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19 章(1 / 1)

作品:《白日梦之家

他就另选一张桌子喝饮料;去老赵那儿……老赵也并不能真的把他撵出去,顶多给几个冷眼,可是人家不在乎。

陆擎森回家,他也跟着上去讨杯水喝,蹭一会儿,撒个娇、亲一口;第二天早上还准时来给送早餐,当然也带着吕想那份。

嘘寒问暖再时不时安排个小浪漫、小惊喜——身体力行地实践着自己那句“我会改、我要你跟你好好过”,连老赵看着都要松口了。

这一番攻势别说一个陆擎森,就是十个陆擎森,他也能拿下了。

“看这样,是非你不可了。”趁着小字上厕所,老赵悄悄跟陆擎森说:“你怎么个意思啊?”

陆擎森看着杯子里的酒,不说话。

他感动吗?当然感动。

又不是铁石心肠,看到曾经那么骄纵的人肯为自己做出这么大的改变,他还要怎么着?

是呀,你还要怎么着?他问自己。

小字为你做得不够多吗?不如一张创口贴吗?不如一碗面吗?

你想要的那些,曾经希望小字能给你的那些,现在他都做到了,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把杯子里的酒喝掉,站起来:“我出去抽一根。”

“你嫂子不在这儿,就这抽吧,外面死冷的。”

“没事,透透气。”

陆擎森捏着烟盒,绕过已经收起了桌椅的户外餐位,来到店后那个他跟容印之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那个时候,容印之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找他搭讪的?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哪里有陈自明口中任xing先生的影子?

老实说,陆擎森对于是否“任xing”这个标准,跟其他人大概不太一样。

无论在哪个家里,他一直都是长子,有很多弟妹的兄长。

从小就习惯了去照顾父母无法顾及也没空顾及的年yòu家人、习惯了当一个跟年龄不符的年轻家长、习惯了回应别人各种各样的要求。

习惯了把自己的愿望默默地吞回肚子里,然后消磨,然后放弃。

在他看来,哪怕是使xing子的小字,跟自己那个撒泼打滚的弟弟除了年龄之外压根没什么区别。

别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好好先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来都不是。

真正的好好先生,是不会期待别人的回报的。

是的,他想要回报,想要对方哪怕偶尔也好,能回应一次自己的要求——甚至是,任xing的要求。

所以陆擎森哪里是什么好好先生呢?不过是个利己的投机分子罢了。

如今的小字对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他想要的回报了吗?

不可否认,他当初确实对小字动心过。那样出色的年轻人,那样热烈的追求,就算陆擎森真是木头也会开出几朵花来。

哪怕分手、复合、再分手、作、更作,他也始终没能把小字完全排除在自己的生活之外。

老赵问他:你爱小字吗?像我爱我老婆一样爱?

他答不上来,他根本没想过“爱情”是什么。

陆擎森有的仅仅是一个对爱情的想象,一个模糊的幻影,一个对他的梦想来说可有可无的东西。

谁能让他有一个自己的家,他就去跟谁过日子,这就是他的“爱情”了。

现在小字说:我可以,我爱你,我也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他也不是不信,而是根本就没所谓——第一选择没有可能了,第二选择是谁还重要吗?

可为什么,容印之会是那个“第一”?

在那次相遇之前,他连容印之是什么职业都不知道。两个人除了约pào上床、吃过几次饭还干过什么?连正经的聊天都没有几回。

如果这样就能产生“爱情”,那爱也太可怕了。

仔细回想起来,两个人之间虽然更多的是xing爱,但他却一直是索取的那一方。

有时他并不想那么强硬,只是试探——试探容印之到底会容忍他做到什么地步,结果一不小心,就开始得寸进尺。

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对容印之好呢,曾经对小字做过的,哪怕一件也没来得及为容印之去做啊。

包括那盆没有送出去的蝴蝶兰。

“借个火儿,可以吗?”

陆擎森身体一震,烧了半截的烟灰掉落在衣襟上。

“干嘛呀吓成这样~”小字过来把他外套拉上拉链:“我找你半天了,回去吧,这多冷啊?”

“嗯,把这口抽完。”他抬抬手。

小字缩着肩膀,笑着问他:“擎森,你是不是压根不知道‘借火儿’是什么意思啊?”

“嗯?”还能有什么意思?

“一看就没混过圈子,你碰上我有多幸运知道吗?”小字仰着脸打趣他,“是约pào的暗号啊我的兵哥哥!”

陆擎森愣住了。

能借个火吗?

能请你喝一杯吗?

怪不得总是被骂情商低,连搭讪都要被人连邀两次才能懂。

印之当时一定又尴尬又生气。

他把烟捻熄扔进垃圾箱,“算了,不抽了。”

回去时把小字送到楼下,陆擎森说:“小字,明天不要再来了,我们顺其自然好吗。”

小字看了他一会儿,慢慢踱步又折回来。

“这就是我顺其自然的方式啊。怎么,嫌我烦?”

陆擎森刚要说“让我想想”,马上就被小字打断:“你可以想,但不准拒绝只能答应——不然我死给你看。”

看到他无言以对的脸,小字又笑:“怕啦?怕就早点跟我投降~我上楼啦,晚安!”

临走前还给他一个飞吻。

第二天小字果然没来,但消息早就到了,告诉他晚上一起看电影,也不问他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吃过午饭,陆擎森很仔细地换上正式点的衣服,像他以前跟容印之约会那样,然后早早地出了门。

昨天傍晚时收到的一条短信:“明天下午3点来这个店,有事跟你说。”

后面附上一个定位,那个地方他不熟,需要点时间去找。也没有署名,但是那串号码他还牢牢记得。

印之。

那地址是个咖啡店,跟柜台讲“容先生有约”,服务生把他领到二楼的一个小包间。敲敲门,里面有个声音说“进”。

他的声音,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陆擎森推门进去,一片烟雾仿佛终于找到了出口一般向他冲过来,带点香甜的,尼古丁的味道。

容印之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积攒了不少烟蒂,细白的手指上依然还夹着一支。

“你来早了。”容印之说,还对他笑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抽烟抽多了,声音有点低哑。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头发自然地垂在额前。

面颊苍白而瘦削,神情松弛又颓然。

既不是房间里的容印之,也不是房间外的容印之。

他是谁?

“坐啊。”容印之招呼他。

陆擎森关上门,看他熟练地弹烟灰——而烟灰缸旁边放着自己留下的那部手机。

“为什么抽这么多烟?”他皱眉,“印之,怎么了?”

容印之垂着头看自己的手,轻声说道:“陆,有人在网上看到了我的luo照。”

空气似乎一下子凝滞起来。

陆擎森看着那张瘦了一圈的侧脸,仿佛想在沉默中听见容印之真正的心声。

服务生敲门进来送上柠檬水,又退了出去。

“不会有。”陆擎森缓缓地说。

容印之还是不看他,又说:“我只跟你一个人上过床。”

“那就更不会有。”

“那个人不会骗我的,他真的看到了。”

“叫他发过来,我就在这儿,不会逃的。”

容印之突然就笑了,笑声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一般那么不真切。

“滥好人。”他说:“你都不会怀疑我吗?”

容印之突然提高了声调,摆出了任xing先生的面孔瞪着他。

“我说只跟你上过床你就信?!”

“你怎么就不问我‘鬼知道你还跟谁上过床’!”

“你怎么就不问我是不是在诈你!!!”

“你怎么就不骂我?!”

他声色俱厉,可每一句指责的却都是自己。

他不是在怀疑,他是在求助。

“印之。”

陆擎森忍不住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容印之真的瘦了,下颌的线条几乎要硌着他的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句话一出口,他便眼睁睁地看着容印之被剥去了强硬的外壳,露出软弱而无助的,真实的内里。

容印之可怜地看着他,眼睛里聚集起浓浓的哀求,薄薄的双chún颤动着好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陆……我、我……”

陆擎森大衣口袋里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小字,如果不接他会锲而不舍地打个没完。陆擎森简短地回答后挂掉,按了关机。

可是已经晚了。

它好像提醒了容印之,迅速地把那副脆弱的样子收起来,垂下眼睫掩盖住眼神中所有的情绪。

把他的内心收起来了。

“印——”

“你走吧。”容印之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轻轻拨开:“我骗你的,什么事都没有。”

“印之!”

“走啊——!是不是要我撵你啊?!”容印之无端端地发起飙来。见他不动,真的就直接开门把他推出去了。

让门板在他眼前“砰”地摔上。

门的那一侧,容印之把额头抵在门板上,听陆擎森离去的脚步声。

他说“有事千万要打给我。”

哪还有什么理由打给你呢?最后一个理由已经用完了!

哪怕是这么卑鄙的理由,也没有了啊!

他想说的根本不是什么luo照,他想问“你跟小字复合了吗?”“你能不要跟他复合吗?”

还有“你能试试跟我吗?”

把身体跌回沙发里面,容印之再次点燃一支烟,给许季桐回了个电话。没等对方开口,他直接说:“学长,我对你撒谎了。”

许季桐沉默地听着。

“我跟他第一次见面,就跟他上床了……然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不知道多少次。”

“他很好的,不会嘲笑我,也不会在意我穿什么。”

“我——我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想拿‘那种照片’威胁他跟我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你……!”许季桐似乎被他的不正常惊到了,然而容印之打断他,接着说:“学长,我不上那个网站,也没有那样的内衣,我的小裙子更漂亮。”

“下次,你要找一张更像我的。”

挂掉电话之前,他依稀听见学长说了一句“你疯了”。

“陆擎森你是不是疯了?”

小字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你刚才在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陆擎森一字一字,简短而清晰地回答:

“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再说一遍!”

“我不能——”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他脸上。陆擎森头歪了一歪,小字的手扬着还没放下,他继续说:“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喜欢别人了。”

下部

33:滚出去

“陆擎森,你仗着我追求你就摆架子是吗?”

小字把为了看电影准备的一桶bào米花摔在他身上,手里要是有饮料,估计会泼他一头一脸。

陆擎森的沉默与忍耐,并不能让小字的怒气有一丝一毫的缓解——他在这个男人的沉默里,看到的是与自己再无可能的固执与坚定。

“你去打听打听:我文字活到这么大对谁低声下气过?!我捧着你供着你!你想要的我全都做到了,你他妈还要怎么样?!”

“是,我主动追你,我主动复合,所以我他妈就欠你的吗?!就该被你把尊严踩在脚下吗?!”

“我对你好一点,就给我蹬鼻子上脸?陆擎森你给我记住:只有我甩别人,没有人能甩我!”

路人围观的窃窃私语中隐约传来“同xing恋吵架现场”“是不是那男的劈腿了”等等字眼,在小字的斥责里,陆擎森仿佛已经成为一个负心汉了。

“抱歉。”

“闭嘴!”小字呸了他一口,留下一句恶狠狠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陆擎森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再次念了一句抱歉——他应该更早点说出来的。

从他下午见到那个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地知道,即使不能跟容印之在一起,他也没有办法再接受小字。

他以前并不觉得爱有什么重要,搭伙过日子,跟谁过不是过?老赵说:等你爱上谁,你自然就懂了。

现在他懂了。

陆擎森的人生中,第一次将他的梦想,和他的爱情,重叠在一个人身上了。

可是老赵却没告诉他,并不是爱上了,就可以在一起的。

容印之说“是不是要我撵你啊”,如果他不想走,容印之怎么推得动?将他推出去的,是容印之眼神里写着的“拜托你快点走吧,求你走,不要让我更难堪”。

想要去拥抱他,却又不得不远离;

想要去对他好,却总是让他难过。

明明人就在前方,却仿佛被无形的墙壁阻住了去路,只能徘徊在原地。

陆擎森在这陌生而失控的感情面前,三十年来从未如此困惑和手足无措。

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容印之正在跟傅婉玲吃饭。

傅小姐送给容先生一瓶指甲油。金色带亮片,她说“看着就很贵气”,招财的。

容先生跟她逛街总是买指甲油,偶尔买chún膏。傅小姐什么都不问,似乎了然于心什么都懂,又似乎“关我pì事”一般毫不放在心上。

让容先生心安理得地怀抱着自己的小秘密。

她不问,容先生当然也不说,就心安理得地收下她的小礼物。

“这顿我请。”买单的时候,傅小姐从服务生手里拿过了账单:“谁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啊。”

容先生一愣,突然明白了。

“不会的。”

“令堂不喜欢你跟我jiāo朋友,小心打断你的腿!”傅小姐毫不留情地挖苦他。

他跟傅婉玲的来往,怕是已经通过许季桐、再通过谢萍,传到母亲的耳朵里了。

有什么关系呢?垃圾儿子已经当了这么多年,大不了再被骂一次“还不如只生一个”。

“不被我妈喜欢却还肯跟我来往的,都是我朋友。”

无论傅婉玲,还是高长见。

傅小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吃吃一笑:“叛逆期的容先生还挺帅的。”

“那你要嫁我吗?”

傅小姐轻启朱chún,微微一笑。

“你要放弃自己的人生,我可还不想呢!”

我放弃了吗?

坐在母亲面前的容印之想。他可能这一辈子都得不到母亲的一句夸奖,注定无法活成母亲理想中的样子——以前是不能,现在是不愿。

有人给了他希望,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