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80章(1 / 1)

作品:《皇后超智能

火炮的第一次测验顺利结束,王逊寄出的的信件也慢悠悠递到了五皇子府上。

宫中临水的桃花褪了红妆。四下无风,醉卧在水面的点点残红却无声无息向湖心坠去。

时间很快进入盛夏。

天子年轻时耽于酒色,如今年事已高,大小毛病接踵而至。为避今夏的酷热,他带着一众妃嫔太监住进了京师郊外的晏合避暑山庄。

朝中的事宜,落到了三皇子和五皇子头上。

这日,入了夜,五皇子府邸的书房仍是一派灯火通明。

书案前,吏部尚书娄琼如青松一般立着。

昏黄的灯火丝毫不能减弱他身上的凌厉与气势,以至于站在他身后的其他幕僚都不由自主放低了呼吸声。

五皇子坐在案后气得满脸通红,却不敢胡乱失仪,只得委屈地看着娄琼,“表舅,现在该怎么办?”

娄琼一下一下转动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道:“殿下稍安勿躁。为今之计,只得一法。”

五皇子问:“什么办法?”

娄琼道:“等。”

“等?”五皇子反应过来这个字的意思,面上怒气又重几分,“便只能干等着?”

娄琼点点头,“陛下御体有恙,更该担心的,应该是三皇子才对。您才是陛下属意的继承人,现下只要安心巩固朝中势力,待到时机稳妥,陛下御诏一布,此事便稳妥了。”

“可是表舅,若是父王来不及下诏,便,便……”五皇子心下仍是不安,他踟蹰着,不敢说出心中所想。

娄琼很快打断道:“若是那样,您作为唯一的亲王,也比三皇子殿下更加名正言顺。”

他轻扣了扣桌面:“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到时,朝中中立一派便会直接倒向您这一边,扶您登上大宝。”

五皇子咬咬牙思索片刻,终是点点头,“有表舅在,本王安心多了。”

他静了静,终是有些不甘心,抱怨道:“可是那不知……三皇兄根本不把本王放在眼中!今日议事殿中谈论今夏北面大旱的事宜,他更是处处与本王作对,暗讽本王如猪狗……这,表舅,本王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娄琼眼神暗了暗,转动着玉扳指的动作变得又重又缓。

他护着五皇子多年,自是知道自家侄子除了娘家势力,哪哪都不如出身冷宫的三皇子。但如今见他因着区区小事便怒发冲冠的模样,心头还是颇为不喜。

五皇子发怒,娄琼没有第一时间接上话,后头的人却不能让五皇子尴尬着,于是立时便有声音道:“三皇子出身冷宫,自是没个教养!殿下金玉之体,切莫动气!”

五皇子闻言抬头望去,却见是之前一直隐在娄琼身后的娄兴。

五皇子娘家姓娄,是盛朝极为有名的权贵人家,发家历史一直可以追溯到前朝。

五皇子受自己母妃影响,对着娄家人十分爱重。

然而不幸的是,娄家这一辈只出了娄琼这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年过不惑(四十)便登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而其他人,却是明显不够看了。

矮个里面挑高个。去年年末,娄兴为避难带着宋涟往云州去了一趟,与云州各方势力,尤其是燕侯府那边打了照面,带回了重要的消息,才终于在五皇子面前露了一回脸。

之后,娄兴便像是开了窍。

他使出浑身解数讨五皇子欢心,竟每每有奇效,短短半年下来,他从一众娄家纨绔子弟中脱颖而出,站到了娄琼背后的位置。

五皇子见是他,隐晦地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还

是六表兄懂本王!”

娄兴受到鼓励,气势顿时便更足了。

他上前一步,几乎是与娄琼并肩。

“下官知殿下苦闷,亦感同身受,彻夜难眠!”娄兴苦着脸颤着声,真真做足了样子,“辗转间,竟是让下官偶得一法,或可解殿下苦闷。”

“哦?”五皇子来了兴趣,“什么法子?”

娄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近日,下官收到一封从卜州王家寄过来的信件。”

五皇子有些疑惑:“信上写了些什么?”

娄兴自得地清了清嗓子,道:“王逊将军状告燕侯爷有私营结党之嫌,在云厥暗中笼络各大世家,用心险恶。”

“燕侯……燕逍?”五皇子蹙眉。

“正是!”娄兴一揖,“京师中谁人不知燕侯爷与三皇子交好?燕侯爷此番行动,恐怕便是三皇子授意!”

旁边,娄琼略带讥讽地问:“你待如何?”

娄琼并非娄家本家,论起与五皇子的亲缘关系,娄兴是远超过娄琼的。

他眼红娄琼位置良久,今日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自然不愿示弱。

“下官以为,我们可以继续查探下去,找出三皇子与燕侯爷勾结结党的证据,交由圣上定夺!”娄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到时候,必定能如去年一般,就算不能彻底拉下三皇子,也要叫他再自断一臂!”

他话说完,场中却没有他意料中的叫好声。

娄琼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五皇子看着他的模样,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果然,娄琼看够了好戏,便道:“妙啊!如此一来,京中事态还在僵持,殿下便可在西北,东面和南方再竖徐、燕、严三敌?”

娄兴咬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此次能一次将三皇子和那三家一并拿下,日后殿下也再无顾忌!”

“哼!”娄琼冷哼一声,不想再与娄兴这见识短浅的人言语。

五皇子终于反应过来,怒瞪了一眼娄兴,“荒唐!”

娄兴骇了一跳,“殿,殿下……”

五皇子怒道:“呵,别人不知道当年三皇兄嫁祸燕逍一事,你还能不知道?如今我们只能期望燕逍与三皇兄当真断了干系,哪里还敢主动去招惹燕逍那个祸害?”

娄兴身后,立刻有另一个娄家人附和道:“殿下英明!王家意欲状告燕侯爷,却不直接上书宫中,而是将信寄到殿下府中,定是想要利用殿下与三皇子的嫌隙,打压与三皇子关系亲密的燕侯府。

“若真按照娄兴大人所言,殿下岂不是做了王家的刀,平白惹得一身腥?”

娄兴反应过来,一时白了脸色。他身后,众人的讨论声渐响,都在嘲讽娄兴被王家人蒙骗利用。

五皇子揉了揉眉心,刚想说话,却听闻一清朗的声音道:“殿下,众位大人,卑职以为,娄兴大人并非此意。”

众人抬头向发声者的位置看去,便见一貌若好女的男子排开众人,站了出来。

五皇子看向他,“宋涟?”

宋涟躬身向五皇子深深一揖,“殿下,正如娄兴大人所言,王家这封信来得及时,必能为殿下解忧。”

他本就生得极好,此时茕茕立于灯下,竟比娄琼还平添几分名士的风采。

五皇子对着这些风度可感受不来,但宋涟长得好,他是愿意多看他几眼的。

“此话怎讲?”

娄兴见五皇子注意力被转移,暗舒了一口气,感激地朝自己这个下属看一眼。

宋涟亦安抚地回视一眼娄兴,这才说道:“此

消息在我们手上无用,但落到三皇子手上便不一样了。”

“落到三皇子手上?”五皇子蹙眉,一时无法理解宋涟话中的意思。

宋涟又拱了拱手。

“去年容化大牢一案,三皇子虽侥幸脱身,但依旧元气大伤,折损了大半的势力。”

宋涟没有将这件事说得太明白。

事实上,自从太子不敌三皇子,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之后,朝堂上大部分势力已经暗中投靠到三皇子那边。

以至于自那之后,圣上虽有直接将五皇子立为太子的想法,却屡屡被群臣劝谏,导致五皇子根本进不了东宫。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封了亲王。

三皇子一家独大的局势一直到去年容化银矿一案才有转机。

容化一案牵连甚大,加上圣上有意施为,最后三皇子不得不自断双臂,舍了朝中大半投靠于他的官员,才得以保全自身。娄琼便是在那场大清算之后,才有幸补了吏部尚书这个缺。

也是从那时起,一直不被三皇子放在眼中的五皇子渐渐在朝中站稳了脚跟,有了能与三皇子抗衡的能力。

可以说,如今朝中“三五”对立的僵局,便是自容化一案起。

“容化一事中,燕侯府虽然没有出面相帮,但实则三皇子殿下并无怨怼之意。

“京师中人人都道燕侯爷娶了个商户之女,又扬言此生只得一人,是对权势失了兴致,准备永远留在云厥做个闲散侯爷。

“如此一来,燕侯爷当时不出手相助,在三皇子心中,倒也说得过去。”

宋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留给众人足够的思考时间。

娄琼原本肃着的脸已然变为疑惑,似乎抓到了什么关窍。

半晌后,宋涟又道:“但若是三皇子得知,燕侯爷其实一直在暗中汲汲营营,明明出手相助只是抬手之劳,却故意不愿相帮呢?”

这下不仅是娄琼,便是五皇子和娄兴一流也反应过来了。

宋涟继续道:“三皇子若对燕侯爷还有情义,知晓此事,便会直接与燕侯爷离心,从此失了这一助力。更有甚者,三皇子虽善于隐忍,却最重颜面,此事一处,他必定会积怒于心,甚至乱了心神……”

他拖长了尾音,又对着五皇子一揖,“只要三皇子那边乱了,便是殿下的机会……”

宋涟说完,房中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五皇子其实觉得宋涟所言在理,却不敢拿主意,只先去看娄琼,“表舅……”

娄琼微蹙着眉,看了宋涟一眼,道了一句:“诡道。”

他饱读圣贤书,运筹帷幄,用的是才智和权谋,对着宋涟这种攻心之计的小道很有些看不上。

但他蹙着眉思虑良久,确实没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终于点点头,“或可一试……”

五皇子闻言舒了口气,便直接拍板道:“那此事便交由宋……由六表兄去办吧。”

娄兴骤然被点名,又是委以要任,知晓五皇子已不在意方才之事,一时喜上心头,忙道:“下官定不负殿下所托!”

娄琼肃着脸,安静站在一旁,手中的玉扳指也不转了,只目光幽深地看了一眼宋涟。

——

书房灯熄,众人各自回房。

“哎,方才,多亏了你……”娄兴叹着气,对着跟在身后的宋涟道。

宋涟连忙道:“卑职不敢。”

“呵,有什么敢不敢的?”娄兴回头看他一眼,见他清朗正直的模样,抛开心头一点不喜,又道:“方才若不是你,我免不了又吃一顿挂落。”

宋涟却道:“正是方才大人的一番言语提醒了卑职,卑职才能想出这个办法。能为大人解困,卑职亦深感荣幸。”

“嗯。”娄兴到底是舒服一点了,他从怀中那处王家那封信,“你拿回去吧,之后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

宋涟一愣,随即有些疑惑地将信接过。

娄兴见状,解释道:“信是我两日前在你案上拿的,你且放回去便是。”

宋涟虽然攀上了娄兴,但一个异姓人,在五皇子府中根本不可能担任什么要务。

他日常的职务是处理地方递到府上的信件。这一类信件多是地方世家官员阿谀奉承的信件,无甚意义。

两日前,娄兴偶见宋涟面色严肃地查阅一封信,便留了个心神,趁着后来宋涟离开的当口,翻阅了宋涟案上的书信。

使得宋涟变色的皆是一些禀告北方旱情,请求朝廷快些拨款赈灾的信件。这些人久久得不到朝廷消息,便求到五皇子这边来。

娄兴兴致缺缺之际,偶然翻到了王家的书信。

他被娄琼打压太久,一直想找机会证明自己的才学,蓦然见此信件,喜上心头,不愿任何人分走他的功劳,便偷偷将信藏了,直到今夜才拿出。

却没想到没有思虑周全,功劳没得,却差点惹了祸患。

宋涟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拱手道了一声“是”。

他行在娄兴背后,捻了捻手中尚有余温的信,轻轻勾起唇角。

东斜的月色将他的影子投在路旁的池水中,倒影随池中涟漪圈圈漾开,如鬼如魅。