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70章(1 / 1)

作品:《皇后超智能

日子过得很快,云厥几场春雨过后,带着一点雨后土腥味的三月很快到了。

初二这天,燕逍起身的时候,窗外天色还完全是黑的,他看一眼旁边睡得安稳的古珀,轻声下床去了外间。

一番洗漱后,他换上一身普通的衣衫,便直往侯府偏门去与严舒和其他几个随行的侍卫汇合,要直接往卜州黄远山的方向去。

此次剿匪是侯府秘密进行的,为了掩盖消息,燕逍他们与飞燕山庄的两百亲兵会各自扮作商队或流民,越过检验关卡,从一些人迹罕至的小道潜入卜州,再在约定好的地点重新汇合。

古珀睡得沉,丝毫没察觉到燕逍的离开,醒来时窗外的鸟雀已然在晨光中嬉笑鸣叫了好一阵。

燕翎带着一众婢女安静地守在外间,听到屋内动静,上前小声请示道:“夫人晨安,可否立即安排洗漱?”

古珀坐起来,稍缓了一阵,恢复了运行的系统开始逐条将今日的日程列出来,她这才想起来今日是燕逍离开的日子。

古珀系统卡顿一瞬,随后立即便恢复了正常。

她如往常般自如地掀开了床帐,对着候在帐外的燕翎点了点头。

燕翎福了一福,开始指示婢女们上前为古珀更衣洗漱。

开辟新商道的商队出发已有月余,近来便不断有消息传回来,但因着之前已经花费大力气规划过,进度较为顺利,近几日也就是将返回的实时数据做简单存储和分析,并没有什么需要花费精力的地方。

古珀近来更多的精力还是花在求知院那边。

望远镜经过了几次改良,现在功能已经较当初燕逍他们看过的初版强上许多,此次燕逍领兵剿匪,便带上了两支最新版的望远镜。

而求知院中除了一些较为简单的项目,最受重视的还是玻璃项目和近来成立的火-药项目。

求知院中,一个学员背着一个背篓进了一间小院落,进门便道:“我看到古先生又来了。”

院中,有正在磨着玻璃凸片的学员头也没抬,“又往新项目组那边去了吧?”

那刚进门的学员将背篓卸下,有些愤愤然道:“对啊。也不知道那些研究炮仗二踢脚的到底有个什么用处,镇日引得古先生往那边跑。”

磨着镜片的人将手中的镜片举到嘴边,将细小的粉末吹开,又端详了一阵,确认了自己的工作进度,便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回道:“就是!哎,我这里好些不太明白的地方,近日都找不到机会询问古先生。”

此前古珀一到求知院,在他们项目组内呆的时间必定是最久的,但自从新组成立后,便勾走了古珀大部分的注意力。

别的项目组还好,毕竟他们接受指点的时间一直都有限,但像他们这样吃过饕餮盛宴的,便有点不太习惯近来的清粥淡饭了。年纪大些的学员倒还好,但像这两个年纪比较轻的,偶尔便会抱怨个一两句。

邢易正好走过来,听到两人闲聊些有的没的,便斥了几句。

“倪辛,你那些实验都做完了吗?莫要随意在此议论古先生。”

被称作倪辛的学员正是方才背着背篓进门的男子,他闻言吐了吐舌头,“知道了邢先生,我的实验进度都在计划中,我现在马上过去进行下一阶段的试验。”

说着他便直接溜进了院落东面的一间冶炼房中。

邢易又看了一眼磨着镜片的学员,那学员已经恢复了一开始的认真劲,看似一丝不苟地磨着镜片。

邢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离开,直接去了北面的一间屋子中。

北面屋中不比其他地方,这里

放的都是一些成品或半成品。两面墙壁边摆着整齐的木架,木架上嵌着大片清透的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木架上摆放整齐的各种玻璃圆片和望远镜等物什。

邢易进门时,王卢正在摆弄一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物什。

邢易见状,上前问道:“如何,有没有作用?”

王卢便是当初第一个弄出玻璃碎粒的中等学员,因着这个成就,他在之后直接被升为高等学员,直接进入了玻璃这个研制项目,也得以跟着一众高等学员开始听着古珀讲课。

从一开始有些跟不上课程到后面直接成为组内的核心成员之一,邢易对着这个王卢总算有了全新的认识。

王卢当初没能成为高等学员其实一点都不冤枉,这个人对着与冶炼有关的知识吸收得很快,甚至很能举一反三,提出一些邢易都没想过的改良方案,但是在其他一些数算知识和逻辑思维上却表现出十足的笨拙。

邢易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古珀发现王卢“烂泥扶不上墙”之后,又把人调回中等学员,求情的话已经准备了好几番,却没想到古珀却从未提过。反而在他有一次实在好奇地询问之下,古珀才回应道:“能专精一门已经十足难能可贵,若他跟不上其他课程便不要太过勉强了,你把我后面的金属类和光学教案给他先看着吧。”

至此,王卢高等学员的身份便算是彻底地稳固了下来,原本还有些微词的其他学员,也在看到他频频交出的成果之后,也默默熄了声响。

此时,王卢正在优化一种被古珀称为显微镜的工具。

他听见邢易的声音,便朝着邢易看过来,但面上有些严肃,“邢助教。”

邢易走到他身边,跟着一起从目镜的地方往里看,见镜中一片模糊,便知晓了现下的情况,“看来还是不行。”

王卢便道:“这个距离我已经反复测算过了,加了这个可以调节的物架之后,被观察物体就能在一倍焦距和二倍焦距之间进行自由调整,可是我试了好久,看到的东西还是十足模糊。”

邢易便点点头,“嗯,那便不是这物架的问题了,可能是别的地方还有疏漏,你莫急,再多试几次,我让那边多磨些镜片出来,你只管用。”

王卢点点头。

邢易想了想,又道:“前几日他们烧制出一种硬度比较大的玻璃,不是很方便磨制……要不用这新的材料也磨制几个镜片试试?”

王卢道:“可以试试。”

两人便针对目前存在的一些问题讨论了一阵,最后,邢易下了定论,“哎,要是古先生还常往这边来就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王卢小心地问:“古先生……还在那个新项目组那边吗?”

“可不是。”邢易道,“那新组如今的进度该是一日千里了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项目能结了,也好让古先生有精力多来我们这边几趟。”

到了研制的紧要关头,就是邢易王卢这样较为沉稳的人,都开始羡慕起那个新项目组了。

而被邢易众人惦念着的古珀,在火-药这个新项目组中其实并没有取得太好的进度。

飞燕山庄中亲兵前往剿匪,求知院搬迁的事宜便先搁置了下来。于是他们现下还在侯府,无法进行大规模的试验和测试。

目前项目的进度更多还在理论层面。偶尔试个材质配比,搞出来的动静就跟新年里的炮仗差不多。

这个组的消息是保密的,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便常以炮仗组,二踢脚来称呼他们。

古珀在这个组中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起身往别的项目组里巡视了一遍,便直接回自己院落了。

她先是沐浴了一番洗去身上那淡淡的硫磺味,换好了新衣裳,坐到膳桌前时,才发觉桌上只有一副碗筷。

桌上的菜肴比起往日少了两种,但依旧是十足的精致鲜美,燕翎立在一旁,很快依着古珀往日的口味布好了菜。

古珀脱口问道:“燕逍不回来吃饭?”

燕翎愣了一愣,转眼去看古珀的脸色,答道:“夫人,侯爷因事外出了。”

古珀便点点头,“对,我想起来了。”

她说完,却并不动筷。

燕翎见状,轻声问道:“可是今日饭菜不合口味,是否让奴婢吩咐厨房那边再重新做一些过来?”

古珀回过神,淡淡道了一声不必,便照常用完了膳。

到了夜间,她一个人躺到床上,闭着眼睛努力放松神经,却干耗了几刻钟都无法入眠时,她终于睁开了眼睛,侧头去看原本燕逍躺着的位置。

燕逍习惯睡在床外侧,他每日里都会起得更早一些往望夷轩训练,睡在外侧更方便些。

此时燕逍不在,古珀侧过身子,在一片黑暗中努力去看那外侧的玉枕锦被,蓦地发现许多新奇的东西。

燕逍的枕套在坐标(795,325,521)的位置有一朵造型奇特的绣花,燕逍往常盖的那一边锦被上,角落的暗绣云纹隐隐汇成“天长”二字。古珀翻动锦被去看另一面,果然又在另一边找到“地久”。

古珀便这样,借着屋内朦胧昏黄的烛光和春日里不甚明朗的月光,在黑暗中一点一点描绘出龙凤床外侧床位的模样,系统中的建模越发完善,完整保存后,她将文件存入以前专为燕逍建立的项目中。

夜有些深了,古珀也开始有了些困意,但她仰躺在床上,却没有想要入睡的意思。

在嫁入侯府之前,她其实也有过类似这样的情绪。

那时她初见燕逍,这个人的出现仿若在她漆黑一片的代码中炸出一片绚烂的光,她彻夜难寐,一遍遍重演两人的互动,或从各个知识领域分析自己的异常,甚至开始一遍一遍重检代码。

后来,即使她理清楚知道所谓的好感和情动不过是这具身体硬件中的某些激素在作祟,也无法阻止自己对燕逍的欢喜。

她偶然看一些杂书,大概也知道这种情况便叫相思。

可是嫁入侯府后,她与燕逍许多时间里都是待在一起的。两人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但是平日里用膳和安寝都在一块。

奇怪的是,这段时间的相处没有填补上相思的漏洞,反而在长久的相处之后,在这个燕逍离开的第一天,在夜深人静时,让她辗转难眠。

她辗转间,原本平整无痕的床间渐渐有些乱了,古珀又坚持了一阵子,便挪着身子睡到了燕逍原本的外侧位置,之后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相比于虽然有些难以入眠但仍旧能躺在床上的古珀,燕逍便没能如此舒服了。

他们一行要趁着夜色赶路,有些山路不能骑马,便得依靠一双腿急行。

大概也是托了忙碌的福,他倒是没有时间起这些旖旎心思,只在期间略作休整,吃着手上干粮的时候,挂念了一下府中的古珀是否用了膳。

他们就这样行了三日,终于在第四天赶到了黄远山附近。

飞燕山庄的兵卒们出发得比他们早一点,早在前几天便陆陆续续到达了,燕逍他们到时,亲兵的统领燕旗已经汇集了所有人集合过一次,发布等待命令的同时派出侦查的斥候暗中前往黄远山探路。

因着两百余人平日里不好聚集在一处,其他人便被打乱散落在黄远山附近。

此时,燕逍与燕旗定下了攻寨的时间和地点,便带着严舒等人往黄远山附近的滕万县走,欲往县内寻一落脚处略作休整,等候明晚的行动。

赶路间,正在路上见到一个简陋的小茶棚,见时间还早,燕逍便带着人往茶棚中略作休息。

茶棚不大,灶台间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干瘦老汉和一个面色有些枯黄的大娘,看着像是两口子。茶棚中卖些劣质的茶水和卤黄豆等便宜的零嘴,只是给过往的行商提供个坐下暂歇的地方。

严舒一坐下,立即偏过头对着老汉吆喝道:“店家,上两壶茶水,再拿几碟零嘴,有肉吗?都上上来。”

那老汉点点头,利落地准备好严舒要的东西,大娘又依次给他们端上了桌。

几人便一面饮茶歇息,一面轻声谈论些无关紧要的路途见闻。

他们交谈间,又有一个车队驱着匹劣马往茶棚这边行来。

来者仅有四人,那劣马看着已是十分老,有气无力地拖着身后装满了货物的拖车。

一个身形肥胖,看着像是主事者的商人吩咐两个仆役安置好了马匹和货物,便进了茶棚,小心地看了燕逍一行一眼,便在他们旁边找了一张桌子落座了。

几人同样要了壶茶,细声交谈了阵,胖商人突然转身同燕逍他们搭起了话。

“敢问几位小壮士,此行可是要往黄远山那边去?”

正吃着豆子的严舒朝他瞄过去一眼,道:“黄远山那边闹匪呢,怎的会有人要往那边去?”

他说完,做出一副突然醒悟过来的模样,对着那胖商人问道:“怎么,你们要往那边去?”

胖商人大腹便便,看起来正值中年,此时坐在条凳上艰难侧过上半身与严舒交谈的模样看起来十分难受,他取了个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叹气道:“这……这倒不一定。”

严舒显然来了兴致。

“谁人不知道那黄远山至少盘踞了两处匪寨,我看你们运着一车货物,也敢往那里走?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胖商人闻言便有些不自在,他喏喏几声,终于出口道:“你们拐到此处,难道不也是要从黄远山脚过吗?”

严舒摇摇头,道:“我们喝完茶要往滕万县走,去探一远亲。”

胖商人便干干地笑道:“滕万县离那黄远山不远,平时亦深受匪患,你们与那远亲近来可有联系,别到了地方才发现寻不着人!”

严舒一开始话音中便满是嘲笑,于是这商人说起话来也不客气了。

“嘁,你这人!”严舒拍了拍桌子,作势要起身寻那胖商人麻烦。

燕逍知道严舒有分寸,此时并不阻拦,倒是旁边一直沉默着的店家大娘突然起身劝道:“客人莫伤了和气,莫伤了和气。”

严舒看她一眼,对着胖商人喊了一句“不与你一般见识”,便借势坐了回去。

场面又安静下来,那商人看着与严舒他们搭话不成,又去问那大娘。

“大,大娘,我听闻黄远山匪徒肆虐,可是真事?”

那大娘在腰间围布上擦了擦手,走到灶台后又忙了起来,边忙活边回答道:“那还能有假的?附近这条商道原本也是人来人往,因着闹匪的事情,现今已经人迹罕至了。客人这阵子过来算是赶了巧了,再过一阵子,我们两口子估计也待不下去了。”

“哦,有这般严重?连茶棚都开不下去了?”严舒突然插话道。

“可不是。”问话的是眉清目秀的严舒,大娘便更有谈兴,“自从小半年前黄远山闹了匪,原本那些行商便不往这边过了。我这个茶棚是因着离得远

,还能零星接待一些往滕万县或者鹊山那边走的人,客人们若是有机会再往黄远山那方向走走,一路能看到三四个废弃的茶棚,那都是些做不下去的店家,没办法直接舍了店离开另谋生路留下的。”

那胖商人闻言面上忧虑更重,他额上又冒出些冷汗,问道:“往黄远山去,难道便一定会碰上那些匪徒吗?有,有没有可能,若是运气好,便与他们避开了?”

大娘诧异地看他一眼,“您还真打算往黄远山那边过啊?茶棚里倒是接待过从山那边过来的行商,想来肯定是有人前世修了大福气,能避开那些匪徒,但近来却是再没见人过来了。”

她以为那商人不知道,好心提醒道:“这位商人老爷,你是要去黄远山北面那一边吧?其实您绕一下路,往竹迁府那边去,虽说路途远了些,但毕竟安全啊!也就是耽搁两日的功夫,误不了什么事的!”

胖商人面色更愁了,“我便是从那竹迁府过来的。”

他这话一出,不仅那大娘,连燕逍严舒他们都望了过来,竖着耳朵听着。

“那竹迁府自从行商往来多了,便加了进出城门的关税,过趟城真得剥层皮!”胖商人说着,苦笑起来,“原本这样便算了,花钱消灾,就当是买个安全了。可是近来,听说那边县令的一个小妾要过,呸,过寿!那县令便百般增设名目,要从我们这些行商身上刮油水。”

大娘蹙着眉,“哎,那,那多交一点钱帛,也,也好过来这里啊……”

“我如何不知!”胖商人道:“前几日我正在城门处排队等候进城,突然听闻城门处一阵喧哗。派了伙计去探看,才知道原本前面有一运了整车胭脂的同行,被那兵卒扣了整车的货物,说是那胭脂有问题。哎,依我看,胭脂有问题是假,那县令官的小妾看上了那车胭脂才是真!”

说着,商人看了停在门外的一车货物,叹了口气,“我也不瞒各位,我这做的是小本买卖,就贩售些女子爱用的香膏花钿,且早与一位故交说好了,要运去北面桐金,这下哪里敢进竹迁府呢?哎!”

大娘闻言,面露同情,“可您这要是遇到了那些匪徒,别说货物,恐怕连人都……”

“哎!难啊!”胖商人越说越气,他憋红了一张脸,张了张嘴,到底不敢辱骂地方父母官,便小声咒骂起黄远山那边的匪徒:“都怪那些该死的匪徒,若不是他们,好好的黄远山也不会突然变作了黄泉道!哎,希望官府能早日管管这里,也给我们这些小行商一条活路。”

旁边的严舒讥笑道:“官府若是能管,早就管了。我不是听说年前还搞了几次剿匪,都被那些匪徒打回去了?你这期望啊,可要落空咯。”

“那是官府没动真格的!”胖商人反驳道。

他被严舒一讥笑,差点失了气势,便转头与店家大娘说话,想要寻求一些认可壮壮声势,“大娘,你说是不是?要不是那些该死的匪徒,你这茶棚也不会被逼得要关门!都是些该下地狱的恶人!”

胖商人没想到自己此话一出,也没能拉到同仇敌忾的伙伴,大娘全然没有他那般的激愤神色,闻言竟是突然垂首叹了口气,哀切道:“哎,其实这世道,都不容易。”

胖商人一愣,“啊?何,何出此言啊?”

“你们道那些匪徒是从何而来,不都是乡间实在没地,活不下去了,才上山做起了这种不仁义的勾当。”大娘道。

胖商人一时愣住了,严舒闻言则直接朝大娘看过去,犀利问道:“哦?大娘倒是知晓内情?”

那大娘目光躲闪了一下,道:“我们就是开茶棚的,知道什么内情啊!”

严舒笑,“你此前说招待过从黄远山那头过来的客人

,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他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黄远山那头过来的,可不一定是商贾吧?”

严舒以为大娘要憋不住露馅了,但没想到那大娘却突然瞪大了眼睛,“我怎么知道来的人是不是做生意的?我只知道,只要进了店,付了钱买了茶,就是客人。”

严舒与燕逍对视一眼,又不着痕迹道:“是我失言了。只是我来此地途中,听闻旁人说起那黄远山,莫不是说山上恶徒身高八尺,青面獠牙。今日在此听大娘你说起来,倒却似全然不同,这才起了询问的心思。”

那胖商人也反应过来,急急向大娘问道:“哎,大娘,若,若是你真的认识那些匪徒,可,可否帮我联系一下他们?我愿将竹迁府的过路费……不,两倍,两倍过路费奉上,只求黄远山上的好汉们放我一马。”

那大娘被胖商人这段话逼急了,连忙澄清道:“你们可别胡说,我们是正经人家,哪里跟那些匪徒有什么联系?”

她咬咬牙,解释道:“哎,其实我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只是我们两口子在这里,确实见过几个看着不像行商的人。他们也就是普通的乡民模样,有一两个也像这位小哥一样,一看就是读过书的模样。此前卜州北面闹了饥荒,各处的流民和土匪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我自己也是胡乱猜的。”

严舒却道:“就算是被逼当了匪徒,留下这般恶名,想来也绝不是什么好人。”

大娘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忙活了一阵,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边擦着灶台边道:“我家老头子天生是个哑巴,自小吃不得硬的,喝不得热的,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她这话一出,胖商人便探头去看她身后那老汉,心下寻思道:那老汉一直没开过口,原来竟是个哑巴。

大娘的声音还在继续,“几个月前他感了风寒,镇日咳嗽,便平日里惯常喝的稀粥都咽不下去,只能喝些米汤。我正要关了铺子背他去镇上求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一伙陌生人,他们运着一车药材,来这里吃茶,知晓了老头子的事情,便,便直接给了我几副药……”

胖商人看了看现下还在灶头忙活着的老汉,道:“看来那药很是不错?”

大娘看他一眼,点点头,“是,那人留了五副药,才喝了三幅,老头子就大好了。”

胖商人道:“这倒是新奇。这,这匪徒都开义诊了。”

大娘摇摇头,不再说话。

听了大娘一席话,胖商人似乎突然来了信心,面色好看了许多,他兀自轻快说道:“看来那些匪徒也不一定如外界所说那般穷凶极恶!其实我往这边来,虽是存了侥幸,但也是想着,找其他商队同行,或者实在不行,到附近的村镇花钱雇几个壮士……我这货物不多,也许匪徒看着人多货少,能放过我也不一定。”

他说着,重又看了一眼严舒那边。

燕逍一行人高手长,光是坐在那里便很有些气势,他一开始便动了同行的心思。

“哦,原来如此。我道你方才为何与我们搭话,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严舒笑,“不过真是不巧,我们与你不同路,也不准备接受雇佣。”

商人便点点头,道:“如此,我便再找找,而且就算真遇上了,也许我求求情……”

他低着头自顾自说着,声音却越来越低,终究没把话说完。

茶棚中一时安静了下来,燕逍一行休整完,便付了茶水费准备离开。

临走前,严舒突然绕到那胖商人面前,道:“哎,哥们,你这趟,赶时间吗?”

胖商人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严舒搭话的意图,却下意识回答道:“倒,倒是不算赶。”

严舒便笑了,“我实话与你说了吧。”

胖商人瞪大了眼睛,“这,壮,壮士请讲。”

严舒拍拍他的肩膀,故作神秘,“我自海外蓬山来,是一位浪迹四海的修道之人,今日我你相遇于此,便算有缘。方才我为你卜了一卦,卦上显示,你在此地等个五日左右再走,便能顺利越过黄远山,抵达桐金。”

胖商人呆愣着,反应过来后,面色纠结,也不知道是真信了严舒的话还是因着严舒一番戏弄而生了气。

半晌,他愣愣憋出一句,“此话当真?”

严舒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笑道:“童叟无欺。”

外间突然传来燕逍呼唤严舒的声音,严舒回头应了一声,又朝着那胖商人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等到胖商人反应过来,跑出门准备寻那严舒再详细问两句,哪里还找得到他们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