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74章 74(1 / 1)

作品:《乘人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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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口中的沈少侠,指的应当是沈睿文,而并非沈清喻。

只不过这人是贺逐风门下弟子,贺逐风派他来此处送请柬,想必是要将试剑大会的消息告诉沈清喻,此时沈清喻不便开口,便看了看沈睿文,沈睿文当下会意,出言询问:“试剑大会?”

孙缪一点头,主动出言解释,道:“试剑会三年一办,今年正是三年之期。”

沈清喻知正道江湖每三年便将举办试剑大会,由江湖上各大门派分别负责承办,今年恰好轮到凌空派主办,贺逐风便遣了门下小弟子过来,邀他们前往凌空派,参加试剑大会。

这试剑大会,参加者大多是想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头的青年才俊,不少知名侠客均是在试剑大会上崭露头角,譬如当年的贺逐风,便是少年时在试剑大会上一战成名。而试剑会观礼者众多,不少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便也有些想要拜入名门却出身普通之人,来试剑会碰一碰运气,期以被人看中而收入门下。

沈家在沈契尚且在世时,也是收有一些徒弟的,那时沈契每次试剑大会时都会带着徒弟前去参加,可沈家遭难之后,沈契所收的那几名徒弟无一幸存,如今沈府内,沈睿文尚未道能够收徒的水平,且他已是一家之主,这试剑会可不是给门主准备的,贺逐风应当是邀他们去观礼。

岳霄却对试剑会极有兴趣。

玄霜山庄初入中原,虽的确是有了些名声,可众人也只是听说他去了关外一趟,继承了家业,带了个什么山庄回来,玄霜山庄实力如何,尚无人知晓。

岳霄想让门下弟子报名参加试剑大会,替玄霜山庄闯出些名头来,他甚至想,今后沈清喻于他一同归隐关外时,若是身份暴露了,保不齐就有人会想来关外除魔卫道,而玄霜山庄与魔教若声势浩大实力强劲,敢来惹他们的人,也会少上不少。

沈清喻听说这试剑大会,心中却有些其他想法。

燕凛之说过,如今时机既已成熟,正道江湖也已发现了圣教复兴,他是时候继承教主之位,光明正大放出消息去,以此震慑正道。

沈清喻却觉得,想要震慑正道,这试剑大会就是极好的机会。

他大可随便编造一个身份去参加试剑会,不需夺得第一,只要让那些人明白他的武功已足以踏入高手之列即可,他表现得越好,将自己的气势展现得越强大,正道自然就会越忌惮他。

凌空派恰在江南往关外的路上,他们也算顺路,参加试剑会要不了几日时间,他们大可放心去参加,沈睿文便应允了下来,今日天色已不早了,此时动身太过匆忙,沈睿文便留了凌空派的那名年轻弟子暂住,明日再一同动身前往试剑大会。

……

夜中沈清喻想着如何在试剑大会上掩饰身份,蒙面也许会被人从半张脸中认出身份,还是戴上面具或是易容较好。

鬼市的那个面具到如今还跟着他,他也不知试剑大会可否戴着面具参加,燕凛之虽会为人易容,可易容着实麻烦,他在二者之中万分纠结,本想问一问岳霄的意见,岳霄却摸着下巴反问他:“若是要易容,你想变成什么模样?”

沈清喻一怔:“我还未考虑过此事,你想过要怎么样?”

“戴着面具多少令人有些生疑,若是能易容,当然还是易容更好。”岳霄说,“无妨,无论易容成什么模样,我都是喜欢的。”

他这一句情话来得突兀又肉麻,沈清喻皱了皱眉,说:“你不怕我弄出一张丑脸?”

“你不会的。”岳霄微微一笑,“你要振圣教之威,绝不会弄出一张令众人厌恶的脸来。”

“可我大可以让燕堂主为我做一张老头儿的脸。”沈清喻挑眉反问,“你喜欢?”

“人总是要老的,你我都有那一天。”岳霄好似想到了什么,极为欣喜,说,“清喻,你要燕堂主为你弄一头白发,难道是要提前与我白头偕老了?”

沈清喻:“……”

沈清喻最终还是决定请燕凛之来为他易容。

他们翌日便要动身同孙缪一前往凌空派,沈清喻明面上装作身体有恙不适合远行,实际却令燕凛之助他改头换面,弄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来。

岳霄介绍他时,说是新近认识的朋友,也想去试剑会上看看热闹,孙缪一当然不会拒绝,此去凌空,约有十余日路程,可他们并不着急,慢悠悠地走过去,颇有些游山玩水的情调,很快便到了地方。

凌空派建于高山之上,占了数处高峰,山下有一小城,住的大约是门派内的佃农与门内弟子亲眷,如今试剑大会在凌空派内举办,城内挤满了四处赶来凑热闹的江湖人士,好在他们是贺逐风亲自写了请柬邀请,孙缪一直接带他们进了凌空派,本想直接领他们去拜见贺逐风,可门内承办如此大事,贺逐风与高逸二人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无空见他。

沈清喻猜贺逐风闲下来后便会来此处见他们,他便拉着岳霄等候,果真入夜后不久,贺逐风便带着高逸来了。

贺逐风也并未与他们客套,进屋之后看着沈清喻的脸微微一怔,却极快回过了神,问:“沈少主?”

沈清喻点头道:“是我。”

贺逐风并未如何惊奇,也不曾问沈清喻为贺要易容,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在桌旁坐下,令高逸关了门,紧接着便立即丢出一句:“有一事我需知会你们。”

沈清喻问:“贺掌门,怎么了?”

贺逐风双眉紧蹙,似是已忧虑了许久,还是略有迟疑地停顿了片刻,轻叹了口气,道:“有人在附近见到了修远。”

与贺逐风的忧虑不同,沈清喻一怔,紧接却有一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情绪涌上心头,张修远在凌空派附近,那他此行……是否可顺便将此仇报了?

这念头一闪,他却看到贺逐风脸上的神色,心中微微一沉,明白今晚贺逐风将这件事告诉他,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他知道贺逐风一直有劝张修远浪子回头的想法,张修明已被他杀了,贺逐风未怪他,可想来心中是迈不过这个坎的,如今张修远在凌空附近出现,贺逐风也许会全力保他,凌空是贺逐风的地界,且如今贺逐风伤势几已痊愈,若真因此事对上手,他们只怕讨不到什么好处。

沈清喻不由轻挑眉,问:“贺掌门这是什么意思?”

贺逐风踌躇着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高逸却已开了口,道:“沈少主,可否手下留情?”

贺逐风讶然看他。

他是真不好意思将这句话说出来,于他而言,此言有悖侠义,是龌龊得难以摆在明面上的私心,他想说,却说不出口,他知道张修远作恶多端,可这些日子张修远的母亲百般哀求他去找张修远与张修明的下落,恨不得每日跪在他门前,他不敢告诉她张修明死了,而张修远也已堕入魔道,他只觉得张修远自幼失怙,两人是跟着他长大的,那他便如父,他的责任比任何人都大。

他万万没想到,他说不出口,高逸便代他说了。

可高逸话音未落,沈清喻便已顶了回去,反问:“张修远可曾对我父母手下留情?”

高逸一怔,想再回答,贺逐风却已拉住了他,贺逐风心知沈清喻绝不会手下留情,他也不想逼迫沈清喻手下留情,只是问:“沈少主要动手时,可否容贺某与他说几句话?”

沈清喻却不客气:“若张修远听了,悔过了,贺掌门难道要留他一命吗?”

贺逐风:“我……”

沈清喻:“若您留了他一命,那沈家上下怎么办?那千千万万死在他手中的冤魂又怎么办?”

贺逐风:“……”

“我知贺掌门护短,狠不下心来。”沈清喻冷冷看他,“可你若包庇张修远,如此行径,与你亲手杀了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这话说得过分了,高逸不由提高音调,急匆匆道:“沈少主!莫要胡言!”

岳霄也轻咳一声,适时开口,道:“高少侠,我家清喻是心直口快,可你们可曾想过,你们今日说的话,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高逸语塞。

这本就不是他本意,可他知道贺逐风狠不下心,又说不出口,他不想贺逐风为难,方主动替贺逐风说了这句话,如今被他们堵了几句,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贺逐风已轻轻点头,道:“沈少主说得对,是贺某自私了。”

“贺掌门,我知你一向对我很好,可张修远是我杀父仇人,我不可能会放过他。”沈清喻放缓了些语调,道,“只要我有一息尚存,我便会想尽办法,去取他与冯云君的性命。”

贺逐风低声答应:“是。”

他忽而回首去看高逸,高逸还有些担忧,恰好与他对上目光,下一刻便听贺逐风开口,问:“阿逸,若论门规,其心不正,心向邪道之徒,当如何处置?”

高逸一愣,低语:“杖责,打断双腿,逐出师门。”

贺逐风点了点头:“好。”

高逸:“师父,您是要……”

他一句话尚未出口,贺逐风已再问道:“那残害妇孺滥杀无辜之人,依门规,又当如何处置?”

他的目光与方才并无不同,似乎并未觉得伤心,可却也无甚神采,只是极平淡地问出这一句话,高逸低下头,却又发觉,贺逐风的手好似在微微发着抖。

十余年师徒,他不可能毫无感情。

高逸忽而便想起江湖上称他师父作孤峰白雪,虽温和清俊,品性高洁,那是脱尘,用世俗规矩死死约束着自己,论谁也走不进他心里。

高逸不由有些犹豫,道:“师父……”

贺逐风仍是语调平淡:“阿逸。”

高逸咬牙:“……当诛。”

贺逐风轻轻点头。

“我果真是糊涂了,当了这么多年掌门,竟连门规都不记得了。”他轻声说,“沈少主,你放心,我会还你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