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18踌躇(1 / 1)

作品:《獒血[特种兵军文]

整装启程后,徐帅一行四人飞车疾驰在大凉山的密林里。

窗外的景物飞也是的向后狂奔,车身划破的气流从窗缝里呼呼作响的涌进,坐在后座的许辰阳望着仪表盘上那早就突破他心理防线的时速指示,重重咽了下口水,下意识的开始摸索安全带往身上绑。

说起来,这帮人也真的是简直了。

车速飙到破表并不是为了突破自己为了完美的取得这第一仗的胜利,指引他们如此疯狂的是一个再现实不过的目的——睡觉。

早一刻到营地,他们就能早一刻舒舒服服的在床上躺尸。为了能多睡一会儿,他们什么都豁出去了。

把汽车当飞机开的这个提议由嗜睡如命的林栎燃发起,无觉不欢的祈悦积极响应,阳光公子许辰阳由于没有表态被视作默认,铁骨硬汉徐帅点头通过了这一提案是因为他想到天亮后那些五花八门的测试和训练时,也觉得多休息是十分必要的。

毕竟,高教官说了嘛,这是最后一个安稳觉了。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林栎燃这会儿能把飞机开的又上了一个档次。

徐帅的面部肌肉被风扯得恨不得离开骨架,眼睛都让吹的根本睁不开。如果这车不是他们刚才亲手抢的,他现在绝对相信他屁股下面坐着的是我军秘密研发的第一艘军用飞碟了。

望着林栎燃神采飞扬的脸,祈悦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被自己脑子里的那个疑问顿时吓得有些哆嗦,他拼命的安慰着自己,强迫自己期待着最好的结果,但是出口的话仍旧不可避免的带着点儿颤抖。

“小….小开心,你的照,拿…..拿了么?”

林栎燃粲然一笑,扭头转向他:“医院忙的要死,哪里有时间考驾照嘛。”

祈悦的表情立刻僵死在脸上,出于本能,他的手迅速的扯过安全带把自己套了个结结实实。

“小开心…..我还有很多愿望没实现呢,真…真的….我还年轻….你….你…你悠着点儿。”

林栎燃很乖的点点头,然后车速嗖的一下窜上了历史以来的新高。

“我会争取时间的,你放心。”

祈悦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把林栎燃一通胖揍。妈的,这家伙心理素质是有多好!脑子是不转了么?!我是让你开快点儿么?!是么?!哥哥想保命啊保命啊!这山沟里是荒凉,是了无人烟!可是你开个飞碟乱窜还是有生命危险的啊!

祈悦求救似的转过头,目光扫过后座上的两人,企图拉拢他们一起卸了林栎燃的驾驶权。但是,他发现他完全低估了林栎燃的破坏力。

许辰阳这种医科实习面对着解剖的七零八落的尸体都能视若无睹悠然吃饭的心防建设已经被他彻底的摧毁,此刻已经让吓得双眼紧闭浑身发抖,如果说他本来还残存了一丝理智的话,也都被刚才林栎燃没有驾照的事实给悉数抽光了。

至于徐帅……

徐帅就别说了。

他整个人已经完全沦陷在第一次的夺命飞碟旅之中,目瞪口呆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意识?意识是他妈什么玩意儿!他现在畅游在宇宙中,他正在银河度假!

祈悦认命了。

他默默的坐正了身子,开始思考遗嘱。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的期待下一个獒血关卡的迅速出现,只要能让林栎燃踩一脚刹车,能让车速回归到一个汽车应有的正常档次上来,祈悦愿意对组织上交他全部的珍藏版毛片,全部,一个不留。

说起来,他们这一路上翻山越岭的过五关斩六将,几次化险为夷全是最后靠着肩章上闪闪发光的军衔星星硬撑过来的。这种“獒血大队请我们来给代训学员做技术督导”的扯淡借口,如果没有某两个演技出众的所谓“首长”掏心掏肺的卖力演出,没有少校上尉连带着许辰阳那个中尉的军官威风,还有徐帅这个“勤务兵”凶神恶煞的保驾护航,他们四个早就被捆成麻花给扭送淘汰大帐了。

所以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种事情,有时候也能做点儿积极贡献的。

比如,为我军战斗王牌部队输送一批新鲜血液。

尽管这四股血液中,有两股带着点儿毒。

林栎燃掌舵祈悦护航,经过这对儿乖乖狐和笑面虎的默契配合,竟然一路车行无阻。

穿行过各个哨卡和路禁之后,许辰阳终于忍不住冲这两个妖孽一针见血的指出 “今晚过后你们绝对会被揍成猪头的”这一残酷后果。

林栎燃轻描淡写的纠正他说:“是我们。”

许辰阳顿时语塞。

凭借着高科技仪器的定位导航,经过了祈悦和林栎燃的人工再处理后的战地地图无比精确,獒血大队的新兵训练营一点点的从重峦叠嶂的面纱中露出他神秘莫测的脸。小太阳探照灯把整个营地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层层巡防道道哨位的安保措施固若金汤。那份肃杀的威严和着士兵手中的漆黑枪管,仿佛硝烟的味道就在鼻尖,清晰可闻。

这时,司机已经换成了许辰阳,他握着方向盘的掌心里密密的渗出了汗,林栎燃坐在后座光线昏暗的角落,脸上被阴影打出一丝失落,徐帅紧张又严肃的观望着四周,就连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祈悦这会儿也是拧起了眉角,心脏打鼓一样的猛跳。

许辰阳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办,老方法进去?”

徐帅立即反对,“这可不是小关卡了,面前是人家的大本营。咱们的三脚猫功夫还是算了,蒙混过关不可能的。”

祈悦附和的点点头,破天荒第一次同意徐帅的观点。自古蛮兵不讲理,拳头里面出威严。他们在人家老巢面前耍威风摆军官谱,这无疑是找揍。

林栎燃紧咬着唇,半天不说话,八十一难都过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这要是死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他自绝以谢天下的心都有。

老规矩——swot分析法。

所有优势,劣势,机会跟威胁都一条条列出来工工整整的写在纸上,看着w(劣势)下面那长长的一串,反观面前四目注视的s(优势)下的寥寥几笔,大家都有些泄气。这根本就是不对等的战斗,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他们拿着各自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几乎什么作战装备都没有就只身突围特种兵专业化封锁的山谷。突袭补给站他们走了最险的一步棋,几乎是用了所有能想到的歪招损招,一次次打着擦边球跌跌撞撞的走到现在。

他们再一次想起,这次同训的还有几百号人此刻正在山林里跟荷枪实弹的追兵们周旋。他们的情况只可能比自己更糟,更坏。

一时间,兔死狐悲的压迫感弥漫在整个狭小的战车中。

刚才在路上他们曾经先后遇到了两个试训兵,第一个显然已经筋疲力尽,腿软的都几乎迈不动步子,走两步就会摔倒在地上,然后爬起来,接着走。身后的背包不知道是让什么扯得,裂开了大大的口子,军被白花花的棉花在泼墨一样的大山深处显得那么晃眼。

那背影中的落寞和狼狈,看的四个人都是一阵心酸。当下就决定,同是天涯沦落人,载他一程是一程。林栎燃踩下油门试图追上那个列兵的时候,他立刻察觉到了身后汽车的轰鸣声,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一路大叫着疯狂的冲回了刚逃出来的密密层层的深林中去。

那一瞬间的加速跑,快的像是一只飞奔的猎豹,惨的像是只没命的野兔,他在拼尽全力的躲藏和逃亡。

对,逃亡。当时祈悦说的就是逃亡。

仿佛刚才那个饥寒交迫的列兵不是他,仿佛他残破的军装下的四肢还是充满了力量,他眨眼间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嗓子里冲出的绝望嘶吼,在山谷里久久的回荡。

林栎燃开着车灯找了好久,甚至大声的喊着,他们是一起来的试训兵,他们不是敌人,对方也丝毫没有回应。

几十里地的急行军,前有关卡后有追兵,体能消耗能榨干一个精壮小伙子的全部。他的前行他的努力,仅仅靠着意志在支撑。没有吃的,没有方向,他接下来的路,死路一条。

林栎燃没工夫去猜沈燿擎的安保措施,这么些个兵四散在山林里如何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但沈燿擎的保障是一回事,他林栎燃的想法是另一回事。力所能及的去帮助他所能帮助的任何人,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原则。

林栎燃重新发动车子离开前,把背包里仅剩的几块压缩饼干分出了一半留下给他。怕他一直躲着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他还特意把装着食物的袋子选了一只最醒目的树枝挂上。

徐帅敢发誓,他清楚的看见林栎燃转身时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气,眼圈红的吓人。车灯照耀下的那一闪而过的光亮,砸在他的心上是重重的一锤闷疼。

他喉咙里压着怒兽一般的嘶吼,他想大叫,想告诉那个不知名的兄弟他们是战友。可是他知道,这一刻,所有的信任都成了泡影。

很快,在一个陡峭的盘山路旁,他们遇到了第二个试训兵。他甚至已经没有办法再坚持前进,小腿上的伤口不断的渗出暗红的血来,军装裤腿被浸的透湿。他靠着山跌坐在一丛杂草里,手里仍旧紧紧的攥着一柄打磨的非常粗糙的木刀。那一看就是拿树枝现做的,是防卫野兽保护自己的最简陋的工具。

要不是徐帅大喊有人,林栎燃差点儿就被他的丛林伪装给骗过,车就会疾驰远去。

许辰阳目光扫到他的时候,医者的职业敏感让他立刻就看到了那包扎粗野的伤口。他从车上捞起医药箱就冲伤员跑去,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那个扛着少尉肩章的兵竟然失声痛哭,他挥舞着木刀做着毫无章法的防御抵抗。他警告者他们不要靠近,谁要是敢走进一步他就绝不客气。

困兽之斗般的挣扎,看的祈悦的心都绞成了一堆肉末。他红着眼厉声呵斥,我们不是獒血的追兵,我们是跟你一样的待选兵。

放屁!你们穿着獒血的衣服开着獒血的车!别懵我!你们那套诱敌深入的麻痹功夫骗不了我!

他妈的我们没骗你!我□大爷的你血一会儿流干了你就死了你知不知道!祈悦咆哮。

少尉愣了一下,跪坐在他们面前哭道,首长,老兵班长你们放过我吧,你们就当没看见我,我可以走到营地的!我学过战地救护,基本的医疗技术我懂的!这是我选兵年限的最后一次机会!你们放过我好不好!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待选了!你们就当看见的是个蚂蚁,是个臭虫,你们放我离开!求求你们别捉我回去!我真的不想就这么失败的退伍!求求你们!

他凄厉的哭喊让六月炎热的夏夜变得如冰窖般冷的彻骨,一个高大的男人,一个坚强的兵哭的像个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所有梦想和追求的孩子。

跟着他的眼泪一起砸在地上的还有祈悦的坚强。

紧紧的闭着眼,双拳攥的生疼。

原本逼近的脚步渐渐后退,渐渐的站不稳。祈悦头也不回的跳回到车上,闷声不吭。他浑身剧烈的颤抖,牙齿不甘的上下磨着,鼻尖越来越酸,重重的叹口气后,他再也没勇气去看这个兵。

许辰阳留下了消炎的针剂还有干净的纱布和药品,他揽过林栎燃的肩,把他重新带回到车上。

整个过程里,林栎燃和徐帅一句话都没说。

徐帅留下了他的刀,他告诉那个少尉,他会在獒血等他,要他加油。少尉带着哭腔一叠声的说谢谢,徐帅紧紧抿着嘴,再也无话。

许辰阳知道林栎燃心里已经乱的根本不可能再开车,他先他一步坐上了驾驶位,示意林栎燃和徐帅坐后面,小林子抬起头机械的冲他点了点,干涩的笑容看得他心里发皱。

一路无话,大家的心情都沉重的犹如坠了块巨石。

没有着落,也没有承担。

他们图什么,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要如惊弓之鸟一样的被人当牲畜一般的追赶。他们的尊严,他们的骄傲,在没有水没有食物甚至没有一份正确的地图面前,显得是那么的狼狈不堪跟可笑。

失落和压抑迅速的挤占了刚才胜利的喜悦,许辰阳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第一仗打得这么艰难,因为高翔,因为沈燿擎,因为獒血,要让他们正视自己的脆弱,在他们看似坚固的心防上重重的砸下一锤,让那些虚伪的坚强碎成一地残渣。

他们根本是不堪一击的小丑。

他们确实很烂,烂的跟垃圾一样。

如果说之前的激战,他们的好心态是被林栎燃跟祈悦的乐观所传染的话,那么现在,这两个活宝的集体沉寂,让那原本就在头顶上就张牙舞爪试图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挫败感直冲而下,结结实实的将他们捆牢束紧。

连同徐帅一起,四个小伙子全部在同一时间迷失了方向。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在信仰什么,没有了胸中灯塔一般的信念,他们的前路注定是一片混沌的坎坷。原本明确的未来眨眼间就失去了色彩,被大团大团的未知吞没。他们甚至能听到绝望时,心底的呐喊和哭叫。他们极力的挽回航向,试图重新起航,但目光所到之处尽是融化一切的漆黑。

他们慌乱,他们迷失,他们恐惧。

泰戈尔说,人们害怕的是未知。

他们的现在和未来,全在一瞬间变成了未知。

林栎燃抱着双膝,无力的垂下脑袋。列兵的奔逃,少尉的哭喊,一直在他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他开始憎恨沈燿擎,憎恨他这惨无人道的预热训练。

这次选拔的三百号尖兵,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好汉。他们在各个连队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无论技术和体能都是兵王一级的精锐。可到了獒血…..不!还没到獒血,沈燿擎在营地门外就冷酷无情的把他们的锐气和骄傲给挫的一干二净。

手起刀落,他们被杀的片甲不留。沈燿擎像个侩子手一般,干脆利落的切掉了他们的骄傲和自大。

他知道这一仗不过是杀威棒般的震慑作用,目的就是让他们变成一群听话的受人摆布的木偶。

这里产出杀人机器,他们先要被沈燿擎通通的变成鬼,然后再从鬼变成狰狞的凶神。

这不是林栎燃想要的自己,更不是他一直期待的未来。

他第一次,想到了放弃。

他知道他永远做不到冷血,做不到不掺杂个人感情去处理任务事件。他是一个感性永远大于理性的人,正如他相信爱情,相信人性本善。

他第一眼看到的沈燿擎,看到的獒血,是冷酷的枪口,是硝烟未散的血腥,丛林迷彩的伪装下,他们的心,不再是同龄人一般的鲜活和精彩。他们顽强的执行任务,杀人,然后离开。简单,粗暴,冷峻,而且无情。

林栎燃害怕,他怕自己的眼睛里再也没有色彩。

他怕自己再也没有怜悯。

突然有人拉起了他一只手,掌心发烫的温度透过皮肤清晰的传递到他冰凉的手指上,林栎燃不用抬头就知道这是祈悦,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脆弱。

“珍惜,不能放弃。”

祈悦告诉他,同时也告诉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