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34章 月魄荒唐(1 / 1)

作品:《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题记:水浸碧天,云霄无霁霭迷空。恍然犹梦, 情端两开风瓯语。月魄荒唐, 西风啭教引鸣笳。无奈沉吟,此夜伤怀寸心乱。

夜幕玄青且阴郁沉沉,漫天雪雨怅烟霏霏, 似总是开不分明。厢房内燃上了几盏灯火, 一抹通亮的幽烛映着一排镶红的顶子, 依着尊卑的次序先是裕宪亲王福全, 随后便是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在案几上撂着一折墨青的册本,临着下首左右便又侍着梁九功和曹寅。

皇帝居中坐着,一眼扫过跪在案下的众人,用尽了力道敲着手边的册本,“给朕念!”

梁九功口嗻一声,战战兢兢将册本拿在手中,翻开一页读道:“查于康熙六年正月、原任礼部尚书祁彻白、工部尚书叶成额、兵部左侍郎石图、右侍郎图尔特、刑部左侍郎觉罗勒德洪、工部右侍郎杭爱、都察院左都御史觉罗硕博会、太仆寺卿觉和托、太常寺卿觉罗班敦等为鳌拜所嫉, 无故解任降级、不许于部院衙门用、实为冤枉, 鳌拜广树党羽,所至安插亲信数人于朝廷各所院部, 另至有司衙门各司其党羽遍布,紊乱国政。其名单如下:穆里玛、塞本特、讷莫、班布尔善、阿思哈、噶褚哈、玛尔赛、泰必图、吴格塞等,均系所有要职。”

皇帝只随手把玩起案上的白玉莲花茶盏,偌大的殿内霎时肃然寂静。

皇帝忖度了一阵,心内嗔火大盛, 愈发按捺不住,登时拿着那白玉莲花盏重重叩在案上,唬得众人身心惧震,“朕素来痛恨朝臣结党营私,这才几年光景,他鳌拜党羽就已遍布全朝!”从圈椅里站起,闲适地游走在众人跟前,倏地驻在了索额图面前,反剪着双手弯身看着他,“朕倒想问问诸位臣工,那朱明王朝是怎么灭的?”

索额图不由冷汗直冒,“额……”皇帝并不理会,直起身子继续道:“还不是党争?而他鳌拜,却就敢这么干!”

皇帝绕室一周,踱着步子又坐了回去,双手交叉向圈椅内靠了靠,“明珠,你说。”

明珠心下竦然,上手一拱,“回皇上,鳌拜党羽甚多,朝廷若想削其势力,不外乎以一骄兵之计迷惑对方,另则敛声匿迹,以弱示敌,再从其身后削弱穿插心腹,以待时机......”

言犹未毕,索额图忙上前膝行两步,“不错!明珠此言甚深。皇上,鳌拜辅政以来,虽受顾命之初尚能谨慎从事,然不出三年,其野心日益渐盛,他位在最末,不甘人后,处处专擅朝政。自康熙五年以来,他拢络各处官员已上达百数余人,内置后宫侍卫,内务府都太监都有他鳌拜的耳目。以至今时,说是要除掉鳌拜一党,恐非一日所能办到。 ”他噎噎口水,“但臣请皇上毋虑,就如明珠所言,纠其党羽不过是等待时机,依臣所想,除却以弱示敌,还需想出个暗渡陈仓的法子,出奇制胜。”

皇帝听了不禁点了点头,“如何暗渡陈仓,出奇制胜?”

索额图沉吟了半日,振振言道:“其一,彻查鳌拜及其党羽并记录成册;其二,鳌拜手握重兵必先削弱势力范围不与扩张;其三,惩处朝廷三院六部其党羽各部;其四,鳌拜虽势大难制,耳目众多,需谋定而后动,一叶障目折他羽翼,暗中穿插皇上的心腹,以待事发。一只折了羽翼的鹰,尽管他再凶猛,飞不起来也不会比那鸡雏强到哪里去。”

听到这里,皇帝眼中徒然一亮,“既如此说,你便把那册本拿回去,未免打草惊蛇,除适才所述之人及其党羽该办则办,需缜密处置,另外将那些擢升之人名单也再拟个密折上来。”皇帝看了看跪在下面的众人,“今能得众位臣工为朕分忧...朕甚慰,索额图站下,其他臣工回安罢。”

皇帝这一声“回安”是叫臣子回避的意思,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各自两眼一抹,低首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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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风多,园子里更是旷野,遂更显得风大且寒凉。一盏云纹如意纱罩灯被雪梅提挈着,刮剌剌地一阵风过,连带卷着雪霰子撒盐似地穿彻在回廊上,她低睫瞥眼间,身后那石青色氅袍随风朔朔纷繁,像晃在灯影里的幽魂。她心下一沉,忽而想道‘咫尺之隔,竟成海天之遥’也许这便是命数。

雪梅驻足提起灯将之吹灭,才安心踅回身和他说话:“别再跟了,虽说是在行宫,哥子这个样子也忒点眼了。”

霎然间,回廊上黑透无声,只有庭院处一片腻白之色泛得波光粼粼。容若半响无言,直勾勾地朝着她看过去,双目盈然,“你还回得来么?我总觉着你愈走愈远,怕是要抓不住似的。”

她不由脸颊一僵,哂笑道:“之前咱们不都说好了么?情之所依,以待来日结缡之期,明月皎皎,照之余辉,愿伴君侧岁岁安康。”

容若眼中倏烁一丝熠煜,“是啊,咱们说好的。明月皎皎,照之余辉...青笺交加...我盼佳期。”

她淡淡一笑,已然会意于心,“最后一次,待到春暖重回,我去找哥子,你只站在原处等着芙儿便是,想必那时咱就可以为着自己无所顾忌的活上一回。”

银雪如飘花,纷覆了云墙,涓雪微尘点滴苍凉地打在脸上,一切尚在未知,那番话是希冀,亦是告别,一段相守相望的距离,除却一句引人缱盼的空话便再不能够了,许是前世缠缘未果,今世又来蹉跎,也许放下是最好的了结。

“我走了......”容若声颤道。

她浑身一凛,投向容若的目光望去,笑靥嫣然,“嗯,每每都是哥子送我,这回我看着你走,也当是送你一送。”遂之敛衽一福,再抬首时早已见容若起着风袍,朝着回廊尽头拂拂而去。

狭长的回廊里清风袭卷,冷飕飕地抽刮着她的耳廓,只听又人在她耳畔轻轻嗬道:“和他都说好了?不过你还是诓骗了他,宁肯做这痴梦也不叫他伤情,这就是为了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