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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向死而生

再玩半个小时。临了冲完澡,石故渊接到池羽的电话,声音十分疲惫,大概一宿没能合眼。

石故渊问:“都中午了,你吃饭了没有?我正要带孩子吃饭去。”

池羽困得东倒西歪,语气也轻了,话也跑偏:“没吃,刚做完手术,吃不下。”

石故渊乐了:“那你在医院等着,我去接你。”

池羽这回没推脱,“嗯”了一声。石故渊挂下电话,风驰电掣地赶到医院。池羽晃晃悠悠地拐上车,说了住址,就歪起脑袋打盹。

石故渊关掉车载音乐,又冲孩子比了个“嘘”的手势,车子四平八稳地行驶在公路上,十来分钟后,拐进一个老旧小区。这个小区是曙光军工厂的宿舍搂,遵循着典型的苏联式构造,居民都是老老实实的工人。但这两年,随着曙光军工厂军需转民用,越来越多的员工加入了下岗大军。

石故渊的凌志车引来了不少好奇的视线,在新旧世纪之交,豪华轿车可是稀罕物,在大街上奔驰的都没几辆,更不提出现在这个贫困小区的可能性。

刚到楼下,池羽像得到了无形的信号,骤然惊醒。石故渊笑着问他:“做噩梦了?”

池羽茫然地看着石故渊的脸,目光渐渐清明,他扒拉下头发,移开眼睛,小声说:“没有。这么快就到了?”

石故渊看了他一会儿,眼神里带着审视,这让池羽很不自在。但那审视转瞬即逝,仿佛是力不济造成的错觉。只听石故渊说:“走吧,上楼,然后你把钥匙给我,我去买点菜。”

“这怎么好意思……”

“你去睡觉去,孩子没吃饭呢,你饿着行,他们可不行,我带他们吃完饭再走。”说着开了个玩笑,“就当我蹭顿你家煤气。”

池羽有些窘迫,石故渊虽然没表明职业身份,但能看出来绝对不是财帛上的普通人。而他租住的这间屋子,年头长,逼仄狭小,破旧阴暗,只有一居室,甚至要与另两户人家共用厕所和厨房,强烈的落差和自卑几乎撑破他劳累的心脏。

石故渊随池羽上了二楼,安之若素地去厨房看了看油盐酱醋的位置,接着下楼买了几样菜,回来发现池羽没睡,就将几袋子菜肉提到与眉平齐,一摇一荡地说:“才发现,你这儿的菜卖得比我家附近便宜多了,下回我来你这儿买来。”

池羽想起厨房那布满油垢的灶台,抬手去接袋子:“我去做吧。”

“不用,我担心你做着做着睡着了。”

池羽一愣,脸有点红。

石故渊也发觉刚才那话说得不妥,于是说道:“你睡觉去吧,别多想,”他低低的声音就像揉弦的大提琴,在池羽耳边回荡,“我们这代人,都是吃过苦的,什么没经历过?你刚来桃仙市,还带个孩子,要立住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等我给你寻么寻么,性价比高的地儿有得是,你是不知道。”

池羽眼圈发红,可能是累的:“故渊,真谢谢你。”

石故渊粲然而笑,池羽才发现,原来石故渊的嘴角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如果嘴巴不弯成新月,是不会出现的。

池羽蒙头大睡,石故渊给他留了饭。石故渊一动身,池晓瑜立刻跑来抱住他的腿说:“叔叔,你这就走了?”

“嗯,叔叔改天再来看你。”

池晓瑜又问了一遍:“叔叔,你这就走了?”

“……怎么了,舍不得我啊?那叫声爸爸,我就不走了。”

池晓瑜没上当,一双美丽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看进石故渊的眼里去,眼尾勾得有些天真的媚气:“叔叔,我上完游泳课了,也吃完饭了,你就走了呀?”

石故渊一拍脑门:“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还带拐弯儿的,答应你的事儿叔叔没忘,但学琴是大事,得征求你爸爸的意见。你爸爸今天太累了,我们改天说好不好。”

池晓瑜很失落:“我真的很喜欢……”

石故渊摸摸她的头顶,没吭声。

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他可以代为照顾,却不能代为做决定。

“这样吧,”石故渊说,“不管你爸答不答应,叔叔都给你买琴,怎么样?”

池晓瑜眼睛亮晶晶的,小手一招,招来了石故渊的脸。她踮起脚,亲了一下石故渊的脸颊:“叔叔你真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好人!”

石故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捏捏池晓瑜的脸,他的眼前幻化出了久违的年月,仿佛在和三十五年前的自己对话。

池晓瑜长的和他太像了,某些时候,性格也像。就比如:自律、有点小心眼儿,会利用小手段来获取最后一块儿排骨、喜欢音乐、喜欢大提琴。

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还有池羽倾注的心血。就好像一支娇贵的花,池羽浇灌以疼爱,他便普照以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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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餐过后,已是下午时分,宋维斌仍没消息。石故渊把宋将晗带回自己家,看着他写作业。中途宋将晗闹着要喝乐百氏,石故渊只好带上钥匙钱包下楼去小卖部给他买。

除了乐百氏,他还买了一包烟。拎着塑料袋,他并不着急上楼,而是在楼底下抽了根烟,然后摸出手机,找到郑稚初的电话号码,眯着眼睛,盯了这个名字很久。

他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地撵灭了,同时拨通了号码。

第六章

石故渊一共拨了三遍,前两遍都是没响几声就被摁断,第三遍则响了很久,才被郑稚初不情不愿地接起:“找我干啥?”

石故渊开门见山:“明天把晚上时间腾出来,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没时间。”

石故渊没心思和他废话,强调说:“你家生意你都不上心,看来我也没有认真的必要了。”

郑稚初傲兀地冷哼出声,将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推开埋首于他腿间的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扔下狐朋狗友,走出ktv的包厢,来到僻静的走廊拐角,才说:“现在想起来打我招牌好使了?你不让我滚蛋吗?”

石故渊又点了根烟,一和郑稚初说话,他就犯烟瘾:“明天晚上七点,我去接你,衣着要得体。”

“我他妈什么时候不得体了操!”

郑稚初对着“嘟嘟”的挂断音想象出了石故渊的脸,他冲着这张脸大骂:“石故渊,老子操\你妈!”

他火冒三丈地踹开包厢门,一男一女正鬼哭狼嚎对吼情歌,郑稚初一把夺过麦,按下暂停键,包厢一下子从乱糟糟的动物园来到了静悄悄佛寺院。他把满屋子环肥燕瘦赶个溜净,只剩下光秃秃两个毛头小子。

毛头小子们唯郑稚初马首是瞻。他们给郑稚初起了一瓶啤酒,郑稚初猛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