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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剑桥中国史:中华人民共和国史

阎兴感觉到:狂风抽打工人们,好像在激发人们无穷的力量!浪花拍击工人们,好像要使人们的情绪更加昂扬!电光闪闪,好像在给工人们照路!1

新戏剧

50年代初期,许多城市的旧剧院修葺一新,新剧院平地而起,表演学校纷纷创办,古装传统戏剧作品得以编辑和再版。周恩来这位古装戏迷对此给予了强有力的支持。1952年,第一届地方戏剧艺术节在北京召开,20多种传统剧目重新上演;1957年举办的第二届地方戏剧艺术节增加了上演的剧种。对剧目进行了联合审查:凡淫秽台词和姿势一律禁演,所有上演的京剧和其他传统曲目,其内容如果被判定为过于迷信或“封建的”,也一律禁演。

然而,改写比彻底禁演更习以为常。一出戏因改写而得救的有趣的例子是《白蛇传》,它已被大剧作家田汉(1899—1968年)作了较大的检查和处理。传统的剧本并无隐晦之处,但总的来看,白蛇虽然以人体的妖魔之美出现,但显然贴有邪恶的标签,最终被方丈法海的佛力给镇住了。田汉的剧本把角色颠倒了过来,改为法海及其迷信的妖术被挫败,剧终时白蛇在暮日之中消失(这是被解放的妇女的缩影)。白蛇和侍女小青蛇这一对,由于将其原来令人神魂颠倒的魅力修改为变成只是赞颂女性之美,必然失去了某些戏剧效果,但该剧通过了审查,得以继续上演。1956年,经过删节,剧情更显紧凑的苏州昆曲《十五贯》也作为“推陈出新”政策的优秀成果,受到了热烈欢迎。

50年代初,有两部剧作以20年代以后在中国发展起来的话剧形式反映了当代社会问题。杜印(1916—)等人在1951年写的《在新事物的面前》考察了一位身为沈阳一家炼钢厂厂长的转业军人干部与他所必须依靠的能使钢厂恢复运转的技术人员之间的紧张关系。夏衍(1900—)在1953年写的《考验》与该剧题材相类似但却更为复杂。夏衍曾经是30年代左翼剧作家的主要组织人,写过几部战时的剧本,对中国电影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夏衍的“工业”剧本《考验》以“三反”运动为背景,尤其在那位西方培养的工程师同官僚管理的斗争中,表达了对他的同情,并通过该剧,较为克制地发出了在使知识分子为国家服务的过程中给予理解的呼吁。

1954年,曹禺(1910—)写了一出与上述剧作主题相近的话剧《明朗的天》,描写了北京一家美国人创办的医学院里,人们如何逐渐克服自身接受美国科学文化带来的负面影响。另一位公认的剧作家宋之的(1914—1956年),以其描写朝鲜战争的《保卫和平》和描写社会主义农业改造的《春苗》(1956年),而对50年代的话剧做出了贡献。

陈白尘(1908—)也属于中国的老一代剧作家。50年代末,他写了几部讽刺美国“纸老虎”的剧本,但此后过了几乎近20年,在周恩来和毛泽东逝世之后,他的下一部剧作《大风歌》才在 1977年问世。

1954年,夏衍被任命为文化部副部长。四年以后,他把茅盾在1932年写的中篇小说《林家铺子》改写并拍成了很有影响的电影。

1963年,代沟成为两部剧本的主题:一是陈耘等人的《年轻的一代》,二是丛深(1928—)的《千万不要忘记》。代沟是当时十分要命的问题:担心青年人身上的革命精神会逐渐失掉,他们不太明白为他们曾付出了多大的牺牲,在新社会里极易不知不觉地堕入资产阶级寻求自我的危险。一个特别棘手的问题是,他们不情愿去农村。在这两部剧作中,思想变修了的青年主人公都不可避免地陷入严重错误之中而不能自拔,然后在引导下认识到了错误。

在30年代的小说中,很少有比老舍(1899—1966年)的小说读来更脍炙人口的了,尤其是他1933年写的讽刺小说《猫城记》,以及1937年写的名著《骆驼祥子》。《骆驼祥子》描写的是一个农村小伙子在腐朽、受压迫的北京街面上为生存而苦苦挣扎的悲惨故事。中日战争期间,老舍作为国统区爱国作家组织的一名领导人,炼就了运用民歌和短剧作为宣传工具的本领。1949年以后,除了那部我们可视为未完稿但却令人悦目的自传体小说《正红旗下》之外,老舍没写任何新小说。这本写于60年代初的小说,直到70年代末才得以出版。然而,老舍的确在剧作家这门新行当里获得了惊人的成功。他的20多部剧本中,《龙须沟》是在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他最早获得成功的剧作之一,但1957年问世的《茶馆》虽然最初反应冷淡,但如今被认为是他最好的剧本。后来,《茶馆》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且于1979年赴欧洲巡回演出。老舍以其对北京的风情,尤其是对城里穷人生活的十分的熟知,为上述两出话剧增添了激情,剧中妙语连珠。“龙须沟”是一条臭水沟的雅称,由于旧的腐败政府的忽视而造成的恶臭冲天是对生活在沟边的穷人命运的不折不扣的象征。然而这种惨景并没有使市政当局对这些栖身之地免征“卫生税”。共产党政权成立后,排掉了沟里的臭水,修建了排水道,居住在上面的人们开始了生产活动。这个城市恢复了活力的心脏地带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类似这样的新旧社会的对比还贯穿于老舍的后一个剧本《全家福》中:民警为了使一个在旧社会因各种原因失散的家庭重新团圆而不遗余力。

话剧《茶馆》通过对北京一个茶馆的老茶客生活的三个阶段的描写,准确地追述了这个“旧社会”的衰落。这三个阶段是:1898年(第一幕),满清没落的年月;1916年(第二幕),北京控制在军阀手里;1946年(第三幕),国民党人无望修补战争的创伤。随着时代的变迁,茶馆发生了许多变化,一个变得越来越显著的特征是:一组告诫“莫谈国事”的字幅。如果在第三幕(最后一幕)结束时,观众中愤世嫉俗的人想象第四幕会写人民共和国时期,茶馆里会出现更尖刻的字幅,这就不在老舍所能写的范围之内了。然而,在文化大革命到来时,老舍作为一名具有顽固不化信念的资产阶级作家而受到严厉的攻击,一般都认为他是因被红卫兵恶棍们殴打致死的。1

1 参看《六十年文艺大事记(1919—1979)》,这是为第四次文代会编印的文件(草案),对组 织问题提供了权威性资料。

1 周扬:“新的人民的文艺”,见《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纪念文集》第69—99页。

1 冯至:“煤矿区”,选自《十年诗抄》。引自s.h.陈:“隐喻与中国诗韵的意识”,见西里 尔·伯奇编:《中国的共产主义文学》,第52页。

2 参看作者的“零度生活”(1947年),一首描写旧上海贫民区冻僵的儿童尸体的诗。或看许 芥煜编:《20世纪中国诗歌选》,第289页。

3 节选自张钟等编的《当代文学概观》第 39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80年。——译者)

1 见《诗刊》1964年第 7期,第 4—7页。译在许芥煜编:《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文学》,第 708— 712页。

2 周而复:《新的起点》,第120页。

1 邵燕祥:《到远方去》,第65页。

1 《在和平的日子里》第93页;引自迈克尔·戈茨:“中国当代小说中的工人形象(1949— 1964)”,第96页。

1 保罗·巴迪:“死亡与小说——谈老舍的自杀”,载《译丛》第10期(1978年秋季号),第5—14页。(更确切地说,老舍是投湖自尽的——译者)

从“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到社会主义教育运动(1956—1965年)

小说中的批判现实主义

刘宾雁(1925—)和王蒙(1934—)在读者脑海里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他们两人都是在1956年中到1957年中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期间,推出对官僚主义进行大胆批评的作品而一举成名的。两人后来都被打成右派,20年没有发表作品。而且两人都是在推翻“四人帮”后,又拿起笔杆从创作生涯曾经中断的地方继续前进。刘宾雁主要是记者,仍在喷射他的愤慨。王蒙则早在他22岁时写的一篇小说中,就表现出他敏锐的洞察力。他现在被认为是中国最有成就的短篇小说家。

刘宾雁的作品属于报告文学类型,这一类文学作品或是揭露性的,或是歌功颂德的(这居多),允许使用事实材料,并且不拘泥于形式,虽然它应该是有很大一部分“逐字逐句”的对话。他的第一篇作品是《在桥梁工地上》,由于它达到一种空前坦率的程度(对1956年4月来说)而引起了轩然大波。作品中,桥梁工地上的工程总指挥和总工程师两人都是入党多年的老党员,都有赫赫战功,但都安于现状,因循守旧,在任何困难面前,总是将他们个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作者将他们的所作所为的一些细节作了详尽陈述:在他们的墙上有一个意见箱,但是箱子上的锁锈死了。一个热情洋溢的年轻工程师被调离工地,而当报道者,即文章中的叙述者与他的老朋友工程总指挥阔别数月之后再次造访他时,发现他的管理方式没有一丝一毫的改进。

《本报内部消息》是一篇更长的报告文学,1956年6月和10月分成两部分发表。1这篇作品揭露编辑们对真相的歪曲和压制,他们或自高自大,或麻木不仁,主要是些自私自利的官僚主义者。故事视线中心是个年轻女记者能否入党问题,而这个问题最终仍未解决。看来她如要想入党就不能不对当地矿山及其他地方的情况作出肉麻吹捧的报道。“原来他是这么个主意!为了入党,倒可以不来维护党的利益!为了入党,倒要压制自己的意见!”(第21页)

王蒙的《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发表于1956年9月,2跟刘宾雁的报告文学一样,都是刻画官僚政治的惰性的,但它是一篇更具匠心的作品。文章主线是一个没有结局的爱情故事,相当隐晦,不是一眼能看穿的。在当时以爱情为主线本身就是富于革命性的;周扬曾经否定了爱情作为一个重要主题的可能性:

在新的农村条件下,封建的基础已被摧毁,人民的生活充满了斗争的内容。恋爱退到了生活中最不重要的地位,新的秧歌有比恋爱千万倍重要,千万倍有意义的主题。3

批评家黄秋耘在这同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时期,归纳了当代作家表现出来的几种爱情类型:

……“见面就谈发明创造”式的爱情,“扭扭捏捏、一笑就走”式的爱情,“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爱我不?”式的爱情,“由于工作需要而屡误佳期”式的爱情,“三过家门而不入”式的爱情……(最后一种类型原指的是一个古代神话中的英雄,他为了大众幸福而怠慢了他的妻子)。4

林震和赵慧文的关系是“新来的青年人”里的故事线索。林震原是学校教员,调入一个工厂党委组织部工作,他从那位幻想破灭的领导、与丈夫分居的妻子赵慧文身上得到了鼓励和支持。故事很巧妙地把两个年轻人拉在一起,他们的接近成了冷漠无情、索然无味的党的官员活动天地里的一块绿洲,在这个天地里剔着牙齿的党的官员使人想起30年代张天翼笔下的那些小无赖;在这个天地里组织部长也承认他干枯、乏味,缺少情趣——“据说,炊事员的职业病是缺少良好的食欲,饭菜是他们做的,他们整天和饭菜打交道。我们,党工作者,我们创造新生活,结果生活反倒不能激励我们……”(第40页)——在这个天地里,一个党委组织委员在和林震的第一次谈话中显露出他的厌烦和嘲讽态度:

“一九五六年第一季度,你们发展了几个人?”

“一个半”

“什么叫‘半’?”

“有一个通过了,区委拖了两个多月还没有批下来。”(第31页)

总之,王蒙的故事勾画出一幅干部均已卷入的画面,如此逼真,使人信服。参加争论的所有的人——干部、工人、管理人员,工长——在这种或那种偏向之间踩着钢丝。

1957—1958年中其他有影响的小说也被抨击为异端、修正主义甚至资产阶级的东西,因为这些小说很明显是干部文学,是为知识分子写的而不是为工农兵大众服务的。它们包括《美丽》(丰村),《来访者》(方纪,1919—)。在丰村的故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