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59章 59(1 / 1)

作品:《乘人之危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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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妥当之后,沈清喻与岳霄二人,随着燕凛之一同去了鬼市。

鬼市距他们的确不算太远,左右不过三四日路程,若有快马,也许还不需三日,便可抵达。

鬼市依岛而立,来往鬼市的仅有一条小船,抵达前一日,燕凛之便将自己特意备好的衣物交给了沈清喻,要他明日穿着这衣服登岛。那是一身黑袍,用料上好,以金线相衬,衣摆有暗纹绣花,一看便知价格不菲,行走江湖之人大多不会穿这么好的衣服,沈清喻方觉得有些奇怪,燕凛之便将另一物交给了他。

那是当初孟景用来验证沈清喻身份的血影令,当初沈清喻在上面滴了血,也不知孟景他们是不是洗过,如今这令牌上不见半丝痕迹,通体漆黑,好似只是个三寸余长的黑木薄片,却阴沉沉地,看着颇为诡异,令人不愿多瞧。

沈清喻便明白了。

路上燕凛之曾说过,比起贺逐风口中所说的另外两处地方,诸如冥萧山与刑谷,鬼市就是个单纯的生意“买卖”的地方,虽说鬼市内的生意大多见不得人,可沈清喻若是想来看邪道无人约束之后变成了什么模样,那只怕是选错地方了。

此行不会有多大的收获,可也不能白跑这一趟。

他想叫鬼市中的人知道,圣教未死,教主血脉犹在。

如今这黑衣令牌,便如是凌行之当年的打扮,又有燕凛之在旁陪同,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得出沈清喻的身份。

燕凛之甚至特意嘱咐沈清喻,登岛之后,若遇人主动询问身份,他无需理会,什么也不必去说。

圣教教主出行,又何须理会旁人言语?

他不说话,反倒能令人畏惧。

若燕凛之猜测不错,他们这般去鬼市上走上一圈,到了晚上,应当便会有人上门来表忠心,只要有了,那便是此行不虚,总算有些收获。

沈清喻依他所言,鬼市入夜方才开启,翌日夜中,他换了那黑衣,佩了血影令,燕凛之又交给他与岳霄每人一副面具,要他二人戴上了,再与他一同出去。

他是要鬼市的人知道圣教尚在,但他不需要那些人认出沈清喻的身份。

只需他露出脸,沈清喻再穿着那衣服,鬼市里的人会知道圣教教主回来了,可沈清喻的身份绝不该暴露,哪怕如今张修远与面具人已弄清了沈清喻的身份,可他们是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的,他们还需要借着沈清喻沈家少爷的身份行事,这身份不能暴露,鬼市繁闹,人来人往,沈清喻只要在里一露脸,那沈家少爷便会魔教少主的事难免要外传,只怕会有些麻烦。

沈清喻自然毫无意义,平日他以沈少爷身份出现时,惯于乔装病态,身姿佝偻,如今他戴上那面具,挡住脸,以寻常模样走动,别人的确很难从他身上看到沈少爷的影子。可岳霄就有些麻烦了,他配长短刀,江湖上如他这般用长短刀的人极少,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叫人认出他的身份。

如今江湖上可正在谣传,说岳霄得了个庄主之位,又与沈家少爷寸步不离,两人也许有什么超乎寻常的关系,若此时岳霄在这儿出来,说不准便会带着沈清喻也暴露身份。

岳霄只好留了一柄刀在那客栈。

鬼市之内不允许无故打斗,就算打起来了,鬼市内的守卫也会尽快赶来阻止,那些守卫之中不乏高手,一般不会出事,更何况燕凛之武功不比他差,沈清喻的武功如今也在上流,他就算不佩刀也无妨。

他们结伴到了渡口,渡口掌船的是鬼市内的哑奴,他从不问任何人上船的缘由,他的任务便是将要去鬼市的船客载到鬼市,之后的事情,有其他人来做,与他无关。

沈清喻初见此人时,着实吓了一跳。

那渡船的哑奴年近花甲,面容枯瘦青白,双目浑浊而无光,便已有些吓人了,最可怕的是他披了一身白麻孝衣,看也不看他们一眼,那模样倒好像是家中真的死了人一般。

燕凛之在沈清喻身后,见他愣神,便低声开口,道:“他一直都是如此,你不必害怕。”

沈清喻微微点头。

来此处之前,他也稍微同岳霄了解了一些鬼市的传闻,在这鬼市内做事的人,大多如同鬼魅魂魄,江湖上等同于他们已死了,故而有不少人行事诡异,似是真将自己当成了已死之人,在此处见着何事,都不必太过惊慌。

“他家中无亲友子嗣,便只能为自己披麻。”燕凛之淡淡道,“披了二十多年也未曾见他摘下来,你不必理他。”

沈清喻点头道:“是。”

他们来的时候方才入夜,仅有几人在岸边等候,那哑奴便一动不动地呆着等候,他的船能载十余人,似乎是想等船满载之后再动,不多时凑了一船人,哑奴方才从岸上跃上船去,沈清喻见他身轻如燕,下盘极稳,落在船上时,那船竟连晃都不曾晃一下,方觉此人轻功极佳,应当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仅是船夫都已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沈清喻心中思索,扭头见燕凛之掏了船资,沈清喻并未看清他付了多少钱,只是听岳霄在他身后,低声咂舌,道:“看来鬼也是喜欢钱的。”

边上有几人向他们看来,沈清喻便轻轻握了握岳霄的手,让他切莫再说话了。

一船人悄无声息,似是大气也不敢喘,沈清喻偷偷看了其余人几眼,有不少人同他一般遮挡了面容,显然并不想被人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水面上雾气极大,夜色又黑,仅有船头一盏孤灯,船上并无人注意他们,行了近一刻钟时间,方才看见岛面,那哑奴将船靠到岛上的渡口,便有几名戴着古怪面具的黑衣护卫走过来,要他们排好了队等候。

沈清喻走到燕凛之身边,便觉有人正在看他。

确切说,有好几人都在朝他们这边看。

沈清喻事先听了燕凛之吩咐,只是状若无意地将手放在腰侧入歧刀柄上,并不说话。

那些守卫像是在一一检查搜身,来客需得先进一间小屋,而后才能从另一处门离开,他们等了片刻,轮到他们时,燕凛之便主动开口,说他们三人是一同来的,那守卫便点了点头,叫他们三人一块进去。

屋内另有几人,除开几名黑衣守卫外,还有名一瘸一拐的中年男子,穿得红红绿绿,正将一柄长剑放入一个柜子中去。

仔细一看,沈清喻方觉此人身上穿的好似是寿衣,不过先前已见过那古怪的哑奴了,如今倒不觉得惊诧,反倒是觉得那人手中的剑颇为眼熟,像是……在他们先前进去那人的配剑。

这中年人已经回过头来,笑呵呵地与他们说:“几位客人,岛上不许佩戴武器——”

他话音未落,燕凛之已经淡淡唤了他的名字:“丁正鹤。”

那人一怔,待看清了眼前是何人,不免颇为吃惊:“燕堂主?您何时回中原了?”

燕凛之并不回答,反问他:“岛上何时不许佩兵刃了?”

“这是新规矩,燕堂主许久未来,当然不知道。”丁正鹤还是笑,说,“前两年啊,有人进来大闹了一场,主人便定了规矩,进岛之人,决不许带任何兵器。”

燕凛之微微皱眉:“多此一举。”

于高手而言,带不带兵器,又有何区别?

他动手去解配剑,将剑交给丁正鹤,道:“若我的剑不见了——”

丁正鹤急忙摆手,说:“燕堂主放心,主人下了令,这屋子是赤玄子师兄弟看管的,可没人有能耐从他们手下夺剑啊。”

寥寥几句中,沈清喻却心惊得很。

丁正鹤的名字他听说过,算来他是要与贺逐风师父同辈的,后来犯了门规,被他师父打断了腿逐出门去,自此再无音讯,而赤玄子的剑术更是与贺逐风师祖同名,甚至还要更强,时年被誉为第一剑,只是后来他师兄弟几人出海游历,自此便再无半点音讯,江湖中人都以为他们已死在了海上,万万没想到他们竟去了鬼市。

丁正鹤已晃晃走到了沈清喻与岳霄面前。

岳霄抬手解了刀教给他,沈清喻见燕凛之并未有异议,心中却是极其犹豫的。他的刀不一样,懂行的人见了入歧,只怕就要知道他的身份了,更何况这江湖上那么多人想要入歧……他真的可以将入歧交给他人看管吗?

他迟疑了片刻,丁正鹤已将岳霄的刀收好了,转而见他还未将刀解下来,忍不了开口,说:“这位大侠,您大可放心,我们不会将您的刀弄丢的。”

沈清喻看了看燕凛之,燕凛之微微朝他点头,他方缓缓将入歧解了下来。

丁正鹤笑呵呵伸手去接沈清喻手中的刀,一面道:“多谢大侠理解——”

他忽而语调一顿,连面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手中这刀,他是见过的。

“您……您回来了……”他抬起头,愕然看向沈清喻,颤声唤道,“凌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