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洒向大地,光线不强,却也照亮了别墅一隅。季凌风迷迷糊糊地睁眼,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沙发上。昨晚看着看着电视就睡了吧,他起身揉了揉肩颈,有些发酸。

冬日里的晨曦带着总给人种暗暗的感觉，不过今日日光白净，是个好天。季凌风低头一看表,才七点。

洗漱完还没一会儿,饿意就跟着泛了上来，大年初一，估计还是叫不到什么外卖的,只能自己做做看了。他想是这么想,又不愿意动弹,接着躺回到了沙发上，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因为不适的睡姿而感到酸痛。

先去洗个澡吧，他想，别再去管昨晚的事了，好好吃个饭，照顾好自己，等那人回来。

季凌风长叹一声，又眯了半刻才起身，拖着步子进浴室了。

他在浴池里泡了有大半个小时，直泡得手指肚都瘪进去了，才慢慢悠悠地起身，这真正是在消磨时光了。由于天寒地冻的，他腰又还没好，实在懒得出门，所以除了上网看电视，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可干了，只是漫无目的地消磨时光。

出浴时，季凌风身上裹着松垮的大浴袍，正用毛巾擦着自己滴水的栗色软毛，可刚进客厅没几步就僵在了原地。

“怎么洗了这么久……”沙发上的男人将视线从手中的晨报上移开，转到了小家伙身上，看着他呆呆的样子，不禁莞尔。

“新年快乐。”boss大人笑着道。

发尖的水滴到了地毯上，滴进了浴衣里，季凌风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大厅里一片沉寂，他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处于一种空白状态，嘴唇在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唐君哲看他这副丢了魂儿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了，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冲他朝了朝手。

还是不动。

boss大人没辙了，叹着气起身，小家伙不肯过来给他抱，那就只能他过去抱他了。不料下一刻，前面回过神来的小人就直直地撞了过来。

季凌风也不顾腰伤了，几乎是用他平生所能的最大速度冲进了boss怀里。冲击力之大，腰板都快被撞散架了，他却仿佛毫无察觉，只是用一种接近于哭的语气笑着。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他一手勾住了boss大人的脖子，一手拂过他的脸颊，来回描绘着他面部刚硬的线条，竟是再也不想放手。

唐君哲弯下|身，额头抵着小家伙的额头，轻笑道：“我跟家里人说有急事要办，逃出来了小半天，六个小时后的飞机，下午还得赶回去。”boss大人笑得十分满足，轻啄着爱人的鼻尖，也在为这短暂的重逢而喜悦。

“我可是七点半就到了，这都八点了。”

“你怎么不早说！”季凌风一听就懊悔得不行，一共只有珍贵的几小时的宝贵光阴，居然就这么浪费掉了半小时，他不知情，这个混蛋居然也不来叫他(#‵′)凸！他象征性挥舞着拳头敲在boss身上，却仍止不住笑意。

“这才初一，怎么想到回来看我了？”

唐君哲动作一顿，亲了亲小家伙出浴后热乎乎红扑扑的脸蛋儿，转而接过了他手中的毛巾，为爱人擦拭着头发。

“昨天在电话里……我怕你有事，就回来看看。”

季凌风想到自己彼时的失态，也沉默了，乖乖低着头，任boss大人帮他擦头发。

“凌风，这才初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一下子把头埋到了唐君哲怀里，闷闷道：“但我真的不想回去了。有些道理现在的我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或许等以后就好了吧……”

唐君哲听他这么说，也知道他有心结，有些事自己没经历过也无法一厢情愿地去开导别人，于是也不再劝什么了。有些事，真的会随人年龄的增长被自然而然地化解吧，或许真就像他说的那样，以后就好了……

只是退一步说，大年夜让小家伙一个人过，他实在心疼。

“头发待会儿还得再吹吹，等换好衣服我带你出去逛逛。”

“大过年的街上都关门了。”

“也不可能全部都歇业，总要先让你填饱肚子吧，家里菜不多了，不然我刚刚闲着的时候就给你做了。”

季凌风听他这么一说，果然动心了，民以食为天嘛，他还真是饿了，于是用湿漉漉的脑袋蹭着boss大人的肩，“那咱们走起~！”

————————————————————————

现下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大雪铺遍a市的大街小巷，因着过年的关系，以往繁荣的商业街也门可罗雀，时候又早，所以万幸的是，刚换上的雪景还保存着完整的样貌，雪地上的脚印车痕都不多，仍是白茫茫的一片。

季凌风围着boss大人的围巾，捧着一杯热乎乎的拿铁咖啡，和唐君哲并肩走着。他环视着四周，以往类似的场景见过太多了，可不知今天是否因为心情好的原因，他觉得路经的一切都很美丽，都很新奇。

两人并肩而行，并没有牵手，不是因为觉得矫情，而是这个世道到底没有给予同性恋太多的宽容，索性他们只需要相视一笑，就能体会到情侣间的全部意义。

“喂，能不能问个问题？”季凌风突然想到一件事，令他庆幸的同时也叫他疑惑。

“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boss大人一怔。

“现在想起来，除了第一次碰面过程……呃╮(╯﹏╰)╭总之后来你就一直很帮我，为什么？”难道boss你有受虐心理= =？季凌风咽了口口水，没有说出后半句话来。

金边眼镜下，boss大人那双狭长的眼睛一斜，“想知道原因？”

季凌风点头。

“那就一直在一起吧。”

“什么？”

唐君哲轻笑，“等到我们可以一起回家过年的时候，我就告诉你答案。”

“太奸诈了=口=！”季凌风不满道。

boss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啦，还想去什么地方走走？”

————————————————————————

下午一两点的阳光是一天内最强的，金色的辉芒穿过玻璃投射到地上。机场大厅内，季凌风再一次为boss送行，人说一回生二回熟，可他想，这种即将分别的感觉他永远不会习惯，无论第几次，他都有十足的不舍。

小半日的欢快时光过后，他们在这进行最后的缱绻。

“这才初一，你得过完初七才回来……”季凌风闷闷地数着日子，怎么数都太久了。

唐君哲也舍不得，“放心，很快，我以后一天给你打三个电话，早中晚怎么样？”

季凌风瞪他，“你起得是早我还要睡觉呢！”

“别饿着自己，要不我负责帮你叫外卖也行。”

“无聊的时候上上网看看电视的没什么，但也别坐时间太长了，空出点时间来多休息休息，放松下眼睛，周三下午华医生会照例来帮你做腰部针灸别忘了。”

“……”

直至临别，boss大人的话一下子又多了起来，季凌风只咬着唇，一双眼睛……地望着他。唐君哲这下可真是道别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反倒是嘱咐的话越来越多，可每说一句，不舍感就加重一分。

末了，他突然灵乍现，生出个别样的想法来，既然小家伙不想他走，他也不舍得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那么——

“或许还有种选择。”

“什么？”

“想不想……去领略下s市的风貌？”

季凌风呆掉了，“你认真的？”

boss大人点头，下一刻，就见小家伙朝自己扑来，结果却在半路突然皱起了一张脸捂腰呼痛。

“小心点儿。”唐君哲帮他揉腰，顺带揩点儿油。

“你不早说！我也可以去嘛！”季凌风一时间兴奋得不知该怎么好，“就这么定了吧！我还真就没去过s市，也没进过小乡村，刚好想去看看呢。可你不能就这么把我带回家吧？没事我随便找个宾馆住也行，有时间可以自己出去逛逛，不过你要常来啊……”

季凌风想到他们间的关系不能向旁人甚至亲人吐露，说不沮丧那是骗人的，唐君哲听他语调由高转低，轻叹一声，却抬起了小家伙的脑袋道：“这些事，现在还不是坦诚的时候，我会一点点试着去让家里人接受，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没必要偷偷摸摸地过一辈子，相信我凌风，我们会有一起回一个家过年的时候。”

季凌风笑了，他去顶了顶boss的鼻尖，却又摇了摇头。“我也只是说说，两个男人间没有名分可图，如果能被认同，那是锦上添花。对我而言，两个人之间过得好不好只是两个人的事，你的情况或许和我不同，如果有难处，没必要急于坦白的，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委屈。”

从他的角度出发，毕竟已经和家里那样了，如果他们肯接受，那是再好不过，如果不肯……季凌风咬唇，他几乎可以想到老爷子的做法，再一次将他逐出家门？那他现在这种状态又算什么呢……

季凌风甩甩脑袋，算啦，以后事以后说，如今boss要带自己去s市，怎么说都是振奋人心的喜事，总好过一个人在这里过年。

“对了，现在补办机票还来得及不？”

“……”

boss大人心里一咯噔，低头一看表，两点的飞机，已经只差最后一刻钟了。他为了多陪小家伙会儿已经几乎是卡着点来的机场，现在如果再加上帮他买票的时间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我去帮你买票，顺道也改签下我的。”他摇了摇手中的登机牌，“我们只能一道乘下一班机去s市了。”

说起来这还是人生第一次因为私事而误了飞机吧，不过……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小家伙，觉得一切也都值得。

“要是下一趟航班在很久以后那我是不是还来得及回去收拾下东西？难道就这么两手空空过去了？”

“东西等到了地方现买吧，我记得一个半小时后就有下一趟班机了，要是这趟再赶不上，回去后铁定被唠叨。”

“你也会被唠叨？”

“说被唠叨算好的，要是大年初一的晚饭都赶不上你看我爸骂不骂我。”boss大人颇为无奈。

季凌风讪笑，不知怎的，此刻他的心脏正以不正常的高频率跳动着，这种感觉，就像人生第一次逃课去看比赛那样，唔，这么比喻也不多，逃课多少会有些惶恐，此番却只有实打实的欢快兴奋。

他将和爱人去往另一个城市，什么都没带，两个人两手空空，却也异常心安。仅仅因为临别时的不舍，因为那一句话的关系，他即将踏上一段短暂的旅程。

这种微妙的感觉唐君哲也有，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甚至也带着点小小的激动。虽然过早的当家和诸多社会历练已经让他足够成熟足够沉稳，可此刻，他依旧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那是跟小家伙在一起后，他经常能感受到的感觉，也是他所带给他的，年轻时特有的朝气蓬勃。

不过，自己也正值壮年啊，boss大人满意地想，他有足够的精力与他同行，他们将会一起走很长很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