能够回忆起来的都只有记忆里残存不多的小片段，和照片里那个漂亮贤淑的人而已。

“在想什么呢，知里子。”从果盆里拿出一个蜜柑，西久祖父剥完皮递给西久知里子。

对于长辈时刻疼爱自己的行为感到心软，少女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在想母亲的事情。”

大概是没想到西久知里子的回答，祖父稍稍有些惊讶，随后慈祥地弯起眉眼，“这样啊，正好幸代子和美奈子也在，和你们说一下吧。”

“当初你们父亲娶她回来的时候，我满意得不得了，想着这么一个端庄贤淑的女性竟然能看上你们父亲。”

“后来我才发现啊，你们母亲简直就和幸代子一个性格。这么说起来庭院里那颗橘子树，你们母亲还爬过不止一次呢。”

“不过毕竟是大家闺秀，凡是外面的场合都能够表现地完美无缺，也曾经替西久家解决过不少事情。”

“她是一个好媳妇，好妻子，但是对你们来说大概不是一个好母亲吧。”

“不过你们三个要记住，她一定很爱你们。”

西久知里子不知道此刻幸代子和美奈子的表情是如何，但至少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快要哭出来了。

那个温柔地拍着她的头哄她睡觉的女性早就不在，而当时年少懵懂的她在母亲去世之后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在她笑着拉着父亲问他为什么不陪自己的时候，在她闹着和祖父说父亲凶了她的时候，刚刚失去妻子和媳妇的那两个人是怎么想的呢？

——没有回答。

或许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用年纪小来唬弄过去，别人九岁的时候也许会乖巧地反过来安慰长辈不要太难过，但为什么她却完全读不懂空气甚至还在胡闹。

这么一想就愈加地为自己当时的行为感到羞耻，连带着想起国中时那段疯狂肆意的行径，西久知里子觉得，自已一定不是一个合格的长女。

“父亲，你在和她们说什么？”少女的父亲从拉门后面走来，手上端着一些和果子和仙贝。

“没什么，这是我们之间的悄悄话哦。”食指竖起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祖父这么说道。

“都几岁的人了……”摇了摇头，把手里的托盘放在茶几上，西久父亲有些无奈。

突然一阵音乐声从袖口传来，西久知里子愣了愣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想了想在除夕夜被人打扰有些不太好，少女正准备挂断电话就听见自己父亲的话语，“去接吧，零点之前回来就好了。”

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西久知里子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关系，等下我会打电话过去解释的。”

这大概是西久知里子第一次拒接幸村精市的电话，那个少年还没来得及疑惑便收到了少女简短的短信字样。

「和家人在守岁。」这还真是简洁明了。

除夕的一百零八声钟声在天空中敲响，西久美奈子已经撑不住最先趴在被炉上睡了过去。

少女看见自己的父亲和祖父笑得安和，而另一个妹妹则是和小仓鼠一样不断地在和仙贝奋斗着。

夜晚的天空看不见太多的星星，冷冽的寒风让原本有些倦意的少女一瞬间清醒。

目送西久幸代子回到房间，西久知里子这才缓步准备离开。隔着几个和室的房间此刻尚未开灯，庭院里光秃的树干毫无景色可言。

不止怎么就拨通了幸村精市的号码，少女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习惯在没事的时候和对方通话。

电话的嘟嘟声才响了两次便有人接起，西久知里子听见幸村精市和熙的声线说着“新年快乐”。

“精市君还不睡吗？”干脆就这么坐在木廊的边缘，西久知里子靠着一根木柱。

“在守岁的可不止知里子一个人。”那个少年如此说道。

“也在和家人一起守岁？”

“是啊。”

稍稍沉默了会儿，西久知里子的眼神里染上了些许黯然，“稍微有点，羡慕呢。”

大约是没听懂少女的意思，幸村精市说着，“知里子不也是和家人一起守岁的嘛。”

“但是，母亲不在。”西久知里子抬起头看着冬日的夜空，不算多的星星在黑幕中闪烁着，“也许她现在在天上看着我也说不定。”

西久家的事情幸村精市曾经了解过一点，西久知里子的母亲在生最后一胎的时候难产，最后一尸两命。

那个时候西久知里子大概只有九岁，而一直都闭口不谈这些事情的少女，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说了出来。

幸村精市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少女的话语，就听见西久知里子在那一端自顾自说了起来。

“母亲去世的时候无论是幸代还是美奈都还很小，所以哪怕是现在，对她们而言我大概就是相当于母亲之类的存在。”

“我有时候在想，为什么自己一直都在做一个照顾人的角色呢，为什么不能有一个人来照顾我呢，但是我告诉自己我是姐姐，所以我有这个责任。”

“后来我遇到了初凉，那个笨蛋虽然是姐姐，但是在初凉津面前完全就好像是被照顾着的妹妹一样。说实话，有时候我对她羡慕到有些嫉妒。”

“大概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吧，事实上无论是父亲大人还是祖父大人都很疼我，但我总是还不满足地想要再多一个人。”

“很想念自己的母亲，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我能够为一直照顾我的人做些什么，可是我不知道我能够为逝去的人做什么。”

“想要回报父亲和祖父，无论是礼仪还是家族的事情，学业还是其他什么我都在努力，我在他们看得见的地方不断地努力着，让他们知道我爱他们。”

“但是对于逝去的人我要怎么办呢，好好照顾幸代和美奈吗？就算我这么做了，母亲真的看得见吗？”

“「西久知里子长大了，会照顾人了」，这样子的觉悟我能够传达给父亲和祖父，但是真的能传达到母亲那边吗？”

“如果传达不到的话，我要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好难受。”

西久知里子以前从不觉得自己会把这些事情告诉给其他人听，不知道算是消极还是负面的情绪，无论是谁听到大概心里都会压抑不好受。

少女一直以来都一个人压着，但现在她觉得自己也许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

这样子的决定对幸村精市来说似乎并不公平，他没理由和她一起承担她的负面情绪。

西久知里子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所以认定了之后就不给对方逃脱的机会，那些曾经一度压抑着的话语和眼泪一起全部落下。

幸村精市就这么不发一言地听着西久知里子说着，稍微带着一点点哭声的声音让少年不禁皱眉，但是这种时候无论别人说什么都显得像是同情怜悯。

鸢紫发色的少年觉得，如果自己此刻就在那个少女面前的话，或许他能够给她一个拥抱当做安慰也说不定。

但事实就是他现在并不在她身边，而语言的力量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此文*独家发表。

作者有话要说：知里子开始慢慢对村哥依靠了_( :3」∠)_

以及出于我对27丧心病狂的爱我开坑了！【等等你！

和纱纱的联文坑无误年后的时间轴，目测五月中旬开坑，放心吧我会全文存稿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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