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区域呈半开放式, 外面的人隔着磨砂玻璃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韩修能克制着想要上前揪住任英卓领子的冲动，像从喉咙里一颠一颠挤出来似的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任英卓无辜地怂了怂肩,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这是为在为公司创造价值, 你们家也是股东，怎么你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这可不行, 我还没听说过有谁会和钱过去。”

“你给我少来这套糊弄人的。”韩修能压根不相信他嘴里的一个字, “装听不懂是不是？那今天我就说明白了，我在这儿警告你, 你要是敢对小颖怎么样, 想有些什么过分的想法, 别怪我不客气。”

他就清楚任英卓没安什么好心，谁知道男男女女整天住在一起朝夕相处，会擦出些什么火花来, 要不然怎么叫出差是绿帽的高发时间段呢？

韩修能觉得自己头顶上就像被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这人还在说“歪了, 戴正”。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头上在冒烟。

“老韩，看你这话说的。”任英卓向里收紧了下巴, 露出戒备防御的姿态, “我们这纯粹只是工作, 你想到哪里去了。”

“工作, 呵。”韩修能冷笑一声, 特别不爽地又问了一遍，“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这是工作吗？让年轻漂亮的女助理每天陪你住在酒店，你还好意思说？这样的工作你和我换换，让我来做好不好？”

任英卓一直是韩修能一块心病，最近他见一面舒颖都难，还不是这孙子害的？

更可气的是他见不着，任英卓却时时刻刻和舒颖在一起。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觉得胸口一阵烦躁，像是被火烧似的。总之就一句话，长这么大，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鸟气。

蒋元柏和陆雅正都成不了气候，一个青梅竹马这么多年都没发展出感情，现在回来拿曾经给过舒颖温暖的“家庭”打亲情牌，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要韩修能看，蒋元柏和舒颖太熟悉了，过早亲密就会像他们这样，情同兄妹，哪儿还能擦出什么爱情的火花。

陆雅正还算有点意思，听说他父母是南方某民营企业家，这几年到帝都来置业。白衣天使总是特别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错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古来有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韩修能倒是不怀疑他能在生活上把人照顾得很好。

但一个男人靠什么最吸引异性，难道靠这些腻腻歪歪的东西？还不是靠事业，能让女人有个安稳的依靠吗？什么家庭阿，个人生活阿，整天整这些东西有什么劲儿。

只有任英卓算是真能构成点威胁，但韩修能把他想得太好了，拿他当正人君子公平竞争，现在发现完全不是这样，一怒之下口不择言，就这么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舒颖听到这里，忍不住怒气冲冲地说，“在你眼里，女助理出差就是陪上司住酒店是不是？你心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韩修能心里咯噔一下，其实就这么一说，他心里确实多多少少就是这么想的，没毛病，不过刚才主要针对任英卓，要是对着舒颖，这话肯定得修饰修饰，“我，不是，小颖你误会了。”

舒颖怒道，“你要是想，没人拦得住你，你直管去找个女助理陪着快活去吧！”

这些天韩修能每天来刷脸，虽说没什么进展，舒颖总算再不对他横眉冷对，改为视而不见了。这就叫一朝回到解放前，舒颖好不容易对他说了这么长的话，却还要赶他跑，韩修能悔得肠子都青了，谁让他嘴贱，旁边任英卓嫌不够，偏偏在添油加火，“老韩，我不管你和舒小姐只见过去的事情，但她工作上劲努力，难道你不希望她好，以后能有更好的发展吗？”

韩修能可不这样想，他们十几岁认识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纯粹的爱情，恨不得两个人变成一个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谁有不都一样吗，舒颖已经有他了，何必那么累，这是想要干嘛？

他不明白舒颖一觉醒来，为什么不愿意乖乖地和他回去，把拖了十年的事儿完成，两个人一起翻开人生新的篇章，放着好好的福气不享，反而非要分得清清楚楚，给别人打工，打工就打工吧，本来想着在任英卓这儿不至于让她吃苦，今天韩修能只想骂自己眼瞎，明明是更加不合适。

不过这回韩修能学乖了，觉得要是如实说一定会惹她更加生气，虽然他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小颖，我当然是希望你好，我不是不支持你有新的生活，有工作，只要你高兴，都可以。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考虑得更全面一些。”

舒颖难得正眼看他，反而笑了，“那你想怎么样？”

“你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老是这么到处跑不着家，对你将来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段时间来舒颖什么时候给他过好脸色，这一笑，让韩修能觉得一下子飞了起来，发现劝她知难而退也不错，于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现在网上不是流行这么句话么，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美貌如花，你真的不用这么拼命，我希望你快快乐乐的，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度过每一天。”

舒颖冷笑了一下，“然后等又有一个张明明出现在我面前，说她才是你的未婚妻？”

韩修能被突然打断，再一听内容，心里一下子凉了下来。

他不敢看舒颖平静中带着讽刺的表情，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会才道，“没有，真的不会再有了，你怀疑我总有事情瞒着你，我都告诉你，其实什么人都没有，真的。”

“没错，你只是觉得对不起我。”舒颖点点头，有的只是愧疚，而她才是那个承受了一切的人，“韩修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你毁了我的前半生，作为始作俑者，你还要来继续对我指手画脚？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坐上你的车。”

那场车祸改变了一切，所有的恩怨应该在十年前了结，只有她一个人被留在过去，除了韩修能，她还能怪谁？

韩修能低头站着，等她说完了，才深深地看着舒颖，“如果我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故，我宁愿我一个人被撞，我也不会让你上车。”

他继续说，“所以我现在才特别想补偿你，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可能很长的时间里都接受不了，没关系，我可以一直等你气消了……”

“可是我不想！”舒颖飞快地打断他，既苦涩又无奈，“你已经毁了我的前半生，现在你又要毁了我的下半生吗？”

说着她站起来走向洗手间，留下韩修能一个人。

任英卓再旁围观到结束，“我想起来，你过来不是要来找我吗？让我听听到底有什么事儿。”

韩修能哪有什么事情要找他，恨不得他天天在外面忙，就是他这一星期中午的饭局都是韩修能的手笔，没好气地说，“本来想找你吃饭，现在气都气饱了，我说的是认真的，你别不当回事儿，不然就算我们好像沾亲带故的，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沾亲带故……韩修能说着，突然想到任英卓行不通，他可以去找任表舅阿！

他心中一喜，觉得这么走也不算太失面子，很快开车走了。

下午舒颖走进任英卓办公室递交文件时，发现宽大的办公桌前没有任英卓。

任英卓看到她抬头张望，仿佛正在怀疑人去哪儿了，在她右边说，“过来一下。”

舒颖朝那儿看去，有个人影站在落地窗前面，双手撑着栏杆，正在朝写字楼下俯瞰。他逆着光，整个人就像站在一团光影里，让人几乎看不清五官和面貌。

不过听声音是任英卓没错，舒颖走过去把手里的文件夹给他，任英卓接过匆匆扫了几眼，然后合上随手扔到身后的沙发上。

反倒是用手指了指窗外问，“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舒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座写字楼一共三十层，建在繁华的商务办公区，任英卓的办公室在26楼，看下去地上开的车和行人都很小很小。

她迟迟没说话，似乎不太明白，任英卓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任英卓坚持挑着眉看着她，大有她要不说点什么，就不打算放过她的意思，舒颖道低头看着地面说，“很高。”

“恩，是很高，还有呢？”

周围高楼鳞次栉比，下午光线斜射在周围的建筑上，外墙玻璃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印着一轮刺眼的太阳，这风景只有在高楼上才能看见，“很……漂亮？”

任英卓就想听这个，多美啊。

他回头又看向窗外，再次被眼前的景色吸引，“每次我站在这窗前，就会想起一句话：相爱不是互相凝视，而是一起看向同一个方向。”

就像他们现在这样。

任英卓有时会停下来，欣赏自己通过奋斗得来的东西。只是一个人站久了，难免会觉得有点寂寞。

但他和韩修能还不太一样。

任英卓凝视着舒颖，她神情有些迷茫，过了一会微微睁大眼睛，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这仿佛是隐约明白了，又心存怀疑，最终决定没听懂 。

任英卓不打算马上就谢幕，这种事儿一下说破，反而没有余地，今天只是给她点暗示，很快换了话题，“有件事我想让你有个准备。这回拓展新市场，我会在外地呆很久。”

“你是我的助理，我会把你带过去，另一个文秘有家庭孩子，不可能跟我过去，临时招人比较麻烦，但是如果你不愿意，你也可以现在说出来。”

“会去多久？”

任英卓的眼神认真坚定，“短的话一年半载，长的话……两三年，三五年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