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34章(1 / 1)

作品:《沉香豌

陈婉做了一夜的梦。有回忆中的片段,她能闻到厨房里妈妈的温暖、还记得窗台那盆指天椒结了小果子;也有离奇的,爸爸妈妈在船上,她在岸边,望着那抹帆影越飘越远,她跳进海中,似乎又遇上涨潮,她一次次被推回岸上,一次次跳回去,徒劳地不知疲倦地甩着胳膊向前游

天未亮时,她坐上往公墓的头班车。

那块合是妈妈走时爸爸定的,当初预留了他自己的等待百年后,料不到没有多少年就用上了。位置挑得很好,近于山顶,朝向正东,每天能看见旭日初生。她怔怔看着碑上的黑白瓷像,第一次怨怪爸爸:怎么就只买你们两个的啊那将来我去哪走的时候就打算不要我了是不是有人欺负我也不管是不是

盆里的灰烬被风卷起来,迷进眼,她越擦越痛,掌心湿了一片。委屈地捂着脸呜咽,只是一哭不可收拾,腑里的恸殇尽数悲号而出。

下山时,她顶着一对红肿的眼睛。哭了,喊了,发泄了,又如何不能逆转不能改变,下山的还是她一个,要面对的也只有她一个。

经过市区时,她下车找到药店。涨红着脸闪躲着目光问有没有事后药店员莫名地看着她,她再次嗫嚅着问:&l;事后避孕药她含糊地说出那两个字,避开店员会意的笑。

在旁边的小店买了支水把药服下,坐在店前的长凳上茫然看着街上匆匆的行人和穿梭的车辆,眼前是一派盛世繁华,唯有她心里酸楚寂寥。

回到宿舍,听闻有人来找过她,她哦了一声径自收拾铺位的东西。何心眉拉着她衣袖到走廊,四顾无人才低声说:&l;昨天晚上那个,又送了一堆东西来。还问昨天晚上送来的夜宵你吃了没有。我没敢和他说是我解决的。然后又问你电话为什么不开机。究竟怎么回事他在追你他是老宋的朋友,要不要我先去问问老宋他人品怎么样

人品。陈婉心中郁结,听到这两个讽刺的字眼几乎失声大笑。

&l;不用理他就是了。我先回去了,你和老宋关系好,再帮我去系办请一天假好不好

&l;你这两天不对头,翘课翘两天怎么说的过去还有,我和老宋没关系。何心眉在后面嘀咕。&l;谁和那烂人有关系他那个朋友估计也好不到哪去,说不准也是个大烂人。

陈婉在心里应了声是。

朱雀巷西大街已经拆了多半,只剩十来幢房子孤零零地兀立在瓦砾堆里。强拆令的最后期限是五一,还有两天时间,这里将会停满翻斗机,叉车铲车,在机器轰鸣中一切将归于尘土。

舅妈坐在空荡荡的店里拍苍蝇,&l;有钱不整整这清水河,开春没多少天,苍蝇跟蚂蝗似的,一群群的。啪几一声,又一个苍蝇阵亡,&l;那头搞得乌烟瘴气的,连带着我们这边也没人吃饭。半个月了,生意不见好。看一眼低头不做声只顾着抹柜台的陈婉,嗔道:&l;你这孩子怎么又瘦了学校伙食不好将就着也要吃饱。去里面叫你舅煮碗面吃,别管这里了,抹了也没用,一会功夫又是一层灰。

&l;舅妈,我不饿。等小宇回来一起吃。

&l;小宇今年开始懂事了,回来二话不说就进房温书,半夜才熄灯。舅妈笑眯眯地。

&l;那就好。现在辛苦,将来出来做事了就知道还是值得的。

舅妈望着她叹了口气,坐下来说:&l;让你进东大委屈你了。小宇我也没多大指望,也能进东大就行。再熬个几年,你们姐弟两出来工作了,我和你舅算熬到头了。

&l;舅妈,别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也没觉得东大有什么不好。小宇能考上更好的大学就让他上,男孩子将来有个名气响亮的学校作背景好找工作。陈婉擦酒瓶的手停下来,她该去找兼职了,蒋小薇那里还有半个月工资,那是她的辛苦钱,可是去找那个女人

&l;前几日和你舅说把房子卖了算了,这样小宇和你的学费都有了。大不了以后租房子住就是。

&l;那店子怎么办

&l;你舅和你说法一样,我说他有手艺可以去别家饭馆掌勺啊,我也可以打散工。他闷头不说话,后来才说不舍得店子。

&l;外面租房子价钱也不便宜,舅妈。而且这里说要拆迁,谁会买我们家房子

&l;后面几家都卖掉了,价钱比拆迁补偿的高。我去打听过了。

&l;又嚷嚷卖房子,巩家住这过百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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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说卖就卖舅舅掀开帘子进来,把手上的碗放柜台上,&l;把这个吃了,早上的活脑子,炖了一天了。

&l;舅,留给小宇。

&l;他的那份在厨房。说完又冲老婆说,&l;这里拆不拆没准的事,有功夫心把厨房里的活做完去。

&l;拆到眼皮底下了还叫没准该省心的是你,别成天和西街的人一块,被人撺怂着闹事。枪打出头鸟知不知道你胳膊再能拧得过大腿

&l;你

眼见又要吵起来,陈婉转移话题问:&l;不是说要拆吗怎么还有人敢买这里的房子

&l;谁知道。说不定人家有后台的,买了将来找门路把拆迁费抬高点,赚一手。

&l;不用说了,没拆到我屋上的瓦就坚决不卖。生意再不好也是自家的店。

晚上的饭市时间也只有寥寥十数个客,做饭馆的不怕赚的少就怕客人少。新鲜材料过了一夜能糟蹋一半,那都是钱。舅舅指望西大街动工了之后能好转一些,毕竟建房子的民工也要找个地头喝口小酒。

见天色晚了,送走稀稀拉拉几个客,陈婉站门口按熄一半的灯管。节约已经养成了习惯,积攒的每一分都是抠下来的。灯灭时看见门口的人影,她的心猛地揪紧,毛孔收缩,僵立着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l;你还敢来这滚

&l;我找了你一天,好好说话行吗你家打开大门做生意,赶客象什么话他作势抬脚要进来。

陈婉回头看看空落落的店堂,心慌意乱地祈祷舅舅舅妈千万别在这时候出来,堵着门口冲他说:&l;你走,别进我家来。

&l;我饿了一天,找地方吃饭也有错了他笑得极其恶劣。

&l;你不怕我舅舅打瘸你两条腿你就进。

他凝目注视她虚张声势的恐吓表情,有恃无恐的笑容在嘴角,片刻后说:&l;我还真不信你会告诉你舅舅,你倒提醒我了,不如趁这机会挑明了也好。

&l;滚。

&l;行,不给我进那我在前街马路等你。半小时,你不来我就再找来问你舅舅讨口饭吃。他抬眼看看通往院子的蓝布门帘,突然正色说:&l;你舅舅出来了。

陈婉心下大震,扭头一看,门帘纹丝不动,哪里有舅舅只听见他一声声得逞的笑。

&l;无赖。

&l;我滚了。前街路口等你。

&l;无赖她冲他的背影喋喋诅咒。

&l;这算什么嫖资掩口费赔偿金陈婉冷笑,保持一米的距离,看着他手上的两个袋子。

秦昊看看表,才20分钟。死丫头片子不经吓。他心情大好,也不在意她的语气,说:&l;就一点药材,给你补身子的。还有就是手机,36d说你手机被分尸了。拿着,见她不动,又说:&l;没电话怎么行有事也找不到人。

&l;我能有什么事我还能有什么事想起那一幕,情绪激荡,尖厉的声音有些颤抖,挟着浓浓的怨毒,&l;天底下最再是说不下去。

她嘴唇抿成一条线,只见口起伏,泪眼盈盈波光潋滟,若不是子倔,怕早就当街嚎啕大哭起来。秦昊心里针扎一样难受,敛了笑低声说:&l;是我对不住你,昨天犯糊涂发了狂,不行你再给我一刀,嗯说着探手想拥她进怀。

她跳着退后几步,梗着脖子双眼望天,好一会才把眼里的泪意压回去,恨意凛然说:&l;你究竟要怎么样,把话说明白便宜你也占了,还想怎么样你吃定了我不敢告你还想为所欲为别以为你把方存正拉进来我就怕了你他和我没关系他的死活也和我无关

秦昊往后靠在车门上,目注陈婉不遑他瞬,若有所思地半晌才说:&l;你要真做的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话,那也不是你了。不担心他的话你昨天出了门估计就直接去市局报案了。你问问自己,真不担心你就不怕他进去和他哥作伴他们兄弟两个在济东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有多少仇家他哥在里面没吃什么苦头是因为方存正在外面罩着,如果连方存正也进去了里里外外的仇家加起来有他们兄弟两个受的。

她顾不及是在大街上,扑过去要打他。他三下两下箍紧她的手臂,手脚盘着她的,把她卷在怀里象个虫茧似的动弹不了。肺里的氧气几乎被他挤压贻尽,她用力深呼吸,抬头只看见他抽紧的下巴上淡青色的胡呲。&l;不想看他进去坐,那就想想怎么哄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