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39章 全家福(1 / 1)

作品:《我在直播间把影帝打了

鲛人泪冰冰凉凉的,钻进指缝, 好像也浸入了心窝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渐渐在脑海中明晰起来。

郑飞昂。

时希然浅浅地唤他的名字。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却好像咒语一般, 开启了不得了的一个世界。无数纷繁的梦魇直击脑海,好似一块块碎裂的拼图,缓缓地拼凑成一个故事。

眼前光芒大盛。待视线一点点清晰,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古朴的街头,一个并不规则的十字路口。

最宽的那条路延伸至远处, 高高的牌楼上写着三个大字:徐平镇。

她不知自己是身在何年何月,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却见牌楼那方向的山路里,忽地慌慌张张跑出了许多村民百姓来。

“反贼, 反贼杀来了!”为首的那个村民跑得飞快, 一个不留神, 被脚下不规整的土地狠狠绊倒。许多人从他身边飞奔而过,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把背上的柴禾篓子往地上一甩, 继续拔腿往这边跑了过来。

“反贼,反贼就在城郊,几里之外!”一个村民从她身旁跑过, 一遍遍大吼着重复这句话。乡亲们全都从家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个阵仗,又跑回去,拎了孩子、包裹一股脑的往南逃。

这时, 自她身后的“寿安当”中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儿,反贼杀过来了,我们须得快点逃啊。那些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须得南下逃生了。你哥哥正在里头收拾行李,你快进去扶你娘亲。”

时希然回过头,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爸——”时希然依旧一头雾水:“什么反贼?”

“就是,就是原先隔壁郑家的那个小子。”父亲已开始苍老的五官纠结在一起,露出深恶痛疾的神情:“他揭竿而起,做了反贼,已经坏透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一股恐惧与抗拒直上心头,时希然渐渐地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看客,而身体也开始不受她的控制。她一把甩开父亲的手:“我不信,我要去找他。”

“然儿——”父亲的声音消失在混乱中。

她提着素白的裙摆,飞跑去城郊找他。直到她看清他旌旗上的字,才相信那些百姓说的是真的。

他……做了反贼?

一群士兵打扮的男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正在列队点兵。她看到那为首的将领一身银甲,头冠红缨,脸上多了几道伤疤,眼神已冷冽得让她无比陌生。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个不怕死的小女子身上。继而,那将军也望了过来。四目相对处,他微微挑了挑眉角,很快又恢复了冷酷无情的模样。

“郑飞昂……”她小声唤他。

那男人对副将打了个手势,飞身下马,步履沉重地朝她走了过来。

“希然,你在这里做什么?”

时希然的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她揉了又揉,才能勉强看清楚那人的面容。高挺的鼻梁、坚毅的面容,是他没有错。可是——

她咬着下唇,后退了小半步:“郑飞昂,你怎么会……做了反贼?你可还记得,那年你站在寿安当的后院里,穿着黑色的劲装,不停地在跟我说一些那个年纪我根本无法理解的话。你说保家卫国、匹夫有责、乱世动荡、义不容辞。你说你要去从军,义不容辞。而我只知要等你,是我的义不容辞。你还说,多则三年,少则半载,定会归来,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言止于此,面前的人已经不敢直视她的双眸。

“你可知,从那日起,我每天都盼着长高、长大,盼了日落盼日出,掰着手指数着日子等你回来。我花了两年的时间,去读历史上那些大英雄。我读卫青、读岳飞、读杨家将,我想读懂他们,读懂你所说的乱世动荡、义不容辞。可当我终于懂了的时候,你却——两年过去,我父亲的当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一家人丰衣足食,好似所有的事情都那样顺利,只缺一个你。而你果真守约,挂帅而归,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军队,飞扬跋扈地进城。但这一去一回,国号却是变了。”几行热泪飞速地划过脸颊,她抽泣着,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你是不是又要跟我说,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过两年,我再也不认得面前这个你了。大抵我芳心暗许的那个郑飞昂,早就战死沙场了!”

哭喊着说完这段话,面前那披着沉重盔甲的汉子,明明也红了眼圈。

“希然,对不起。”他拧紧了眉头,坚毅的唇线吐出冰冷的字眼:“一切都是注定的,以后你会懂。”

时希然还想与他分辨些什么。可就在这时,不远处领兵的副将一声令下,所有人快马加鞭便要杀进城去。

“你们干什么?为何不听号令?”郑飞昂提刀上马,扬鞭要追,动作僵了一瞬,他又俯下身,朝她伸出手来:“希然,上马。”

“不要。”她抹了一把哭花的小脸,转身拔腿便跑。马蹄踏过的土地一路泥泞,玷污了她的白色裙摆。她哭着跑回城内,却只见哀鸿遍野。叛军肆意屠杀百姓。房屋倒塌、血流成河,满城皆弥漫着腥臭。她还未来得及弯下身子作呕,便听得寿安当的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号。

她再顾不得许多,疯了一样跑回当铺,却见父亲和哥哥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阿爹,哥哥!”她喊破了嗓子,嘶哑的声音溢出唇角:“阿爹,你别丢下然儿——”

她娘跪在一旁,已经泣不成声,几口气没有喘上来,晕了过去。

“阿娘——”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要把她生生撕裂,又好似千万把尖刀扎在心头。胸腔里的悲愤快要爆炸了。

那副将抽出长刀,对准了晕倒在地的母亲。时希然趔趄着爬过去,挡在母亲身前,张开双臂:“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娘吧,求求你了。我家的当铺都给你们,钱也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放我娘亲一条生路……”

僵持中,有马蹄声自不远处传来。时希然侧身护住娘亲,看到那人快马加鞭行来,似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她朝那边挥手大喊道:“郑飞昂,我求你了,让他们住手罢,不要伤我娘亲性命——”

谁知那人连马都未曾下来,行到近前,长剑出鞘,直接自她手臂下穿过,刺入母亲的胸膛。

“希……希然……”母亲咧着潺潺流着鲜血的嘴角,想安慰她一句没关系,但话还未说出口,便斜斜倒下了。

一家主仆二十余口,一个不剩。

“娘——”凄厉的叫声在徐平镇回荡。

马上的人一身披挂睥睨着她,二十几条人命在他眼中,不及蝼蚁。

许久,他方才下马,走到她身旁,单手拎着她的胳膊,像是在提一只牲畜一般将她提了起来,重重扔到马背上。可就在这时,一个蒙面人忽然出现,上马扬鞭带着她便走。

马背颠簸,她晃得快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昨日还是一家团圆、其乐融融的生活,一时三刻间,全化为血淋淋的痛苦。她见那蒙面人腰间别着一把防身的短刀,趁其不备,拔出直接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灼热的鲜血在指间蔓延,她自马背上坠落,滚出老远,再没了意识。

一道强光将她从幻境里弹出,她只觉得胸口一滞,用力的咳了咳,才倒上一口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老狐狸要跟她全家过不去……

时希然没空想这些。她连滚带爬地回屋里拿起手机,打给了家里。

嘟嘟嘟的机械声响了好久,时希然的心也跟着砰砰跳得厉害。

“喂,然然?”直到妈妈的声音略带欣喜地在电话另一头响起,时希然的心总算从嗓子眼落回肚子里。

她只觉得喉咙里哽住了,半天才答了一句:“妈。”

电话对面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放下了锅碗瓢盆的样子:“怎么了?航班有变化吗?”

时希然瘫倒在床上:“没有。就是,想跟你确认一下,我下午五点到家。”

时妈妈低声笑了笑:“知道,你爸早就上好闹钟了,我们跟时希也一块去接你。”

时希然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全是冷汗:“爸爸跟哥哥都还好么?”

“当然好了,怎么了?”

“没什么。”时希然长长呼出一口气:“我明天就回去。妈,明天见。”

洗完澡清清爽爽地躺在床上,依靠鲛人泪窥见的前世的那一幕依旧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时希然侧躺着,不论是望见全家惨遭贼人杀害,还是自己狠狠刺了自己一刀,就连滚落马背,刀锋在胸膛里一次又一次地被刺得更深,她都仿佛还能感知到。

她坐起身,穿着睡衣进了塔,把鲛人泪锁进盒子里,丢到最不起眼的角落——她再也不要看到那些事情了。

为什么郑飞昂要对她做出这种事情……

所以这一辈子的种种,是出于对她前世的愧疚,做出的弥补么?因为能化人形,想体验一下做人的快感,便觉得自己可以凌驾于凡人之上,肆意地把人命踩在脚下?

等混迹在凡人中久了,也终于有了类似于人的情感与神识,才意识到,人活着不只图杀戮和快/感,更要有温暖与感情,所以才对她生了愧疚之情?

时希然只悔没有一早听了老季的话。

她阖上眼睛,手机屏幕里是很久之前照的全家福,过了半分钟才慢慢变暗。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好,梦里全是血。

作者有话要说: 老季真的真的真的不喜欢女主!~

他后期有自己的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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