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35章(1 / 1)

作品:《沉香豌

秦昊接到家里电话拖延了近两日才回家,不确定老头子的怒火飙升到什么程度。前后盘算了番措辞,才下车进门。长期生活在威下,饶是他做了心理准备也有些发悚。

踏进书房,秦仲怀的专职秘书向他做了个安抚的表情,掩门离开。他老子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不掩挑剔。鹰瞵虎视之下,他站在门口不敢擅动,等老子收回视线,他才缓步踱进来。

&l;你长行市了,夜总会争风吃醋,惹是生非,好勇斗狠知道现在到处盛传的笑料是什么

秦昊开始尚以为陈婉的事被捅到老子面前去了,听说只是关于洪建学,心下大定,安之若素地在办公台前面的椅子上坐下。&l;爸,你要有辨明是非的眼光和能力,你儿子用得着争风吃醋不定是有人别有用心煽风点火,故意制造矛盾。

秦仲怀冷哼一声:&l;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空来风其因有自,你要象你两个堂哥那样,别人也没有煽风点火的机会。

提起两个堂兄,秦昊不易察觉地撇了下嘴。

秦仲怀打老花镜上抬起眼,&l;怎么不服气你说你出了校门晃了这几年做了几件正经事老二在部委里是青年才俊,老三在地方上也有起色,就你,和社会青年有什么区别

秦昊换了个姿势继续聆听教诲。

&l;还是那八字:老实做人,踏实做事。再给我听见什么混账事情你自己打包回去找你爷爷。秦仲怀敛容肃目,片刻才说:&l;马上要换届了,给我安分点。最后几个字又添了几分严厉。

&l;换届林书记确定要退了秦昊来了兴趣。

&l;唔,人大。

&l;那他的位置

秦仲怀脸一板,沉声喝道:&l;没你的事,少给我添乱就行。

&l;我能添什么乱我是替你担心,这消息一出,不知道多少魑魅魍魉出来上串下跳。

&l;你收敛点比什么都让我放心。秦仲怀虎着脸说。

秦昊直到睡觉前仍然琢磨着这个消息,他早就预料将有一番龙争虎斗,哪一次人事变动不是一次重新洗牌的过程洪建学他老子对一把手位置虎视眈眈许久,这一次给他上去了绊倒洪建学的事可就棘手很多。老头子做政治工作太久了,说话滴水不露。不过,&l;你收敛点比什么都让我放心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很值得玩味。

他想起洪建学那憋孙样心里搓火,如果不是因为那孙子,陈婉能恨他到这地步吗

陈婉。

他仿佛仍能感觉到她在他怀里挣扎的僵硬与绵软,还有她抿嘴仰首竭力吞泪的倔强表情,她失魂落魄游荡在上海路上的背影,她握着刀柄侧头横眉怒目的样子,一一浮现在眼前,最后定格在她在他身下时空洞虚无死寂的眼睛

小环山的夜风吹进他的心窝里,凉得他心痛。

陈婉死命擦拭着身体,恨意发泄在手上。她这两天洗了不知多少次澡,那股靡的味道像是深入毛孔拭之难去,纵有衣物遮挡,仍自觉形秽。全身皮肤被她搓成虾仁般,指尖泡得起皱方才罢休。

进了自己小屋,隐约可见藏在床单下那两个袋子一角,抬脚把它们往里面踹进去。胫骨撞上床沿,疼得她吸一口气,捂着腿连连低声咒骂。

&l;姐小宇在外面问。

&l;没事,看你的书。她不放心,坐在床上掀开单子又看了一眼,确定已经被她踢进床下最角落。那个死人丢下两个袋子在马路牙子上,说给她几天时间好好想想,然后上车扬长而去。想什么如何哄他高兴简单,再砍他一刀就是了。

话是如此,事隔两天,她已失去了挥刀相向的勇气。那天乍醒时的惊骇与悲愤不可怕,可怕的是后来,他压制着她的反抗挺身而进的那一刻,那种所有一切皆被摧残被碾压被粉碎的绝望。不只是身体,还有意志。她掩面盘腿坐着,不敢再继续回想。或者杀了他才是解决问题、弥补创伤的唯一办法。可是,拿她一条命填那个垃圾一条太过不值。但如果不这样的话,方存正她把脸埋进腿弯里,一筹莫展。

舅妈在房门前问说:&l;小婉,已经睡了存正来了,在外头和你舅说话呢。

陈婉浑身一僵,想说已经睡了,犹豫着还是应了一声,披了衣服出来。

店里坐着的几个街坊正笑着打趣方存正:&l;小婉大姑娘了。老二你可要抓紧些。

方存正讪笑着,问她:&l;回来了也没给我电话

&l;手机摔坏了。这时候了你不去帝

&l;吊脖子也要先透口气。上个星期你回来我在外面没见着,这次再不见又要等下个礼拜。

&l;你们出去找地方聊。舅妈抿着嘴笑,推着陈婉,&l;多晚回来也不怕,舅妈给你留门。

站在巷口,方存正问:&l;想去哪儿吃夜宵

她摇头,&l;想喝酒。事实上,她希望酩酊烂醉一场,让她在醉里逃避,只要可以不亲眼目睹自己未来的幻灭过程就好。

方存正意外地挑眉,犹疑地说:&l;那去帝,我打电话叫猴子留间房。

她叹气,望向清水河上的银光,说&l;算了,去纯阳观坐坐。

纯阳观里岑静无声,依稀看得见正殿祭台上的微微红光。她忽然兴起,指着偏殿顶上一角问:&l;那

官德小说5200

里还能上去吗我记得有次六指在上面发酒疯,对着月亮干嚎。

方存正莞尔,&l;你还记得都几年前的事了。来,看看骑墙塌了没有,没有塌我举你上去。

颤巍巍站在墙上,他托着她的腰,她攥住挑檐一角先爬上去。他呵呵笑着说:&l;你在上面等我,我记得下面屋里有酒。我去拿,管保你喝个够的。

他再上来时提着几听罐装啤酒,&l;只有这个。

陈婉抱膝坐着,接过来轻啜了一口,麦香混着苦甘的味道缓缓入喉。&l;这个就好。对着清水河深吸一口气说:&l;在这里住得久了,连清水河也不觉得臭了。

&l;那是你闻惯了。

他们当风而坐,她长发未干,被吹起几丝抚在他面上,他抓住那几缕把它们捋回她耳后。出神中的她猛一惊,回眼见是他,象是松了口气,然后尴尬地笑笑。&l;心情不好方存正不解地问,&l;今天怎么笑的这么难看

&l;有吗她掩饰地扯扯嘴角。

怅然望着前方的清水河以及河对岸拆成废墟的西街,缓缓啜着手里的酒,半晌才问:&l;老二,你说三年,三年后洗手不做。三年可以赚多少钱将来打算做什么

&l;将来没想过。他挠挠脑袋,&l;我这号的,不做这个真想不出还能做什么至于多少钱,总要够老婆本吧现在这世道,房子车子,将来养儿子,没个几百万在手上抓着不叫有钱人。

&l;几百万你不早有了吗帝那么大,应该有那个数了。

&l;做碟子赚的钱不是正路,放银行里始终不放心,也没多少利息。换成酒水走一次账就不一样了。你放心,帝开业几个月还没亏过。

&l;碟子那里不能停了不做吗或者直接转给六指猴子他们

&l;我是想撒手不理来着,不过生意才铺开,人手又不足。我想着等帝的本钱都赚回来了,城关的厂子就撤。你听到什么风声了他眼里有丝不安,&l;六指和你说什么了

平白害了人家淡然的语气有恃无恐的笑陈婉蓦地一惊,抱着膝盖侧脸盯视方存正反问:&l;你说呢

&l;你别信六指和你胡咧咧那些。贺疯子眼馋我们来钱的门路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接了对面西街的拆迁工程,以为就能把手伸进我们城西来,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他抱了谁大腿我还没打听清楚,光凭他手下那帮二进的,我还没往心上放。

不是那个人开始动手脚了就好。陈婉心下稍安,只是屋顶上的风一阵冷过一阵,透进心底的凉意渗上来,手脚冰冷,总觉得心绪不宁乱如结麻。再想起那个罪魁祸首静静地俯瞰河水在淤泥拥集的河床上起伏,涌起冲动也想象六指那样放肆地对着月亮嚎叫,一吐中的悲郁。

&l;五一长假没有计划去哪里玩他转移话题问。

她摇头。

&l;想不想去小栖霞听说山里开了个新温泉度假村挺不错。他眼中有丝渴切,在她恹恹摇头时倏然幻灭。见她把手上的空啤酒罐用力抛进河里,又打开一罐,不由皱眉。&l;别喝了。

她置之不理,兀自对着月色浅酌。眼角闪亮,像是凝了一滴泪。

&l;你喜欢我什么不要说是我的样子,现在我恨这个。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才说:&l;不知道。大概是干净

她听见最后那两个字,蜷缩的身体在风里战栗起来,满布裂纹的心象承受不住最后的一声轻叹,哗然堕地。

&l;冷他注意到她的颤抖。

她只是凝噎摇头,不敢吐出一个字。

&l;你恐怕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后巷救你那次。那时候你还没桌子高,抱着个洋娃娃站门口那块空地上看我们踢球。见她终于提起兴致,他得意的笑,&l;你不记得了吧那时候门口这一块还没铺水泥,都是土沙地。你穿条裙子,和手上娃娃的裙子一个花的。旁边的女孩们玩过家家,你一副瞧不上眼的样子。我们的球飞过去,你躲了一下,没站稳,摔在地上。我去拉你起来,你看了我一眼,大概嫌我脏,自己起来了。然后拍拍手上的土,看了看我的鞋。我那双球鞋还是我哥剩给我的,露了半个大脚趾头。那一眼看的我心里可酸了,再看看你的,摔了一跤还那么干净,连袜子边都是白的。

&l;胡说八道。我哪里会那么拽毛

&l;今天晚上可算看你笑了。方存正望着她,也笑一下又继续说:&l;是不是我拉你起来的我忘了,不过就是觉得干干净净的和我们不一样。后来问人才知道你妈妈带你来看舅舅的,巩家的小孩。再后来又见过你几次,都是躲得远远的看一眼。裤子总是太短,鞋子不是脏就是露头,不好意思让你见着。总觉得,他顿了下,&l;和我们不是一路的。

他说的这些她从不晓得,只是记得小时候确实有条裙子和布娃娃上的裙子是一个花,是妈妈用一块布做的。她想象他那时候的样子,一个自卑羞怯的小男生,努力缩脚企图把大脚趾藏起来。再细细回味这几年他给予的照拂和呵护,衡量自己无力偿还更觉罪孽深重。一时间酸楚不可自抑,月光下他殷殷切切的目光不忍卒睹。她吸吸鼻子,扭头望向清水河上的一片银光。

他目注她的侧影低声叹了口气,明显感觉刚才那一刻分明靠近了些,却忽地又飘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