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79章 79(1 / 1)

作品:《乘人之危

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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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喻说出这句话后,四下静极,无人开口,也无人敢站出来与他比试。

毕竟在场的年轻人中,没有几人的武功能高过张修远,而江湖前辈中,也没有多少人会是魏弘深的对手。

这两人都败在了魔教少主手下,那他们上去与魔教少主比试,岂不是在送死?

沈清喻方才对张修远下了重手,他们便觉得魔教少主是心狠手辣,自己若是要强出头,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场的人这么多,别人又为什么不去出头?

所有人都想着无论如何轮不到自己说话,反正此处武功最强的人是贺逐风——有几人又偷偷朝贺逐风看去,贺逐风神色平淡,眉宇间好似带着一丝病容,他轻轻咳嗽一声,众人便又立即想了起来,贺掌门抱病已有几年,想来顽疾难除,他既然有病在身,那大约也是打不过眼前这魔教少主的。

这一切也与沈清喻猜测得相似。

沈清喻轻笑,问:“你们不打算动手?”

“魔头,你只有一人一剑,我们若是对你动手,岂不是以多欺少了?”忽而有壮着胆气人开口,给众人的不作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正道中人,从不以多欺少!”

众人纷纷应和,沈清喻却觉得有些好笑。

他知道这些人没胆子来阻拦自己,便高声说:“既然诸位不打算动手……那还是日后再见吧。”

他大跨步地朝外走去,众人的刀剑仍指着他,却只是这么目送他离开了此处,终于有人开口,小声问:“不要派人去跟着那魔头吗?”

若是跟着魔教少主,想必就能发现他们魔教在此处的分堂的位置,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往后再想要查,只怕就有些困难了。

“派谁去?”另一人说,“你去吗?”

那人急忙摇头,后退避开。

他可不敢去。

那魔头的武功那么高,万一发现了他,他还会有命在吗?

魏弘深也在低声嘟囔,说:“他年纪这么轻,武功怎么会那么高。”

“入歧就是魔功。”有人接口道,“若不是魔功,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深造诣。”

众人不住应和,有人说当年就该斩草除根,又有人说正道就该早日选出武林盟主,杀上魔教去,除了这魔头,闹闹腾腾大半天,忽而有人开口询问,道:“除魔教?可你们知道魔教在什么地方吗?”

方才还议论纷纷的众人一瞬便安静了。

贺逐风忍不住叹气。

即便他也是正道中人,可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觉得这些人除了满口的仁义道德外,几乎毫无用处。

说是江湖侠士万千,可真正敢做事的侠义之士,怕是不过百余个,可他就算心中无奈,碍于自己的凌空派掌门的身份,也绝不能把心中的想法说出口。

凌空派内的大夫已赶来了,张母颇为担心地搀着张修远,只是站在一旁,大夫为他把脉诊断,而张修远见此景,嗤笑着极嘲讽地开口,道:“一群废物。”

贺逐风皱眉看了他一眼,道:“修远,住口。”

张修远冷笑。

如今有这么多武林同道在场,张修远也还顶着凌空掌门首徒的名号,他口出此言,也许会给凌空派带来麻烦,贺逐风叹气,只好出言替他为众人道歉,说是自己管教不当的过错。

若是说起来,众人都还记得几年前贺逐风的徒弟还不是如今这幅模样,也不知为何过了段时日,好像连礼貌都没有了。

贺逐风出言致歉,众人不可能不接受,这试剑会不过才过了一半,就已经闹出了这么多的不痛快,至少今日的试剑会不可能再进行下去了,贺逐风好言请众人暂先回去休息,沈清喻这么一闹,贺逐风知道其他人定会拉着他商量魔教之事,他暂时抽不出空,只好转头吩咐高逸,让他盯紧了张修远,绝不可令张修远再偷偷逃走。

张修远受了这么重的伤,张母自然是要紧跟着他,高逸也不多言语,他怕派人看不好张修远,便自己亲自坐在床边候着,等贺逐风处理完其他事情之后过来。

大夫为张修远开了药方,说他内伤过重,一定要好好调理,若不注意,只怕连功力都会有所折损,张母一听他会折损内力,好似一下就更生气了,皱着眉便开始骂那魔教恶徒。

张修远似有些不耐烦,直言自己累了,要张母回去休息,她便站起身,还拍了拍张修远的手,说:“远儿,折损的内力,往后也能再补回来。”

高逸在一旁听着,不由觉得古怪。

张修远伤得这么重,为人母不是先担心他的身体,倒是先记挂着内力,而她不过说了几句话,张修远便似乎已觉得不耐烦,看也不想看她,恨不得赶着她快些离开。

高逸并不知张修远家中情况,他自己家中父母恩爱,对子女更是宠爱有加,每月给他写信来,信中说的也是要他保重身体,武功学得好不好倒是其次的。

他以为全天下的父母都该是如此,他目送了张母离开,自己还是一动不动坐着,张修远便看他,咳嗽几声,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听不懂我说话吗?我累了,请你离开。”

高逸心中情绪复杂,低声直言:“师父让我守着你。”

张修远轻笑:“怎么?他终于要清理门户了?”

高逸说不出话。

“他那么喜欢你,如今终于可以令你名正言顺地继承他的位置了。”张修远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倒也挺好,看来我还要祝贺你。”

高逸皱紧了眉头,轻声道:“大师兄,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张修远反问:“与你何关?”

高逸沉默不言。

天色渐晚,贺逐风还未过来,张修远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屋内光线昏暗,渐渐已什么都看不清了。高逸终于起身,摸索着去点桌上的油灯,他将火折子擦亮,回头看一眼张修远,也不知张修远是不是睡着了,可他忍不住,终于还是开了口,说:“你对师父下毒,杀了那么多人,师父觉得你是做错了,可他却从未怪罪过你。”

贺逐风怪的,只有他自己。

他怪自己教徒无方,怪自己未曾注意到张修远的转变,他还怪自己软弱,正邪不分,张修远犯了如此过错,他心中竟摇摆不定地想要护短,想留下张修远一条性命。

张修远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

“大师兄,不知你还记不记得。”高逸轻声说,“幼时习武,你被剑划伤了脸,流了许多血,师父吓坏了,他说往后你总要有意中人,若你脸上带了疤,也许会吓到姑娘,师叔们都说那不过是小伤罢了,师父却去同医仙谷主讨了祛疤的灵药,每日仔细为你换药,待你的脸好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张修远不语。

“你十四岁时,与修明师兄结伴,师父派你二人下山将贺礼给千知门掌门。”高逸道,“那是你二人第一次单独下山,你大概不知道,师父让师叔一路跟着你们,一直将你们送到千知门,待师叔写信回来报了平安,他才终于放了心。”

说到此处,张修远终于睁开了眼,他本就未曾睡着,可他还是不愿开口,只是看着高逸,像是想知道他还能再说出什么事情。

“如今你铸此大错,师父低声下气地去替你求情。”高逸声音渐低,他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可你犯的错那么大,千百条人命,他为你求情,便等同于放弃他这么多年所坚守的一切。”

他想,贺逐风本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人,若不是为了张修远,他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放弃?”张修远冷冷打断他,“他不是还没放弃吗?”

高逸一怔。

“他将自己放的那么高,他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满足他自己。”张修远嗤笑,“你真以为他会为了我,放弃他自己?”

哪怕高逸的脾气再好,到了此时,听张修远说出这种话,他也忍不住要生气了。

“大师兄,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高逸强忍着愠怒,“你怎么能这么不知好歹。”

张修远看着他,问:“那又如何?”

高逸:“你……”

“你当然心疼师父。”张修远冷冷看着他,说,“毕竟师父一向也偏爱你。”

他不愿再多说,将眼睛一闭,又靠了回去,无论高逸说了什么,他只当不曾听见,而高逸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句话闹得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道:“师父对门下一向一视同仁,他没有偏爱任何人。“

张修远不理他。

高逸还想再说。

门外已传来了脚步声,他转而回头,便见房门开了,贺逐风一人来了此处,高逸急忙起身,退开数步,与贺逐风行礼,道:“师父。”

张修远还是一动不动。

贺逐风叹了口气,反手关上房门,道:“阿逸,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高逸有些惊慌,他不知自己说这些话是不是做错了,可从贺逐风的语气中,他实在听不出什么,他只好再抬头去看贺逐风的表情。

“修远,你记住。”贺逐风神色平淡,说,“我从不曾偏爱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