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34狮虎斗(1 / 1)

作品:《獒血[特种兵军文]

如果说以前的林栎燃只是只伶牙俐齿的用他精准的文字驾驭能力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的小炸猫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彻底的化身为狮,嗜血暴怒。

他真动了气了。

眼神看似柔和实在是暗藏杀机,脸上绽开标准的三分微笑却冷的让人退避三舍。他优雅的举起爪子,对着沈燿擎重重一击。

“欺负完人就想走?”

一个箭步冲上去攥着沈燿擎的袖管,笔挺的陆军常服被他扯得掉着肩。

沈燿擎极慢的转过头,笑的深沉:“林栎燃,你找死?!”

“我只是想告诉你,别欺人太甚。”

沈燿擎玩味的一笑,不置可否。

“我是大夫,不是你杀人的机器!因为我把人打入地狱慢了半拍所以要接受惩罚,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我有努力,我在改变,但是你不能这么冷酷无情!你对我有成见!”

沈燿擎不屑的一晒,对上他那双瞪红了的眼睛:“哦,这样啊。”

说的轻描淡写,说的面无表情。

眸中精光一闪,沈燿擎反手直冲着他的脉门抠去,林栎燃大惊,躲避不及踉跄的后退,沈燿擎五指犹如铁爪一般牢牢卡死他的臂骨,猛然间急速的正臂回手,林栎燃的胳膊原地三百六十度的翻转,肩膀发出不正常的咔咔声,身体被冲力重重的旋倒在地。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沈燿擎扭着双手反剪着,仅仅足尖点着地,后背结结实实的撞上他铁壁一样的胸口,五脏都给震错了位。沈燿擎左手卡着他的喉咙,禁锢的他一寸都不能挪动。

他略动动手指,林栎燃就会立刻毙命。

一声□都不会有。

电光石火间,暴怒的人就由林栎燃变成了沈燿擎。与他天真的有些发傻一般的跳脚不同,沈燿擎震怒之时,举手投足间就能轻易的把人划入生与死的选择题中。

残酷,冷血。

硝烟扑面。

他是狮,那他就是虎。

狮虎斗,血腥味眨眼间就弥漫了满天满地。

呼吸变得极为困难,沈燿擎只给他的气管留了一条极窄的缝隙,仅仅保证他不会因为窒息而死。喷薄的鼻息一股接一股的擦过他的后脑,林栎燃浑身汗毛倒竖,未知的恐惧感将他一口吞没,渣都不剩。

沈燿擎,你要干什么?

他知道,他现在把沈燿擎挡了个全须全尾。

“高翔,冲我开枪。”

沈燿擎说完,林栎燃仿佛被人在心尖上猛抽了一鞭子,他拼命的挣扎,除了骨节被捏的更紧,像是要崩碎在沈燿擎的手心里,他什么结果都没改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人按下了暂停,靶场上的教官和选训兵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凝固一般的傻站着。

“队长!”大白惊呼出声,被沈燿擎一个眼锋逼得立刻自己捂住了嘴。

他对林栎燃一直感觉不错,现在这家伙大祸临头,他出于本能的想保护。

高翔利落的上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林栎燃眉心。

“先打一枪靶给他看看。”沈燿擎命令。

“是。”

高翔对准场中的靶纸扣下扳机,实弹冷酷的穿透靶心的红点,也击穿了林栎燃故作镇定的伪装。

高翔的枪里是实弹,而他现在,重新把枪口对准了自己。

“林栎燃,你被劫匪像这样劫持的时候,你是希望举枪的是高翔,还是一个技术跟你一样水平的人呢。”

沈燿擎蛊惑般的压低了嗓子,林栎燃的瞳孔忽的放大,半天没说一句话。

“高翔,开枪击毙我,如果不幸命中林栎燃,我会在报告里定位这个意外事件为擦枪走火。”

沈燿擎无情的轻笑,他根本是要高翔直接一枪命中林栎燃。

“我带三等功的抚恤金去告慰你的亡灵,林栎燃,你应该知足了吧。”

“你敢!”林栎燃强撑着一股气。

“我还真敢。”

沈燿擎扬着语调,“用你的尸体现身说法来强调枪法精准的重要性,避免他们以后被敌人一枪枪的打进骨灰盒里,我认为,这买卖挺划算。”

他指着此刻目瞪口呆的选训兵们,说的很认真。

祈悦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像是真的会动手,立刻阵脚大乱的劝着说:“选,选训官….燃子他,他也不是有意的…..他是个大夫….会别扭也是能理解的……”

“哦,是么?”

沈燿擎扬着下巴,兴致盎然。

“祈悦,现在的情况不正好跟你刚才的解释一样么?不过是瞄准了一个目标,我。”沈燿擎指了指自己,又紧了紧手指,卡的林栎燃一阵咳嗽“不小心打死了旁边的目标,他。”

“谁死不是死?心战蛊惑的意味明不明显,我觉得林栎燃回答你会更有说服力。”

“选巡官!”祈悦的嗓音嘶哑,带着绝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错了?”沈燿擎不可思议般的抬肘蹭了蹭耳朵,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们能有错?有错的不一直是我么?我要求严格,我苛刻我欺人太甚,我伤害了你们神圣的自尊和骄傲!”

林栎燃没想到,原来他一直清楚他们的怨恨。

其实他早该清楚的,他能对每个人都观察的那么细致入微,怎么会不清楚他们心里的那点儿怨念,而且这怨念从来都被他们毫不遮掩的摆在脸上。

难为他能笑着忍了这么久。

“现在说错,还有改正的机会。如果到了战场上,扣着你战友脖子的人是穷凶极恶的歹徒……”

“祈悦,”沈燿擎顿了一下,目光锐利的逼视:“林栎燃的命攥在你的手心儿里,悬在你的扳机上,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让他转危为安?你能不能为他的生命负责,一枪击毙歹徒?”

“你能么?!”

“你们能么?!”

沈燿擎掷地有声的责问像是把重锤,打的他们闷疼,打得他们扪心自问,把他们从狂妄的自大中打醒,从自我膨胀的宇宙中抽离,残忍而直接的一下一下砸着所有人的胸口。

能不能为你战友的生命负责?

这无关于信任,更不是什么道德高度和生命价值的高深论题。

它不过是一项技术精准度的考验,简单到只要你沉肩举臂,三点一线瞄准后的弹道轨迹划出一条抛物线。

简单。

如此简单。

就像生死不过是一口气不来的差别。

“为了狗屁一样的分数你跟我扯你是大夫!大夫怎么了!怎么了!”沈燿擎望着林栎燃,额上青筋骤起,目眦尽裂的瞪着眼,

“20发子弹9枪脱靶,因为你是大夫所以我要表扬你给朵小红花,把你的照片放在大队的橱窗栏里展览一星期么?”他粗重的呼吸着,心跳的像是要蹦出来,“那你来獒血干什么?!来特种部队干什么?!你应该去上幼儿园!让老师在你的耳边讲满一本又一本的童话故事哄你睡觉!”

沈燿擎没再跟他们废话,一路劫持着林栎燃站在了靶场最中心处的靶位前,大声命令高翔开枪。

他强迫着林栎燃压低身子,把他的耳朵放在血光一样暗红的靶心处,只差几个纳米的距离他就要贴上去。

应声枪响,所有人都别过眼神不忍再看。

林栎燃闭紧了眼睛后背一片冰凉,耳畔炸开的子弹爆破声震耳欲聋的几乎要撕碎他的耳膜,片刻的失聪并没有缓和他的恐惧,他慌忙用手捏了捏耳朵,那清晰的触感以及皮肤上细密的绒毛,从未让他这么开心过。

还在,他的左耳完好无损。

幸福,因为他还活着。

扭头看了看此刻空洞了圆心的人型靶位,十环周围四散着暗红色的犹如血花一样迸溅开的红纸片,纷纷扬扬,宛如地狱的幽冥舞,为灵魂的殒灭翩然吟唱。

死亡,擦着他的耳朵穿过,近在咫尺,呼啸可闻。

死,原来是这样的声音。

他愣住,接着,冷的发抖。

仿佛在奈何桥上伫立了千年,仿佛被忘川水中无尽的轮回淘洗,林栎燃一言不发,眼神空洞的一片荒芜。

“林栎燃,你为什么当兵?”

“为了守卫别人的幸福。”

和方良的对话犹在耳边,可他却无颜再面对当时那个意气风发,把他的期望与心愿描绘的那样美好纯净的自己。

这理由现在看来,颇有些冠冕堂皇的味道在。

林栎燃,你就是这样守卫你热爱的人民的么?

你拿着脱靶半数的枪口去解救被挟持的人质,你到底是洒下祥和的天使,还是草菅人命的恶魔?

你的骄傲,你的习惯…..

比命重要么?

如果今天,那脱靶的九发子弹,带走的是祈悦,是徐帅,是许辰阳,是李大海…..

你能冲着他们冰冷的尸体,冲着他们因为失去至亲而哭的肝肠寸断的家人,说你无罪,说你惋惜,说你因为是医生所以你无可奈何不忍心朝匪徒开枪么?

沈燿擎强迫他坠入无措的漩涡,让他束手就擒的体会灵魂的转瞬而逝。

他让他感知到什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用了一发子弹告诉他:死,就是这么简单。

死过一次的林栎燃,此刻恍然顿悟。

他手中的枪口,不是夺命索魂的凶器,而是无数人生命灵魂的守卫权杖。

悲悯是医者的通行证,却不是死神的免死牌。

善良在战火的淬炼下会化成一地不堪拾捡的迂腐与懦弱。

以暴制暴,是最后的对决。

你死我活,简单的无需选择。

他会为了正义拼命,为了理想执着,守卫国家的安宁,维护他所爱的同胞的生命。

但是要他杀人,要他送别人下地狱,尽管他此刻僵硬的执行,刻板的服从,但是一直到很久之后,他都没有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单纯的像个孩子,什么事情都要问一个为什么。

他信人性本善,他觉得击毙罪犯只是任务,而不是有什么理由。

他一直没有理由。

但此刻,他还没想到这些。

林栎燃久久垂着头,一句话不说。

沈燿擎没有再跟他什么,或许说是林栎燃不再跟他什么比较符合实情。

他站起身双眼一路盯着脚下扬起的沙尘,黯然落寞。眸中闪动的情绪,是沈燿擎从未看到过的自责与羞愧。

没有再因为d-有半字的争论,他亲手在积分榜上写下因他的骄傲与盛气扣除的五分,他竟然觉得,这分数扣得值,他一点也不亏。

他庆幸,他顿悟的还不算晚。

毕竟,能在训练场上明白这个道理,而不是面对着战友的尸体发傻,他已经知足了。

像是太阳瞬间没了光芒卑微成一团黑色的浓墨,结束了一天的靶场训练后,沈燿擎看着暗淡无光的林栎燃,久久的站在楼道口驻足。

他喉咙发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祈悦一路上在逗着林悦然笑,但从他失望的神色中就能看出来,他失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那是沈燿擎第一次看见不笑的林栎燃。

俊朗清秀的脸庞像是被刀刻一般染浸着严肃到冷酷的疏离,眉眼不再是飞舞的蝶,空洞荒芜的像是片无尽的沙漠,灵巧的耳朵失了精神不再像往日一样调皮的支楞着,原本鲜红的嘴唇此刻也苍白如纸,整个人郁结着一种,沈燿擎无可形容的挫败。

沈燿擎知道,这是他必经的蜕变,是他理应教会他的“简单”哲学。简单不比复杂好学,但至少,它会让人乐观与执着,活的潇洒与热情。

他们说他残酷,他无情,他冷漠,其实他比谁都热情,都温热缱绻,都易于感动。

他处在孤绝的巅峰,一个人艰难的前行,没人陪他同路,更没人为他指路导航。他们都是他的尾随者,踏着他用生命走出的路,享受着自我陶醉的安全感。

他疲惫无措,他也会迷失自我。

直到他看到林栎燃,被他那炽热明亮的灿然笑容蛊惑,驱散阴霾,重新启程。林栎燃的简单,是单纯的天真,他仿佛是一个懵懂的少年,在花季的时光中用清澈的眸子用心去感知世界的每一角。

他会受伤,他会疼痛,但是伤会好,痛会过,满天云雾散开,他仍旧是夺目的闪耀,青阳万丈。

沈燿擎的简单里,第一次有了天真的力量。

就当是为了守护这些天真的笑容吧,他得逼着自己继续踉跄前行。

林栎燃,扯碎了你的天真壁垒,让你不再懵懂,不再憧憬,残忍的直面这世界的阴暗一角。

请原谅我也想自私一次,让你看到我踌躇的绝境,让你体会到将我束缚捆绑的责任与压力,

我多想也有你这样的纯真的微笑。

你不知道吧,我是真的对你有成见。

我一直认为你是绚烂耀眼的太阳,有着无人能及的光与热。

那么我们就把这次的黯然理解成一闪而过的日全食吧,让我重新见到你的时候,你依旧是炽热明亮的林栎燃。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