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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爱人万岁结局是什么

戴明月。

也一块儿祝福他吧,祝他那健全的身体里寄居的不健全的灵魂也能快乐。

龚小亮走出城市了,天边微蓝。下雪了。他走得有些累了,步伐慢了,但他还是一直往前走着,脉脉的蓝光拂过远方,一片连绵的山脉显露了出来。龚小亮就朝着那群山走去。

雪大了,他耳边又像有人在絮叨地说话。就让他们说吧,再等等,再等两个小时,等他在山上断了气,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就什么都不用理会了,他就解脱了,世上也少一个恶人了!

龚小亮走进了林场,他在树林里往山上爬,这树林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条小径他都很熟悉,他知道再往曙光亮起的方向爬一个多小时他就能到山顶了。在山顶,他能望到整座牡丹。

天亮了,青蓝的天色沉积在了地平线边缘,牡丹的清晨透着放了一整夜的酽茶的色泽。

龚小亮在山顶歇了会儿,往前又走了几步,他找到了一棵枝干粗壮的山毛榉,那树上的树叶都掉光了,树枝上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龚小亮摸了摸树皮,手感粗糙。一块树皮掉了下来。树皮里面不知怎么是灰的,这棵树可能已经死了。龚小亮围着这棵山毛榉绕了一圈,又在附近找了一圈,只有它看不出半点生气。就是它了,一颗死的树上吊一个死的人,再合适不过了。他就不给别的生命添麻烦了。

拿定主意,龚小亮找来些石头垒在树下,垒得够高了,他站上去踩了踩,解开了皮带,挂在树枝上压了压,比划了比划,树枝能承重,只要他踢开石头,他一定能吊死。他扣好了皮带,把脑袋套进皮带环绕成的圈里,他闭上了眼睛。

他忍不住哭了,忍不住不停念叨着什么。

“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

谁会原谅他?他需要谁的原谅?除了“死”,还有谁的原谅能让他解脱?

龚小亮踢开了脚下的石头,他的喉头一紧,口齿含糊了,嘴里反复咀嚼的话说着说着变成了:“我原谅你,我原谅你,我原谅你……”

他抓紧了裤缝,双脚不受控制地在空中乱挣。

卡擦一声,树枝折断了。龚小亮摔在了地上。

他的脚和膝盖摔疼了,喉咙也很痛,不得不张开嘴使劲咳嗽,他吃了一大口雪,咳嗽得更厉害,他摸着脖子抓着喉咙跪坐了起来。那根皮带还挂在他的脖子上,这皮带还是戴明月父亲的皮带。

龚小亮低着头,捂住了脸。

不知怎么,他眼前浮现出了戴明月站在他父亲床头,还有站在那位言老师先生床头的样子。他好像能看到戴明月拔掉了他们呼吸机的插头。

那场景他没亲眼见证,但他想,戴明月面前应该有一大扇窗,窗外是日光刺眼的白天,他站在阴影里,脸上应该是没有任何表情的。他面对死亡时应该是面无表情的。死亡,是无法触动他的。

听到他的死讯,戴明月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表情吧。

人前他说不定要掉眼泪,说上几句:“唉,他怎么就这么自杀了呢?”或者,“是我不好,我没看出他有那个意思,我应该多劝劝他,和他聊聊。”

然后他要停顿一下,等到别人或生气,或惋惜地安慰他:“戴老师,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后,他会凄惨地笑一笑,仿佛他对人世间每一个流逝的生命都会感到惋惜,仿佛他爱世间万物,因而多愁善感,因而不会怨恨。

等人都走开了……等人都走开了,他一个人逛超市的时候,会因为一瓶红酒拉长了脸吗?会因为一只手打字很慢,不耐烦地丢开手机吗?他会在得到别人给的糖果时,直接把它们丢到一边去吗?

他再要去哪里找快乐的源泉?他好像没有爱过,他能想象天堂的样子吗?

他被戴明月需要着吗?

他没死成,这难道是上天给他的安排?他还在被人需要着,他的生命暂且还有一些意义,所以他还不能死。

龚小亮抓住了膝盖,他的膝盖冻僵了,眼前全是白白的雪,轻轻落在他手上,沉沉地盖满整片山林。他的脑袋里也一片空白了。

等到龚小亮回过神来,他已经从一辆公车上下来,面前是百花花园。他走进了小区,打开了防盗门,按了电梯,电梯从顶楼慢慢往下爬,12,过了很久还是12,龚小亮等不下去了,转身从楼梯间跑了上去。他一鼓作气上到了十二楼,开了门,戴明月就站在门后。他顶着一头鸟窝似的头发,肩上搭着件毛衣,脚上是一只青色一只灰色的袜子,他没好气地瞪着龚小亮:“关门,太冷了,零下二十三度!”

龚小亮关上了门,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怎么和别人说起我?”

“啊?”

龚小亮又问:“如果我死了呢,你会怎么说起我?”

戴明月听了,似是恼羞成怒,打了他一巴掌,龚小亮摸着脸颊,再看戴明月,他偏着头,咬牙切齿地说:“我就说,杀了蓝姗的那个学生在我家里自杀了。”他盯着地上的一个角落,重复了起来:“在我家里……我家……!”

忽而,戴明月狞笑了下,他看着龚小亮,那满腔的恨意刹那间消失了,他的眼里全是狡黠,他问他:“你要割脉还是吃安眠药?”他走近过来,目光一凛,抚着自己的脖子说:“你上吊了?”

龚小亮点了点头:“没死成。”

“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龚小亮一瞥戴明月右手的石膏,说:“既来之,则安之吧。”

既然有人看着他,那他就回应那个人的目光,既然有人朝他伸出手,那他就握住那个人的手,既然有人还需要他,那他就尽自己所能地满足他的需要吧。

等到那需要消失了,他存在的意义也就消失了,地狱的大门一定会向他敞开。

龚小亮抱住了戴明月,他轻轻拍他的后背,没有说话。

过了年初三,超市里的新春装饰就被进了大甩卖的货筐里,龚小亮趁采购日用品的时候买了不少。他把阳台窗玻璃上前年的窗花撕了,把圣诞花环了起来,至于那棵假金桔树,他先是把枝头那些红包全拆了,把它挪去了阳台,接着他买了些真的仙人掌,真的芦荟,真的含羞草,他照料了它们几天,看它们还都生机勃勃,他就把那棵金桔扔了。

大门上那已经开始褪色的年年有余贴画他用一副春联替换了,红纸上印着金光闪闪的字,写的是:春临大地百花艳,节至人间万象新,横批:万事如意。

买东西的钱全是戴明月出的,他对家里这些新装饰、新气象意见不大,他照旧过他稀里糊涂的日子,课本书本乱塞,围巾帽子乱丢,薯片配米饭,啤酒拌面条,他心无旁骛,只着眼冷暖温饱。袜子他倒不乱穿了他洗澡穿衣由龚小亮全权负责,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