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23 章(1 / 1)

作品:《白日梦之家

出自己的运动裤和t恤衫给容印之,陆擎森又多放了一会儿热水,让窄小的卫生间里充盈着热气。

一前一后地洗了澡,容印之坐在床上捧着热水小口啜饮,头上盖了一条干毛巾。没有吹风机,怕他感冒,陆擎森催促道:“印之,擦干。”说完又低头,继续小心地帮容印之挑去脚底的刺。

光脚时候踩到了木屑,脚冻得冰凉也没发现,洗完澡才觉得隐隐作痛。

容印之出神地看着男人的脸,脚掌上传来对方手掌的热度和触感,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陆,你为什么不问我干吗要穿女式内衣?”

“为什么要问。”陆擎森头也不抬地说:“你不是喜欢?”

“你不觉得奇怪?好好的男人,硬要穿女人的衣服?喜欢就更怪了!”

“奇怪吗?”lún到陆擎森不解了,抬头看他。

容印之简直不知道他脑子里有没有常识,“当然奇怪了!男人就该穿男人的衣服,女人就该穿女人的衣服啊!不然干吗要分男装女装?!”

陆擎森握住了他因为激动而有些摇晃的脚,“是这样没错,不过也算不上奇怪吧。”这个年代,什么事情都算不上奇怪。

“你眼里就没有奇怪的事?!”

“有啊,”陆擎森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觉得自己奇怪又垃圾,我才觉得是怪事。”

男人那似乎能直视到心底的眼神紧紧盯着他,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容印之便不由自主地想:是啊?我不奇怪、也不垃圾?我错了?

男人告诉他:是的,你错了!

容印之败下阵来,却败得高兴。

“你真怪……”他低声说。

“不觉得你怪就是怪,你才怪了。”陆擎森似乎有点生气,像绕口令似的反驳他,说完又低头捏他的脚掌:“最后一根,别动。”

“陆……”

“嗯?”

“你送我的内衣……我没有扔掉。”

“嗯。”

“我看了你的手机,对不起。”

男人摇摇头。

“你跟……小字,为什么要分手?”容印之觉得问了可能失礼,却又忍不住。

陆擎森的回答却坦dàng又干脆:“我情商低。”

最后一根刺从雪白的脚底上被镊子拔起来,只留下一点红痕。陆擎森稍微消了du,想着不要让他疼,却听到一阵细微的笑声。

容印之把下巴搁在支起的膝盖上,垂下来半干的刘海因为笑而微微颤动,那颤动都传到陆擎森的手上来了。

又从手上传到心上。

有多久没有看见容印之笑了?他本来就很少笑,开心的笑就更难得。

“陆,你真的怪,哪有人这样说自己。”

“他们都这么说。”为了掩盖心中重新翻涌而出的邪恶,陆擎森把他的脚放下,掩好被子。

“你为什么都不生气呢,我对你那么……不好,你为什么不跟我生气?”

“你哪里对我不好?”陆擎森又不解了。

容印之觉得简直不知道怎么跟他沟通,强迫自己把之前所有发脾气的瞬间都跟他回忆一遍,自己都觉得简直过分。

更过分的是男人压根就不觉得怎么样。

“因为我知道你在意,所以害怕很正常。”在女式内衣这个秘密上,陆擎森不在乎,但他察觉到容印之很在乎,更在乎别人在不在乎。

所以隐藏得辛苦又小心翼翼。

“那上一次呢……?我怀疑你,你应该跟我发脾气啊。”

陆擎森又摇头:“觉得你在求助。”

容印之觉得已经干涸的眼眶里,似乎又要有泪水涌出来。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听到想听的话而哭,那么现在就是因为说这种的话男人不属于自己而哭。

不能再哭了,最近哭得太多,人会变得更脆弱。

“印之,上次真的没事?”

容印之没说话,翻出那张照片把手机递给他。陆擎森看了两秒,“这不是你啊。”

是啊,当然不是我,可认识了十几年的人都没看出来。

“幸好是正面,露了半边脸,不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容印之故作轻松地调笑,“朋友真以为我拍luo照……”

“背面更好认啊,你背上有两颗痣。”

诶?

容印之愣了一愣。

“肩胛骨下面,一左一右对称的两颗,颜色很浅,你不知道吗?”陆擎森反问。

容印之茫然地摇头。

自己从没刻意注意过脊背,爹妈也没有告诉过他,小学以后更是没有在任何人面前luo露过身体——他上哪儿去知道啊?

如果不是跟陆擎森上过床,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背上还有两颗对称的痣!

注意到这个问题,目前既不是pào友又不是恋人的两人之间,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尴尬。

陆擎森沉默了一会儿,好像要缓解尴尬而换个话题,说:“睡觉吧。”

容印之在心中呐喊:你情商真的超低啊!

外面的小沙发实在睡不下陆擎森的高个子,两人还是得挤一个床。关了灯,拉了半边窗帘的阳台外面,偶尔有车灯映在天花板上闪过。

过了半晌,谁都没睡着,也都知道对方没睡着,却都装着已经睡着了。

被子底下,容印之不小心碰到了陆擎森的手。男人没动,自己却紧张得翻了个身。

如果现在诱惑他,他会答应吗?

别傻了容印之,不然连傅小姐都要瞧不起你了。

“印之。”

身后的男人突然叫他,容印之慌张地“嗯”了一声。

“明早我要去客户那里一趟,如果你跟吕想都起床了我还没回来,他可能会问你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然后说‘我家没有钱’。”

容印之反应了半天,失笑道:“……觉得我是贼?”

陆擎森也跟着笑,翻身跟他躺成一侧,“有没见过的人来,他都这么问。”

所以,你其实也带人回来过,对不对?

这么一想,容印之就笑不出来了。

“你就说是陆森的朋友就行了。”

“嗯……”好像为了掩盖低落,容印之又问:“为什么都叫你陆森?”

“因为吕想。在部队刚认识的时候,他怎么也记不住‘擎’,只会写‘陆森’,中间画叉,后来就都跟着他这么叫。”

容印之吃吃地笑。

“他不是真笨,只是不感兴趣的事情就不过脑子。”

“你跟吕想认识好久了?”

“十多年了。”

陆擎森于是跟他说入伍,跟他说训练,跟他说退伍、就业、承包农田、大洋的手机店、老赵的啤酒屋、陈自明的大嗓门。

两个人便在朦胧的黑暗中低低喃喃地聊天,身体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没有肌肤之亲,却又好像被黑暗拥抱在一起。

沉默的男人好像第一次讲这么多话,一点算不上生动,容印之却听不够。后半夜已经困得要死,还是努力撑着不要睡着。

希望黎明永远不要到来——被睡意逐渐侵占意识的容印之,合上眼帘之前不禁这样祈祷着。

38:为什么不早说

这一觉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

早上醒来,陆擎森果然已经不在了,容印之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躺在稍嫌有点硬的床铺上,眼前是跟自己家完全不一样的天花板,土气的旧式吊灯上落满灰尘。

他在被窝里往陆擎森那个方向挪过去,躺在男人曾经躺过的位置上,闻自己身上宽大t恤上的廉价洗衣粉味,蒙上被子感受这里曾经有过的气息。

天亮了,也该走了。

不要留恋。

容印之一鼓作气地翻身下床,拉开了窗帘。天气很好,朝南的卧室里顷刻间洒满了阳光。

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飞舞,容印之靠着阳台回头看,仿佛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能看到陆擎森往日的生活轨迹。

他进门;

他换衣服;

他躺在床头看他的kindle;

他关灯睡觉、起床;

他抱着一堆洗过的衣服一件件晾在阳台上。

他带别人回来,他们亲热、他们zuo ài——

容印之猛地闭上眼睛,把那些想象出来却无比真实的影像从自己脑海中驱逐出去。

走之前,至少为他做点什么吧。

好像要跟那些令人气恼的幻影作战一般,容印之跨进房间里挽起了袖子,大张旗鼓地倒腾起来。

吕想一向睡得早起得早,只不过受伤了懒得动,躺床上玩了会儿手机,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门声开开关关、一会儿出去一会儿进来,然后有几句喃喃自语,仔细一听并不是陆森的声音。

吕想瘸着腿儿拎着拐杖就出去了,冲那个陌生的背影大喝:“你谁啊?!怎么进来的?!”

把正在打扫收拾的容印之吓了一跳,垃圾袋差点掉了。

“我是陆……陆擎森的朋友。”

吕想眼睛一瞪:“陆擎森谁啊?!”

容印之一口气没上来。看他的样子又不像开玩笑,拐杖还举着没放下来呢,赶紧说:“就是陆森。”

眼睛眨巴两下,吕想“哦”一声,懂了。挺害羞的笑笑:“咋还给我们收拾屋子呢,怪不好意思的……”

他没比陆擎森矮多少,看起来却完全没有压迫感。可能是同样当兵时留下的习惯,头发也剃得很短,挺大的个子戳在卧室门口,傻傻的看起来有点可爱。

容印之还担心万一他要问“你俩怎么认识的”该如何回答呢?可吕想压根没想到那一层,愁眉苦脸地问:“陆森啥时候回来,给不给咱俩带饭啊?啊,你叫啥呀,我叫吕想。口口吕,思想的想!”

一边说还一边在空气中写,生怕别人不会似的。

容印之忍不住笑,“我姓容,容印之。”说完也写,告诉他哪个容哪个印哪个之。

然后想起来,他上一次这么跟别人介绍自己,还是在酒店的床上。

被陆做得神志不清强行问出来的。

“哦,小容你饿不饿?”吕想揉着肚子问。

容印之有点哭笑不得,“我……应该比你们大。”如果吕想跟陆擎森同期入伍,那么他俩应该同年。

“哦,容哥。”吕想二话不说就改口:“容哥你饿不饿?”

容印之实在是没有办法,放下垃圾袋,洗洗手打开了他们家的冰箱。

陆擎森一进门,吕想坐在饭桌前攥着筷子,眼睛都要冒绿光了。

从客户那出来一口气都没歇就往家赶,还不小心超了个红灯,就怕回来晚了容印之就走了。

他已经不想再多一个“来不及”。

“你回来了啊?”吕想转头,“咋这么会赶巧呢!”

容印之正往桌子上端沙拉,抬头看了陆擎森一眼,马上又低下头去:“顺便就……做了点饭。”

陆擎森扫了一圈整洁度上升了好几个档的房间,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餐,默默地点了下头。

容印之突然为自己的做法觉得羞耻又尴尬。

炫技似的,弄出那么多花样来,是想告诉别人什么?

为了这一顿早饭,他几乎用尽了冰箱里的食材。这俩人虽然经营有机农场,自己家却从来没几样像样的材料:jī蛋、冒出芽的土豆、几颗西红柿;一把干巴巴的葱、瘪掉的蒜;榨菜、险些就要过期的牛nǎi、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面包——火腿肠、午餐rou倒是有好几种,开袋的没开袋的,看起来是下酒必备。

打开冷冻层,嚯,还挺丰富,馒头、煮玉米、面条、五花rou……和一袋麦当劳外送,看得容印之傻眼。

全掏出来该扔的扔、该处理的处理,能用的也没有几样。

不能怪他们,俩人都不爱做饭也不怎么会做饭,对吃的又没什么要求,早饭从来都是楼下的包子、油条、花卷,顶多在馅儿里换个口味。

所以他们不知道土豆和西红柿可以做浓汤;不知道jī蛋除了水煮和炒饭还可以加牛nǎi炒滑蛋、做蛋卷;不知道玉米除了啃还可以做饭、做汤、做沙拉;更不知道买米附赠的一小袋面粉可以煎成早餐卷的面皮;也不知道那些快要烂在冰箱里的剩蔬菜可以烫过、腌过、拌过卷在面皮里面吃。

“好吃,”吕想一边往嘴里塞早餐卷一边说,“太好吃了,咋这么好吃!”没有别的形容词,就是一个“好吃”。偏偏他还一脸严肃,好像美食评审似的下一秒就要给容印之颁个奖状。

“容哥,你是这个!”吕想伸出大拇指,使劲地比划。

第一次被这么直白的夸奖,容印之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一边干笑一边向陆擎森求助。陆擎森把吕想的手拍下去,“吃你的吧。”

吕想听话地埋头把每个盘子都扫干净。让容印之的那点尴尬逐渐消弭,偶尔跟陆擎森对上目光,在吕想吃得稀里哗啦的背景音中也能相视微微一笑。

吃过饭,陆擎森又被整理过的卧室看得愣了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把蝴蝶兰放在阳台的小板凳上晒晒太阳。

容印之没话找话地转移话题,问他:“怎么就养一盆花?”整个家里都没有绿植,只有一盆蝴蝶兰孤零零地放着。

这花很娇贵,冻不得热不得,要阳光又不能直晒,温度、湿度太高太低都不行。

陆擎森摆好花盆,调整小板凳的位置,回头看他,难得地犹豫了一瞬才开口:“之前……说要送给你的。”

容印之怔住了。

“换衣服吧,一会儿送吕想去医院,你也看看。”陆擎森说完摸了下他的额头。可能是昨天冻着了,今天起来容印之嗓子就不舒服,还有点低烧。

刚好吕想今天拆石膏,陆擎森陪他上医院。容印之本来想要自己打车回家,可是被他这么一碰,他便迅速地把这句话吞回肚子里去了。

陆擎森关上门,容印之立刻跑到阳台看那盆蝴蝶兰,想象着高大的男人怎么侍弄这盆娇嫩的兰花。

陆还记得,竟然还记得!或者应该说,他从来就没忘过?

可为什么要养在家里?为什么不送人?

看到花不会想到跟自己的事情吗?

他怎么跟小字解释?他明明不会撒谎的。

这是不是表示……自己可以有一点期待?

“不但带着土……还带着花盆呢……”容印之想起了那天自己的吐槽和猜想,结果陆擎森总是会给他意外的“惊喜”。

就如同已经决定了要放弃,却还总是要给他希望。

又温柔,又残忍。

“印之,好了吗?”

估摸着差不多,陆擎森敲门进来,换完衣服的容印之正拿着他的黑框眼镜看。今天出门忘记戴了,一直放在床头。

“平光的?”

“嗯,”陆擎森垂下眼睛:“连长说我眼神太凶,出社会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