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老汤姆依旧叼着烟。凯撒把手枪插好在腰间，问道：“刚刚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看那小子不爽。”老汤姆不甚在意的说到。“他曾经强暴并杀死了一个女孩，却因为种种原因洗刷了罪名，逃脱了惩罚。我只不过拿一个法律漏洞让他出点儿血而已。上帝会原谅我的。”

“法律漏洞？”凯撒疑惑的问到。

“是的，法律漏洞。”老汤姆给凯撒解释着，“《公民义务兵制法》是一部2023年颁布的法令，是为了应对当时日益扩大的战局而制定的。这部法律规定，年满18的男性公民必须参军服役，否则要缴纳罚款，参加其他领域的义务劳动。”

“可是战争在2027年就已经结束了啊。”凯撒依旧有些不解。他可是恶补了这个世界的历史的。“而且在那之后的几年里不是发生了‘自由改革’吗？从那之后合众国就已经变成na自由联邦了。这之前的法律还有效力吗？”

“要不然怎么说是漏洞呢。”老汤姆笑着说。“当初为了方便，na自由联邦原则上是全盘继承了合众国的法律体系的，只不过每个城市又根据自己的情况添加新的法律来限制旧法而已，塔兰坦市也不例外。关于兵役的规定，塔兰坦市的《公民责任法》规定，塔兰坦的城市边防军采用自愿加入的原则。”

“那为什么还。。等等。”凯撒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想到了？真是聪明的孩子。”老汤姆笑着夸赞了凯撒一句。“塔兰坦市确实对兵役制度颁布了新的法律，但是却并没有废除或者限制旧的《公民义务兵制法》，而这套法律可是被na自由联邦全盘继承的，塔兰坦市当然也承认它。我拿这套法律来找那些混混的麻烦没有任何问题，那些混混哪怕告到法庭上我也有理。当然，如果真上法庭，估计最后我是会败诉的，不过，起诉我所花的律师费和手续费可比我要的罚金多多了。反正这套东西我玩了十几年了，还从未真的被人起诉过。”

凯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满脑子都是“还有这种操作！”。更令他诧异的是，老汤姆一个小小的警务处处长，竟然懂得这么多有关法律方面的知识。

老汤姆瞟了眼凯撒震惊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像这样的法律漏洞还有很多，几乎都是因为当初贪方便继承了旧的法律体系的缘故。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小伙子。”

“我只是惊讶于你懂的这么多有关法律方面的知识。”凯撒说道，“我记得警员培训里只要求我们熟悉《塔兰坦市市民事务条例》和《塔兰坦市犯罪处罚法》。”

“啊哈，这受到我，呃，前妻的影响。她是个律师。”老汤姆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手又往自己嘴里塞了根烟。

“吸太多烟对你身体不好。”凯撒出言劝到。自己前世也是个老烟枪，每天几包的那种。虽然也曾尝试戒烟，但没有一次成功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拥有了这具没有烟瘾的身体，他就再也没抽过烟了。

“我也没指望长命百岁。”老汤姆嘟哝了一句，但还是把嘴里的香烟吐了出来。“我一个臭老头，也没什么盼望，每天只是混混日子而已。我希望最好哪天我一觉不起，与世长辞。不过，可能我死了也得好几天才被人发现吧。”

“别说那些丧气话，你可是我们警务处身体最棒的人。”凯撒拍了拍老汤姆厚实的肩膀，“你和你前妻，你们是因为什么分开的？”

“说来话长。总而言之，这事儿怨我。”老汤姆叹了口气。

“那是六年前的一个冬天。当时我的妻子和我十二岁的女儿住在塔兰坦本区，而我则为了工作方便，租住在西区，一家人聚少离多。”

“我当时已经快三个月没跟我女儿见过面了，正当我想着如何请假时，上级传来通知，让我们警务所抽调人手去本区。我记得是为了加强雪莉小姐演唱会的保卫工作。你这个年纪的人应该记得当时人们对雪莉小姐狂热的追捧吧？那可真是疯狂的场面。”

凯撒点了点头，雪莉小姐是十年前最火的歌手，没有之一。妩媚优雅的长相，堪称妖孽的音乐天赋，以及糅合了多个舞种特点的独特舞步，无不促使着她成为那时独一无二、无可比拟的巨星。那时候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正是十几岁的年纪，他忆里对雪莉小姐有着很深的印象。即使他并算不上雪莉小姐的粉丝，但还是很喜欢听她的歌。

可惜，雪莉小姐三年前因为精神原因自杀，不幸逝世。

“我当时高兴坏了，一边把自己填到名单上，一边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妻子。虽然演唱会的门票早就被抢光了，但她们只要在演唱会附近找个地方呆着，等到演唱会结束，我就有机会和她们见面了。”

“事情的发展如同我计划的一样，我顺利的得到了去塔兰坦本区参加保卫工作的机会。那天我真的忙坏了，似乎整个西半球的人都跑到塔兰坦本区了，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人。甚至其它几个市的市长，秘书长都来了，我们市议会的议员更是一个不漏。无论参加演唱会的人们平时是什么身份，形象是端庄还是滑稽，在那场演唱会上他们全疯了。他们唱，跳，癫狂的呐喊。上帝啊，除非亲眼看见，否则你永远无法想象那个场景。”

“一开始，除了几个狂热粉丝想要冲上舞台以外，一切都很顺利。演唱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然而，就当雪莉小姐演唱最后一首歌的时候，意外出现了。在看台上，有十几个人掏出了步枪，对着舞台和贵宾席疯狂的扫射。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把枪带进会场的！现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雪莉小姐吓得赶紧跑到后台，贵宾席有人中弹，剩下的观众陷入恐慌之中，盲目地往出口涌去。当时我带领的小组离那几个抢手最近，我赶紧下令开火，大多数枪手都当场毙命，但是有两个人趁乱混进了人群中，跑了出去。我当然不可能放走他们。于是带着人马穷追不舍。

“总而言之，我们封锁了街区，把他们往河边赶。他们在各处警方的压迫下只能驾车往河边逃窜。终于，他们无路可跑了，驾车冲进了河边的一家咖啡店里。正当我们准备收网的时候，他们在咖啡店里走了出来。他们劫持了两个人质，要求我们提供飞行载具让他们离开，否则就撕票。”

“——你知道他们劫持的其中一个人质是谁吗？”

凯撒心中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有等凯撒回答，老汤姆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是我的女儿！她才那12岁，她才那么瘦弱！当我看见那个狗娘养的拿枪顶着我女儿脑袋的时候，我生吃了那个混球的心都有！！但是没办法，当时的情况我没法开枪。劫持我女儿的那个混球很有经验，他把扳机扣得很死，这样即使他被打中中枢神经，瞬间失去意识，他也可以凭借肌肉的收缩杀死人质。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按照他们的意思提供了飞行摩托。他们带着人质上了车，得意洋洋的飞到塔兰坦河上方。他们不知道，当他们跨上摩托，枪口离开人质的一瞬间，有至少十几把枪的瞄准镜套着他们的脑袋。”

“我当时在一扇窗户后面，端着步枪，瞄着劫持我女儿的那个狗屎的头。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打爆他的狗头，但我犹豫了。因为他一旦死了，我的女儿也会掉到塔兰坦河里。然而看着他带着我女儿的在瞄准镜里逐渐缩小，我没有选择了。我只能开枪。”

“那个混蛋死了。但是我女儿也掉到了河里。等我再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一片白布上了。”

凯撒沉默了，他没有想到平时一直很乐观的老汤姆还有这样的过去。此时他只能轻轻的拍了拍老汤姆的肩膀。“你的女儿会在天堂幸福的。”

“可她才那么小，她甚至还没真正的体验这个世界。我还欠着她一次去游乐园的约定。。。上帝不应该给她这样的命运的。不应该。”老汤姆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拎起放在一边的威士忌，用牙咬开瓶塞，对着瓶口就是一阵猛吹。

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老汤姆抹了抹眼睛，语气正常了些：“都过去了了，这已经是六年前的事儿了。我的前妻因为这件事和我彻底决裂。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当时我救不了我们的孩子。没错，这是我的过错。我可以救下她的。”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凯撒出言安慰道，“你当时别无选择。”

“所有人都这么跟我说，我也这样对自己说。但是，真的吗？我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吗？”

凯撒没法回答，只能沉默。

车一直开，车内没人说话。过了很久，当清晨的太阳把第一缕阳光射入车内时，老汤姆笑了一声：“你知道哪些暴徒的目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他们认为雪莉小姐是巫女。他们要惩戒巫女。”老汤姆一边轻笑着一边说到。凯撒并没有觉得可笑，反而感到了一阵滑稽的悲伤。

“生活，小伙子，这就是生活。除了上帝，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