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43章 风起云间(1 / 1)

作品:《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题记:风起云间,偏是惊山鸟。千岩万壑起争流, 红粉斑驳黍离。东风吹过窗纱, 怎奈无端天涯。青天碧海夜心,从此浑似梦里。

成庶妃叹道:“你是皇后表妹,近水楼台的还打听不出个子卯来?”

平贵人习惯性地捂着帕子在鼻尖上蹭了蹭, 感慨万千地叹了一声, “皇后近日也总推脱着身子不适, 锁门闭院的不大喜欢见人, 我也只是去那里晨昏定省的瞧瞧去,看着她精神不好也不便多坐,关于皇上的事儿我也不好多提多说。”

惠庶妃听了心神有些不定,痴痴怔怔地说了句:“妹妹真真实心的傻人,皇后知道又怎样?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想必皇上都看烦了咱们,又去寻好的了。”她正说着,不由将茶盏放到案几上却落了空。

侍在其左右的奴才慌道:“小主, 仔细别伤了手!”说罢, 忙上前看护惠庶妃,忙忙地打发了奴才将摔碎的茶盏收拾了去。

平贵人朝成庶妃使眼色, 邪魅一笑,“姐姐当真是不小心,皇上那里若有新宠合该最平常不过了,咱们都是皇上的女人,若把这样的事搁在心上岂不跟自个儿过不去么?”

成庶妃抚了抚头上镶珠翠青钿子笑道:“若是那狐媚蹄子服侍了皇上, 为何不见记档?饶是你我这样想来猜去,别是讹传了,到头来闹得一阵虚晃。”

惠庶妃闷闷地轻嗽了几声,“成庶妃圣眷素厚,既是有旁人分宠,终也敌不过妹妹,像妹妹这般绝色,皇上仍是离不得妹妹的。”

成庶妃哂笑道:“姐姐惯会说笑,女人再绝色,也不过韶华易逝,容颜易老,真真是灯笼易碎,恩宠难回,只怕终有那么一日被皇上厌弃的了。”

平贵人在一旁唏嘘道:“你们两个好没意思,没来由竟说这些触霉头的,巴巴的让人听了心烦。”说着站起身,躬身一福,“想必姐姐也乏了,我们姐妹就不叨扰了。”

惠庶妃吩咐宫女送走了她二人,身边的婉沛搀着她进了暖阁,“奴才瞧着宜贵人言外之意是说与小主听的,主子又何苦这般忍让?适才又牵扯出了雪梅姑娘,想必她是有意的!”

惠庶妃歪在衾榻上,“她们这是为着皇后向咱们投石问路来的,我又何尝不知她们用意,当本宫是傻子便做个痴人给她们瞧。旁的不提也罢,巴巴的过来说起雪梅,不知个端的能来我这儿闲磕打牙?”

婉沛暗自忖度,似是想起什么来,一口便啐在地上,“说这雪梅姑娘也是忒不懂礼数了,自打进宫这么久,也未上咱们这儿给小主请安,还说是什么书香门第,大家族出来的官宦小姐,依奴才看也好不到哪去。”

惠庶妃斜睨着她,便翻身向帐内歪着说:“也罢,个人自有个人福,她若真得皇上看中,也不失为她的福气,左右不过她是有了好前程,且又安了明珠的心,咱们就当不知情,也好让那起人慢慢打这闷葫芦去。”

婉沛跪在榻下,轻轻揉捏着惠庶妃的双腿,嘴角一撇嗤笑道:“主子果真睿智,也难为宜贵人她们还特特的跑来告诉小主,竟枉费了她们那起子脏心烂肺的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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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为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歇山顶的戗脊上光彩琉璃的仙人骑凤、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狎鱼、獬豸、斗牛被这隅中的日出当空照彻。

须臾,仅是那绚丽无比的光芒,耀得眼前朝光粼粼,容若候在乾清宫前露台一侧的金亭子旁,正抬首看着当空的日头,冉冉红日像一盏炽热的灯烛,穿过清波渺渺的空际照进了他黑暗的眸子里,循此弥漫注入化不开的惆怅与孤独,他颓丧极了竟然染上了荒诞的色彩,这般痴情的纷繁,这般红尘滚滚,他要的亦不是这样的人生光华,爱情、前程、心灵。他要的便是自由的无碍,可一回首就见着雪梅抱着磊叠的龙袍站在三交六菱花隔扇门窗下,不必未籍了,他的那点哀伤及挫败,一遇着她便情不知所而起,心旌摇荡,一往而深的满腔情执又从心底里沛然而发,情又何以却?

容若反剪一只手,他二人对觑着,好似时相过从,虽一笑了了便银汉隔天,亦是心意相通的了。雪梅恐有明眼人识破,忙一缩脖抱着龙袍从乾清宫的两尽间穿廊而出,下了丹陛便是一条甬路,自是还未回过神儿来迎头便撞在了来人的怀里,她本能的仄着头瞧,那来人笑意盈盈的瞧着她,“贵公子有礼了?可还记得我?”

“你是...顾公子?”雪梅歪着头回想,指着他惊喜而讶然地道。

顾贞观拱手道:“是了,小生顾贞观。多日不见姑娘一向可好?没成想竟在宫里遇上了你。”

雪梅苦笑,“还好,我还好,就是一言难尽。”

顾贞观打量着她,一身浅青色春绸,领口纽子亦是纯色,挽袖月白色缎地盘金平针绣牡丹蝴蝶,乌油油的一头长发,辫根扎二寸长的红绒绳,辫梢用桃红色的绹子系着,最末留有一寸来长的辫穗,缀在后腰上随风而摆,越陌度阡的身段,绰约多姿着呢,“你原来是宫女子,难怪自从上次再不曾见过了,我这心里还总是惦念着如何报答姑娘的恩情呢。”

雪梅接连摆手,“先生说笑了,当日之事也是我家武师傅的功劳,区区小事,先生不必挂怀。”

顾贞观见她头上肩上沾了几瓣海棠花,将她衬得越发春红璧玉,不由看痴了许久,雪梅怔愣地瞧着他,不禁摸着自个儿的一把脸,“先生,我脸上有什么吗?你瞧得我浑身直泛冷皮疙瘩。”

顾贞观欣然一笑,“你头上沾了好些花瓣,趁得姑娘你着实好看。”一面说,抬一抬手拂去了她头上的花瓣。

雪梅不妨如此,唬得竟向后趔趄了几步,顾贞观忙上前虚扶一把,只见两个引领太监一溜儿跑过来,“去去...去......快散了,也不瞧瞧这儿是什么地儿竟在说私话,没瞧见皇上驾到么!”

他二人泥首请安,皇帝坐在肩舆上并未叫起,面上似笑非笑,“朕从慈宁宫来,远远的就瞧见你两个了,本想着过来也同你们说一说,乐一乐。不想,朕倒叫你们拘束了。”皇帝虽软语而温和却不失威严凛冽。

顾贞观听了会意,心中极是竦然兢惧也恐连累了雪梅,俯身又拜,“微臣惶恐,不知皇上至此,是臣不查,难逃殿前失仪之罪,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微眯了眼,虚晃的视线落在了雪梅身上,“舒穆禄雪梅,你差使当得愈发好了,拜姑姑时教给你的本事全都扔回去了?嗯......?”

雪梅自知离开宫门,当着差若私话相谈,随便在宫里乱串,那可是要‘左腿发,右腿杀’的。此刻她磕头如捣,“奴才进宫之前便与顾大人相熟,适才奴才跌了一脚,幸得顾大人相扶,才不至贻笑大方,奴才知罪,恳请万岁爷容量!”

“你二人原来是老相识,即这么说还是朕的过失了?”皇帝微微一嗤,眼睛低下去摆弄着手上的嵌银的羊角扳指。

她像霜打的茄子埋头叩首,“万岁爷这样说奴才惶恐,是奴才失了规矩,奴才当罚,还请主子降罪。”

梁谙达挥一挥拂尘,“我说姑娘,这可不是借口,当差就该有个当差的样儿,没得叫主子爷抓了现行。今儿稍作警醒,日后再这么着不是砍头就是发边疆啦,姑娘下回还是仔细着些。”梁九功撇撇眼儿示意她快磕头谢恩。

雪梅心知肚明,又泥首下去,“奴才知罪啦,谢主隆恩。”

皇帝懒懒一声,“嗯,下去当差去吧......”空旷的甬路上静谧非常,只有青砖地上传来的窸窸窣窣脚步声,雪梅抬起头只见随行仪仗浩浩荡荡上了丹陛,顾贞观也尾随着队伍进了乾清宫。

雪梅心中沉沉密密,只觉耳际仿佛轰鸣,檐儿上乌鸦“呀---呀---”啁啾个不住,一声又一声,惹得心绪斑驳,一路走巷穿堂竟浑浑噩噩地来到了浣衣局。

浣衣局在前明的时候属于八局之一,前明是二十四衙门中唯一不在皇城中的宦官机构,仍由内务府的宫人充任。直至清朝初时亦仿前明体制设有十三衙门,将浣衣局归入了尚衣监,并设立在皇宫之内,由内务府直接管辖,并且内有掌印太监主管,下设管理、佥书、掌司、监工、宫女、苏拉等员,各司掌皇帝所用冠冕、袍服及履舄、靴袜等物。

雪梅一进尚衣监,迎面从配殿里出来位掌司姑姑,互相哈腰蹲了蹲福,“雪梅姑姑来了。”说着接过她手里的填漆大盘,恭恭敬敬地将御用衣物捧在身前,“姑姑屋里坐坐罢,连把档子记上,差事也好交代了。”

“不忙,我先和你说那一件墨绿色的袍服,皇上要三日后等着斋戒用,最下面的那件常服云纹上毛糙了着人想法子再去修补,剩下的便是需要浆洗的了。”她一面说,一面跟着掌司姑姑进了二进院的浣衣处。

作者有话要说: 多多捧捧场啊,亲亲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