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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胭脂醉 美人多娇 贺连云

怕风吹日晒,我就筑金屋宝帐,不怕你们像雪一样悄悄化咯!快起来受赏吧!”

黄轻凤闻言窃喜在心,与胡飞鸾一起娇滴滴礼毕起身,这时李湛作为一位称职的昏君,自然也念出一句十分老套的戏词:“美人,抬起头来给我瞧瞧。”

于是轻凤和飞鸾抬起头,狐族魅丹的效用就在这一刹那发扬光大。李湛不禁瞠圆了双目,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通常色狼看见美人都会对上眼珠子,但目下有美女二人,所以李湛先是散了瞳,跟着他拼命眨了两下眼睛,终于区分出两个美人的高低来;再然后他就亲手扶起了小狐狸飞鸾,亲切而暧昧地冲她微微一笑道:“先进殿歇着吧,今晚赐浴华清池,等着我……”

被晾在一旁的轻凤立刻眼睛一斜,在肚里骂了一句:我呸!

果然被姥姥说中了,她吃了魅丹只美了一点点,十个媚眼都抵不上人家一个傻笑,人生还能有比这更郁闷的事儿么?黄轻凤十分郁闷,想吐血也只能干咽口吐沫。

而就在场的狐族们看来,情势可是十分的顺利——我们的飞鸾与皇帝才刚一照面,就已经把皇帝给迷惑得魂不守舍,可了不得!你瞧,还要花大钱给她打造芙蓉宝台和金屋宝帐,这样铺张浪费,简直就是亡国的好兆头啊!

于是狐族——也就是浙东国的侍卫们,圆满交了差。

而此时,百鸟翔集的胜景却勾动了唐敬宗的玩性,使他并不急于和飞鸾轻凤们打交道,而是又吩咐左右牵出鹰犬备好快马,准备往骊山打猎。这在冬天是常有的事,有宫词为证:

“雪晴北苑猎骢疾,裘上浮光映日迷。薄暮不须施蜡烛,腰间常佩夜明犀。”

这首诗说的就是唐敬宗李湛,浮光裘和夜明犀腰带都是他的穿戴打扮。据说那夜明犀是南昌府进贡的宝贝,李湛命人拿它做了条腰带,每逢游猎时佩戴着,夜里腰带发出的光亮就跟白昼似的,根本不需要再往灯笼里添什么蜡烛。

面对这样顽劣的皇帝,文武百官们早就习以为常,却让行将告辞的浙东国侍卫们心中骇然——就这么个打猎法,骊山的生灵迟早要受灭顶之灾,还是姥姥的美人计英明啊!

待得唐敬宗的猎队浩浩荡荡出发后,宦官们将飞鸾和轻凤栖身的宝柜顺理成章地搬进了皇帝的寝宫,而惊惶的飞鸾坐不住,东摸摸西摸摸,就又和轻凤钻进了宽敞舒适的柜子里。她们在柜子里仍是人形,却跟标准的狐狸和黄鼠狼一样盘着身子,只差一根毛茸茸的尾巴用来搔搔面颊了。

此时轻凤仍在酸溜溜嫉妒,于是趁着自家小姐没防备时突兀开口道:“侍寝很疼噢!”

“啊?!有多疼?”飞鸾浑身一激灵,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在暗中怯怯盯着轻凤,她多少听说过一点人事,因此除了战战兢兢地问轻凤,又添上一句供她比较,“能比从树上跌下来还疼么?”

她打小从树上跌下来过一次,所以印象深刻,不料轻凤却把眼睛一瞪,煞有介事地恐吓她:“比那个疼上十倍!”

“嗷呜……”飞鸾果然中招,蔫蔫儿的现出原形躲在尾巴里哭。轻凤撇撇嘴不理她,伸了个懒腰翻身睡去。

这一睡便是天昏地暗,到了后半夜,轻凤还是被飞鸾给摇醒的。当黄轻凤从睡梦中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就听见飞鸾在她耳边带着哭腔小声道:“外面有,有动静……是不是该我侍寝了?我不要我不要,呜呜……”

轻凤睡眼惺忪地皱皱鼻子,闻见一股酒气,她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侧耳细听着柜子外面的动静,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嘘,快别哭了,你听,这声音不对!”

这声音是不对!她们在皇帝的寝宫里,怎么会听到挣扎声、闷呼声、衣料摩擦声、粗重的喘息声,就仿佛一个人被人掐住了脖子、按住了手脚,正在垂死前使劲儿蹬腿挣扎呢?!

轻凤好奇起来,将榛子似的小脸凑近了柜门,又伸手悄悄将柜门推开了一条细缝。

大殿里没有点蜡烛,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这却难不倒夜行兽类的眼睛。轻凤的眼珠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绿光,将夜色掩盖住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唐敬宗李湛衣衫凌乱,头发披散着,正被一名将领模样的人按在地上。他的脖子被那人扼住,好容易张着嘴发出几声破碎的呼救,却全部被殿外的觥筹交错声掩盖住。他在垂死前极力挣扎,爆发出的蛮力终于使他挣脱了凶手,可就在他翻身刚想爬起来逃走的当口,他的后脑却遭受到铜槌致命的一击。

年少的天子爆发出一声狂呼,扑在地上抽搐着断了气。这时黑暗的大殿里才悄然走进几个人,开始次第为大殿点上蜡烛。当虚晃的烛光渐渐照亮半座大殿时,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恰好走进轻凤的视线,而那刚刚弑君的凶手竟也喘着粗气迎上去,对那进殿的人道:“大事已了,快点想个善后办法吧。”

这时灯台上一朵烛花恰好一爆,照亮了前来接应凶手的人的脸,那正是白天还在对唐敬宗俯首听命的刘公公!轻凤倒吸一口凉气,第一次看见一张比妖怪还要可怕的人脸,她的身子忍不住软软往后一跌,靠在柜中对飞鸾呐呐道:“皇帝死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第四章 惊变

飞鸾一听轻凤这般说,立刻又惊又喜地捂着嘴轻喊起来:“皇帝死了?!那我们不就可以回骊山向姥姥复命了嘛?!我也不用侍寝了!太好了太好了!”

轻凤听了她这番没出息的话,咬咬唇半天不做声,末了眼珠一溜,斩钉截铁道:“不成!我们今天才刚出来,皇帝就死了,这不对!”

“有什么不对?”飞鸾懵懂地望着轻凤,又蔫蔫儿没了主意。

“你瞧,”轻凤将两根手指竖在飞鸾眼前晃了晃,给她摆事实讲道理,“我们两个都吞了魅丹,却只害死一个皇帝,回去复命的时候,这皇帝算是你搞定的呢?还是我搞定的呢?”

“这……”飞鸾眨了眨眼睛,望着轻凤心虚道,“要么,就算是你搞定的好咯……”

“我的大小姐啊!”轻凤听了飞鸾没出息的话,急得恨不能一巴掌拍醒她,她害怕被殿中人听见,于是按捺住火爆脾气,咬着飞鸾的耳朵道,“你怎么总是这样不争气呢?我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出山的机会,你竟然就闹着回家!可怜我从小跟着你受罪,连亲娘的奶都喝不上一口,你现在却这样打退堂鼓,你对得起我吗?”

飞鸾的耳朵被喋喋不休的轻凤呵得直发痒,她赶紧缩头缩脑地妥协道:“好,好啦,我都听你的还不好嘛……”

于是黄轻凤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得逞的坏笑,她又将脸凑在柜门上向外瞄了瞄,这时原本待在殿中的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忽然走得干干净净,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唐敬宗李湛的尸体仍旧伏在地上。黄轻凤眼珠一溜,自言自语道:“现在外面没人了,我出去看看。”

飞鸾仍旧沉浸在不能回家的忧伤之中,兀自抱着膝盖嗫嚅道:“我不去,我不要看死人。”

轻凤闻言撇了撇小嘴,也不强求她,自己一个人从柜中跳了出去。这时大殿里正窜着飕飕的冷风,将原本就不够亮的烛光吹得忽明忽灭,黄轻凤轻轻跳了几步便凑近了李湛的尸体,绕着他转了一圈:“哎,啧啧,真的死透了。”

她伸出小脚踢了踢唐敬宗的身子,又好奇地蹲下,歪着脑袋仔细观察他的死状。这时她忽然发现李湛的手有些蹊跷——他僵硬苍白的手指正奋力向前方伸出去,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狰狞可怕。轻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不意间竟发现不远处的锦帘下,露出了一角白莹莹的东西。她当下好奇地将那东西捡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一块玉石雕成的印章。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轻凤喃喃念出印章上的八个篆字,冷不丁反应过来,“哎呀,这是传国玉玺啊!”

轻凤迅速在心里盘算起来:自古以来,历代帝王都是凭玉玺传承帝祚,哪一朝的皇帝若是丢失了这枚玉玺,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白板天子。如今唐敬宗糊里糊涂地就驾崩了,搞得她和飞鸾也都糊里糊涂的,根本弄不清任务到底完成没有,那么有朝一日回到骊山,该怎么和姥姥交代呢?嘿,有了这枚玉玺,一切不就好交代了嘛!对,就这么办!

轻凤一边想着,一边将玉玺藏进怀里,以便回骊山狐妖巢穴时可以邀功。藏好玉玺后她还想在四周转转,这时殿外却忽然响起一声细微的动静,轻凤耳朵一动,很机敏地跳回了宝柜,紧紧关上柜门。

与此同时,一位宦官无声无息地走进了大殿,在李湛的尸体前静静站了好一会儿。那是一位很年轻的宦官,身材清瘦修长,穿着一身杏黄色平金绣宫袍,一张毫无血色的尖脸苍白却清秀得出奇,修眉凤目中透着一股子寒气,左眼下生着一粒蓝色的泪痣,使他看上去更加的冷。

那名宦官在李湛的尸体旁蹲下,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好一会儿,却因为一无所获而蹙起眉。跟着他抬起头,冰冷的目光在殿内逡巡了一圈,又起身将台案上的盒子一个个打开,之后是书架、橱柜,甚至是墙上的暗格,直到他眼中升起一丝疑惑,才稍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宦官低头沉吟了片刻,蓦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终于越过内殿帘帏,盯上了飞鸾和轻凤藏身的宝柜。于是他轻轻迈开步子,从厚厚的波斯毡毯上走过,冰凉的指尖在刚要触及柜门时,却不巧听见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那宦官警觉地回过身,这时好几个同他一样打扮的宦官也从殿外匆匆走进来,在看见他时立刻催促道:“花内侍你怎么还在这里?外面正乱着呢,赶紧过去!”

那宦官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跟在那几人身后走出大殿,却在出殿前不甘心地回过头,冷冷盯着飞鸾和轻凤藏身的柜子看了一眼。

而与此同时,轻凤也在柜子里拍着胸口庆幸道:“好险好险……”

倒是飞鸾不以为然地吸吸鼻子,嘟着嘴对轻凤道:“姐姐你怕什么?我们有法术的,哪怕被他发现呢,我们就施点法术,吓死他!”

“你懂什么,”轻凤揉揉自家小姐的脑袋,循循善诱道,“咱们出来混,用法术胜之不武,再说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最好不要叫人发现咱们,因为咱捡到一个宝贝,你瞧……”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玉玺,递到了飞鸾的面前。飞鸾不禁发出一声惊呼,睁大眼睛盯住了轻凤手里的宝贝,这块当年秦始皇下令用和氏璧雕成的玉玺,通体莹润洁白,在黑暗中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彩。飞鸾不禁伸手摸了又摸,又惊又喜道:“这不是传国玉玺吗?”

“嗯,刚刚外面那个人,也许就是在找这个,毕竟现在皇帝死了,还能有什么东西比这个更重要呢?!”轻凤对飞鸾挤挤眼睛,得意洋洋道,“我们一定要藏好它!不过现在这里太乱了,咱们得赶紧躲到别处去。”

这一夜骊山兵荒马乱,黎明前又下了一场小雪。一大早飞鸾在清冷的空气里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抱怨道:“做人真麻烦,浑身光溜溜地不长皮毛,好冷……”

“你笨!这才是做人的乐趣,可以今天穿红的,明天穿绿的,夏天穿单的,冬天穿绵的,多有意思,”轻凤不以为然地反驳飞鸾,与她一同趴在窗棂上晒太阳,看着华清宫的妃嫔们对镜描眉,“还能往脸上涂脂抹粉,真好看……”

昨夜她们施了点小法术,混进了后宫嫔妃们所住的偏殿,令所有人都以为她们在献舞之后就待在偏殿里,一直等着唐敬宗的宠幸,仿佛昨夜血腥的一幕已跟她们毫无关系。飞鸾又呆呆欣赏了一会儿妃嫔们画眉毛,忽然瞪着眼睛诧异道:“哎呀不对啊,皇帝驾崩以后,不是不能打扮吗?她们也穿了孝了,看来不是不知道噩耗,怎么还化妆?”

“嘻嘻嘻,”轻凤发出一阵坏笑,伸手点了点飞鸾木头似的脑瓜,“这你还不懂吗?等新皇帝坐稳了龙椅,一声令下,她们才会哭丧呢。这都是哭给新皇帝看的,所以要哭得好看,哪怕冲掉了腮上的胭脂呢,那也叫‘相思血泪’,有来头的!再说了,淡妆不是妆。”

就比如她自己,因为疑心自己脸黄,所以今早上偷偷搽的那二两胡粉,以及为了配合胡粉而匀上的胭脂,就绝不能算作“化妆”。

“那新皇帝什么时候来呀?”飞鸾一派天真地问。

“快了,”轻凤胸有成竹道,“群龙岂能无首?江山岂能无主?这些事情,自然有那些大男人们替我们操心,哦不,他们不能算男人,他们是太监!”

“也不都是太监啦,那些大臣们也很急。”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