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46章 46(1 / 1)

作品:《乘人之危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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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自初本要在今日与江延一同动身前往毒龙谷,他事先写好了给他那位好友的信,本想亲自交到沈清喻手中,再告诉他们究竟要去何处找他那位朋友,可他等到下午也不曾见沈清喻出来,而江延已备好了马匹行李,默不作声地坐在门边小桌旁等他。

江延虽不说话,只是在桌旁自斟自饮,极有耐心地等候,可他一贯神色冰寒,那目光撇过来看了凌自初几次,凌自初便觉得自己扛不下去了。

时候不早,他已该动身,干脆将那信交给了沈睿文,又取来笔墨,将自己要吩咐沈清喻的话一一写下来,一并请沈睿文代为转交,方恋恋不舍,恨不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沈睿文正心事重重,他还在想今晨沈清喻身上的血,那血量可不是小伤口可以做到的,沈清喻带张修明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已是显而易见,他虽觉得弟弟做的事一定不会错的,却也有些忧心,只想亲口向沈清喻问个明白。

沈清喻是要回去休息的,他一夜未眠,只怕没那么快起来,沈睿文耐心等着,应正阳派人来请他二人一块吃饭,也都被沈睿文推辞了,一直到日影西斜,已近暮时,沈睿文思来想去,决然起身,打算借口找沈清喻吃饭,一并将他拖起来。

他拿着凌自初的书信,觉得这也是个绝好的由头,一路上想着说辞,可不想方到沈清喻门外,还未走过去敲门,房门一响,他眼睁睁看着岳霄从里走了出来。

岳霄还穿着今日他回来时穿的那身衣服,这衣服昨夜他穿进了城郊外的破屋里,那屋子许久未曾住人,满屋的黑灰蛛网,他的衣服早脏了,却始终不曾更换,还揉得皱皱巴巴的,沈睿文不免觉得奇怪,又不想与他说话,径直便要走到屋里去。

岳霄却一把拦住了他,不让他再往里走哪怕半步。

沈睿文皱眉看他:“你这是做什么?”

“沈兄。”岳霄讪笑,“清喻此刻只怕不大方便。”

沈睿文挑眉:“我是他兄长,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说完这句话,岳霄本还想继续拦他,可门已才从里面打开了,沈清喻一面整着衣冠,一面从里面走出来。

他已换了身衣服,更是神色如常,一面问:“大哥,有什么事吗?”

“凌兄与江兄已动身前往毒龙谷了。”沈睿文见他出来,一时也不曾多想,干脆与他谈起正事,“他等了你许久,可你一直不曾起来,便托我将这封信交给你。”

他说完这句话,忽觉沈清喻莫名移开目光,耳尖微微的有些泛红,沈睿文不由一怔,蹙眉往前回想,自己好像并未说过什么奇怪的话,觉得有些奇怪,而他的目光从沈清喻脸上微微下移,最终停在了沈清喻衣袍掩不住的脖颈上。

今日的天气算不得冷,沈清喻这件衣服的衣领子却甚高,可即便如此,沈睿文也隐隐地从他衣领掩盖之下,看见了一丝本不该出现的痕迹。

几处暧昧的红痕顺着他颈侧钻入衣领深处,沈睿文呆怔片刻,再从他肩上越过目光往屋内看——屋内光线昏暗,却也看得清地上凌乱丢弃的几件衣物,是沈清喻先前穿回来的衣服,他将衣服丢在了地上,岳霄又是从这屋内出来的。

沈睿文沉默了。

他不说话,原先还算镇定的沈清喻彻底红了耳尖,只是低下头,佯装专心地去看手中凌自初留给他的信。

半晌,沈睿文僵硬转身,再也不和他们说半句话,好似丢了魂一般,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岳霄轻咳一声,问沈清喻:“你大哥……”

沈清喻几乎有十成的尴尬,此时也转开目光,不敢去直视岳霄的眼睛,低声道:“没关系,过些时候他自己就会想开的。”

岳霄当然也看出了他此刻有些窘迫,不由一笑,干脆转开话题,问他:“信上写了什么?”

凌自初给他们留了两封信,一封是要交给他那位医仙谷的好友的,沈清喻未曾拆开,将那封信暂先放在一旁。另一封则是给沈清喻的,他将要与沈清喻交代的事情一一写在信中,嘱咐沈清喻此行切要小心谨慎,最好先与高逸说清楚了,只带高逸与贺逐风二人同行,他那朋友脾气有些古怪,莫要得罪他了才好。

信中说,凌自初的好友名唤凤哉,本是容家的外家子弟。

沈清喻看至此处,不由有些吃惊,先前凌自初半句也不曾提起过自己的这位好友是容家的人,依照如今的情况来看,容家早已和张修远联手,他们往后只怕也是要对付容家的,如今又怎么能找容家人帮忙合作?

他满心疑惑,不由蹙眉,继续往下看去。

凤哉这个名字,沈清喻并未听闻,如今他虽知晓了不少江湖上的派别势力,也从岳霄口中听说过不少江湖人的特征轶事,可那些大多是盛名在外之人,凌自初所说的这位凤哉,似乎并不是什么出名的神医,他不知道,却也正常。

凌自初说,毒龙谷内均是容家中人,他们从来不收外姓弟子,外人眼中,容家人团结和睦,一切以家族为先,可实际上,在容家之内,也有诸多矛盾。

容家分本家与外家子弟,本家弟子居于毒龙谷中,生活上处处优待,也只有本家弟子方可学习容家的武功毒术,江湖上闻名的那些容家高手,均是本家之人,无一例外。

而外家子弟,虽也姓容,却几乎之算得上是本家的仆役,他们居在毒龙谷外的村落,习不得武,又因族规约束不得离开此处,每日里劳作,多也只是为了给毒龙谷内的本家弟子供给吃穿,若有谷外子弟被挑入本家中去做名扫地仆人,在他们眼中,那都是天大的福分。

凤哉是外家子弟。

他恨极了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族规不许他习武用毒,更不许他离开毒龙谷,否则便要被抹去容家人的身份,他便直接脱离容家,对外只称名,不用姓,离开容家后,拜入医仙谷,学有大成后,便在江湖上行走,却并非悬壶济世,而是专治中了容家毒的人。

容家擅毒,他就偏偏要进医仙谷,还要专挑着被容家下毒的人诊治,他就是故意在与容家对着干,因而比起那些悬壶济世的神医,他的名气,实在要小很多。

沈清喻看了大半,觉得这人的性格确实古怪,忍不住抬起头,问岳霄:“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一人,唤作凤哉?”

岳霄竟点头:“我见过他。”

沈清喻讶然:“你见过他?”

“点头之交罢了,但他脾气古怪,除了与容家有关的事情外,对其他事情并无兴趣。”岳霄一顿,神色古怪看来,“凌兄所说的那位‘朋友’,不会是他吧?”

沈清喻点头:“的确是他……”

“贺逐风所中之毒,的确与容家有些关系,他应该会愿意出手诊治。”岳霄皱眉,“可是……他是定然要问清事情缘由的。”

沈清喻看他神色凝重,好奇问:“问清了又怎么样?”

“他虽会救容家下毒之人,可若是那个人罪有应得。”岳霄叹口气,“他治好后,会再给那个人下毒,杀了他。”

沈清喻:“……”

沈清喻想,贺逐风的罪,不过是最初未曾察觉到张修远的举动,怎么说也不至死,再者说,他们有凌自初的信,此番去找凤哉,应该是不会出事的。

岳霄回去沐浴更衣,沈清喻则在屋内认认真真将那封信看了几遍,待岳霄出来后,便又一同与岳霄去寻高逸与贺逐风。

如今高逸已将他们当做是救命恩人看待了,沈清喻说什么他便答应什么,听说要去其他地方治病,他也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今日他面上带着喜色,极开心地与沈清喻说贺逐风气色有所好转,早上甚至还多喝了一碗白粥。

原来贺逐风是有意求死,本就消极得很,也不愿多吃东西,如今有了想活下去的意愿,自然连气色都好了起来。

他们敲定此事,便决定立即动身,而沈清喻从高逸处离开之时,高逸忽而拉住他,倒犹豫着多问了一句:“沈少爷,昨夜……”

沈清喻回首看他。

“昨夜二师兄……张修明并未回来。”高逸蹙眉问,“此事……你可曾知晓?”

他是在试探,沈清喻看得出来,他便毫不客气回答,道:“他死了。”

余下的话,已不必再多说了。

高逸松了手:“我知道了。”

他不怪沈清喻,自那日沈清喻说沈契与姚怜青二人是死在张修远手中后,他便已明白了,只是此事……他犹豫着小声恳求,问:“沈少爷可否暂不要将此事告诉我师父。”

他想了许多借口,贺逐风有病在身,若是让他再多想,也许对他的病不好,又觉得贺逐风还是想令张修远与张修明改过自新的,不该在此时去刺激他,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一口气涌出来,一时反倒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沈清喻已点了头,说:“我会告诉贺掌门,张修明已随他的兄长一同去毒龙谷了。”

高逸甚是感激,原想再说几句话,忽觉一道锐利目光,他扭头去看,便见岳霄有些不悦,看他还抓着沈清喻的手,竟主动上前一步,将他二人的手分开了,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该准备动身了。”

高逸甚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